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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梦魇 ...

  •   而在此时,府里的岳知否和洪青却在心焦地等着白维扬回来。

      明天就是旬日了。之前白维扬在旬日前的一天,都会早早把公务完成,接着提前一些回家。但今天,天已经快黑了,白维扬人影不见,也没有托人捎句话回来交代。岳知否和洪青在屋里枯坐着等他,两个人看起来心绪都不太好,府里的厨子站在旁边犹豫了一阵子,才上前问要不要等白维扬回来再做饭。

      岳知否摆摆手:“不必。他又不是小孩子,还怕他走丢么。”虽然这般说着,她却始终眉头紧锁,一直盯着门口看。

      又过了一阵子,暮色渐趋深沉。洪青已经坐不住了,他站了起身,走到门外,时不时踱两步,看得岳知否更是心烦。就在此时,一个仆役往他们这边小跑过来。等候多时的两人立即走了过去,问:“怎么了?”

      “门外来了个小孩,说要见您。”仆役对岳知否说道。

      “我?”一个小孩,点名要见她,只怕是哪个人吩咐过来传话的。岳知否虽觉得有些蹊跷,但因为急着想知道白维扬那边的情况,到底还是跟着过去。

      门外果然站着一个小孩,十岁左右,脸有点脏,见她过来,神情还有些茫然。仆役先走到小孩面前,道:“你要做什么?”小孩看一眼岳知否,直接问她:“你就是岳知否吗?”岳知否:“嗯。怎么?”

      小孩一步踏上台阶:“有个叔叔叫我给你带话,说什么……”他仰头望天,把一整段话给背了出来:“你们家白四公子被圣上召进宫去商议,为的不是公事。”

      岳知否心里一惊。为的不是公事?白维扬还有什么私事需要圣上操心?她想起那天白玄的话。

      他说,赐婚是迟早的事。

      小孩只顾背诵,一点没留意她的表情变化。“叔叔还说,原以为你是个有深谋远虑的聪慧女子,没想到你会那么糊涂,把注都押在一个人身上。”

      小孩说完,便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递给岳知否。“那个叔叔叫我给你的。”任务完成,小孩就蹦蹦跳跳地下了楼梯,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包点心,高兴地吃了起来。

      剩下岳知否看着锦盒出神。托一个小孩过来传话,暗示圣上将要赐婚,这分明是在故意扰她心神。她看着手里的锦盒,虽然心里狐疑,但还是摸索着,把盒子上的锁扣打开。

      “咔”的一声过后,盒盖瞬间弹了起来。盒子里的机关被触发,一股液体瞬间喷射而出,岳知否立即闭眼,她只闻到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她用手抹去自己脸上的东西,一看,才发现溅上来的都是鲜血。

      事情发生得太快,旁边站着的仆役一回头,看见岳知否手上脸上都是血淋淋的,吓得脸色惨白,颤颤巍巍连话都说不清楚:“怎么了……这,这是什么?怎么有血……”慌乱的仆役旁边,岳知否却是神情木然,她看着自己手里还残留着小半鲜血的锦盒,接着,她把手指探进了血里。

      指尖触碰到一块坚硬的东西,她把它捻起来。那是白维扬扇子上系的一枚扇坠。

      白维扬其实是个极细心的人,随身物品被旁人拽走,而他毫不察觉,这肯定是因为他遇上了什么大麻烦,无暇分心去想旁的事情。至于能这般悄无声息地从他身上把扇坠取走的人,也就只有杨晓镜了。

      岳知否握紧了手心的扇坠,鲜血从她的拳头上不住地滴落,她看着自己被血染红的裙摆下沿,忽觉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怎么都喘不过来。

      这时候仆役已经带着洪青过来了。洪青看见她那一动不动立在血泊中的背影,几乎是冲上前的。他双手刚扶上她肩膀,她便仿佛没了骨头一般瘫软下来。洪青看看地上的血,连忙安慰:“没事,兴许只是牲畜的血。”岳知否漠然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但这是他的。”接着,她摊开手掌。洪青一眼便认出了那枚满是血污的扇坠。

      他怔了一下。

      接着回头吩咐仆役:“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扶着岳知否,就往屋里走去。

      府里的婢女给岳知否端了一盆水来洗脸洗手,岳知否浑浑噩噩地重复着擦洗的动作,连水是冷是热都不知道。洪青找当时在场的仆役问清事情原委,他看着一下子变得形神惨悴的岳知否,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盆里的水已经变成红色,她浑然不觉,她手放在水里,眼神空洞,洗着洗着她停了下来,手就在这一盆血水中泡着。

      洪青看不下去了,他把她拉开,一边拿过旁边婢女递过来的布巾给她擦手,他一边说道:“没事的,知否。羊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很清楚。他不会为了一世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背信弃诺始乱终弃。他不会答应的。他对你是一片真心——”

      岳知否原本还不做声,听到“一片真心”,她忽然扭过头去,看向洪青。她双眼赤红,目眦欲裂,愣怔地看了片刻,她才开口说话。一说话,两行泪就从她眼里滑下。她说:“我就是怕他一片真心!那是赐婚吗?那是试探!圣上是要试探他对自己忠不忠心,是要看他愿不愿意一辈子被束缚。他要是不答应,那就是违抗皇命——”她又一次瘫软下来,洪青险些扶不住。她失魂落魄地扯着他,自语道:“杨晓镜就在他旁边,周围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埋伏了什么人。娶不娶公主……那只是小事。”

      说罢,她忽然挣扎着要站起身。洪青知道她急着想见白维扬,忙把她摁住:“他在皇宫里,我们能跟进去么?”岳知否心里很清楚这时候就是跟过去找他也没有用,但她只要一想到他孤身一人在宫里,她就没