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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彷徨 ...

  •   门外的人先是一愣,接着立即跑到了她身边。他一把将她抱住,她却挣扎着把人推开。白维扬把头埋在她肩颈间,这熟悉的动作让她挣扎的动作停了一拍。明明是抚慰的话,他的语气里却有藏不住的痛苦。他说:“知否,是我,别怕。”

      她一怔,接着紧紧搂住了他。“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也搂紧她:“嗯,我回来了。”他握住她的手,她指尖冰凉,手还在颤抖。“做噩梦了?”她点头。他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的下巴压在她的头顶,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他的语气随之变得温柔。“梦而已,别多想。”听他提到“梦”字,她都不觉战栗,而后又将他抱紧一些。

      等缓过气了,岳知否才问道:“什么时候了?”白维扬:“很晚了。他们都睡了。”见她看起来有些迷糊,他又问:“没吃饭?”她点头。“要不要给你煮点吃的?”她摇头。

      他脱了靴子爬上床,她也跟着躺下。他从后面抱住她,熟悉的怀抱让她的心情一点一点放松下来。这时候她才问:“你今天……怎么了?”那么大一件事,他说出来时语气倒是云淡风轻:“那份文书的事情,弄清楚了。”

      岳知否抬头看他。

      “一个多月前我把文书交上去时,杨晓镜就把它扣了。这次魏王给他撑腰,难怪我每次问,官府里的人都支支吾吾不敢说。”说到这里,他有些藏不住自己的怒气,“从宫里出来时,他在我面前把文书撕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忽问:“赐婚的事……你知道了吧?”她艰难地点点头。

      “呵,”他冷笑一声,“难怪故意把文书扣下,就是逼我们等,等到圣上被说服,同意赐婚。”

      “你……没答应?”

      “我会么?”白维扬神情冷下去,“他们就是算准了我不会答应,才劝圣上赐婚。”

      “他们早有预谋。我正要解释,魏王就抢在我前面,说你是个靖安司密探。圣上大怒,我后面的话一句都说不得。”他眼里狠戾更甚,“怕是等我一走,他们就会跟圣上说,我非要留你在身边,是因为你是我的爪牙,我不仅不愿受皇室钳制,还怀有异心。这下好了,藐视圣上,意图谋反。我洗也洗不清。”

      岳知否心里明白,他虽然没像她这般被这事弄得快要崩溃,但现在他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感觉到他有些恼怒,她便顺口安慰一句:“总有对策的罢——”白维扬听见“对策”二字,刚刚还压制得住的情绪,忽然爆发出来。他问:“什么对策?”

      “如今还有什么对策?他们把路都堵死了,对策就只剩了娶公主一条。”

      “我断不会娶她。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弃诺言,始乱终弃之人。”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口被牵动,他的眼神变得十分阴鸷,“我既然答应过你,就绝不会娶旁人。你知道么?”

      最后一句几乎是喝问。她甚少见过他这么恼怒,被他一喝,本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她竟吓得哭了。白维扬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他懊恼地将她抱住,他在她耳边不住地道歉,但这哭已经止不住了。她想的全是那块扇坠,以及梦境里被闯入的兵士杀死的他。

      “知否,对不起,我只是怕你……怕你劝我。”

      她没答话。她明白他的坚持,也感激他的坚持。他在某些事情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她和他不同,她只想他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好好活着。

      正这么想着,她便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轻声说:“洪青那时候说我,确实说得对。”

      他叹一口气,无奈地笑起来,道:“我的确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什么高官厚禄,迎娶公主,我听得多了,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和自己在意的人,平安快乐地过一辈子。”他看向她,“我已经失去过一个挚爱之人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他将她抱紧,她没有躲。两人就这般沉默地抱了一阵。白维扬最后揉了揉她的长发,他在她背后柔声抚慰:“好了,这事……别再想了。还有三天,会有法子的。你今天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岳知否叹了一口气:“……你也是。”然后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勉强得来的安眠并不长久,夜里风雨交加,岳知否睡得浅,没睡过去多久,她便醒了。雨势很大,密集的雨点落在屋顶上,雨声引着回声,回声伴着雨声,一重一重地在屋里回响。岳知否仰卧着,她空空地望着帐顶。连成一片的雨声隆隆地响,偶尔来个闪电,炸开一个惊雷,屋子里的屏风好像都随之跳起。在这样一个夜里,她总觉得屋顶要塌下来。

      醒来时她并不在白维扬的怀抱里。她往旁边看,白维扬背对着她。是他劝她别担心,劝她早些休息,如今看来,只怕她睡过去之后,他就自己一个人在苦苦思索此事。屋外电闪雷鸣的,岳知否看着白维扬那被电光照得忽明忽暗的脊背,听着风声雨声雷声,她莫名觉得有些发憷。

      她往白维扬身边挪了挪,之后试探着把手放在他腰上。他果然醒着,感觉到她的触碰,他立即将她的手握住。他温热的掌心熨着她微凉的指尖,他说:“没睡?”岳知否没说话,只是再往他身边挪了挪。她把身子贴在他背上,接着便抱住。

      这时候外面忽然扯下一道闪电,撕裂天幕的白光把屋子照得彻亮。闪电落得近,炸开时雷声震耳欲聋,屋子里的门窗全都跟着震动,一时之间,屋子被这格格的怪声包围了。像牙关打战的声音。恍惚间似见千百个人把屋子围了,千百个人在寒风中颤抖,牙关格格作响。白维扬分明感觉到抱着他的岳知否惊得一颤。

      “怎么了?”

      “……怕。”

      她是什么人,刀横在脖子上,她都不曾怕过。区区一个雷,怎么可能将她吓成这样。他转过身去,还没伸手抱她,她自己就先缩到他怀里。她一手绕过他的脖子,另一手则搂住他的腰,仿佛他是浩浩洪流中唯一的一根浮木,一旦松手,滂滂的洪水就会将她冲走。她就这样紧紧地抱着他,过了一小会儿,她说:“怎么办?”

      他额头贴着她的:“什么怎么办?”

      “我们。我们怎么办?”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他说:“听天由命,见机行事。我们一路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她仍不松手,执拗地扣紧他。他慢慢吻上她的额头。

      门窗根本挡不住狂风,屋里的空气和风一样温度。他忽然觉得漩涡里的自己,弱小得可笑。他给自己和她构筑的未来,就仿佛这狂风暴雨中的庭院。脆弱。不堪一击。感觉到他亲吻的动作停下,她依恋地凑近了他。她温热的气息让他在寒风中变得麻木的感官苏生过来,他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搂过她,嘴唇从她的额头往下,吻过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的嘴唇。

      原本用以安抚惊惶的她的一个轻吻,不知怎的就变了味。吻上她嘴唇的时候,熟悉的柔软触感让他心生眷恋。她刚才说怕,他其实也怕。怕这平静生活就此到了头,怕最后奸人得逞,好不容易寻寻觅觅才得到的亲密爱侣,最后不得长相厮守。风暴之中,唯有这她的拥抱和她的吻,能给他一点抚慰。

      他唤她:“知否……”她没让他说话。她用自己的嘴唇封住了他的。

      平日里喜欢对她柔声低语的他,今夜却是沉默。倒是在他身下的她,一声一声地在他耳边唤他名字。“维扬……维扬,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我说过不会。”

      “我知道,我相信你……可是,维扬,我还是怕。”

      风雨飘摇时候的这次欢爱,全没有之前的温柔缱绻。清醒时不敢表露的担忧恐惧,乃至爱与恨,都在此时宣泄。

      恨不得此时燃起一把火。舍得的舍不得的,都付焦土。而他们仿佛两尊铜像,在烈焰中化作血与泪,熔铸为一,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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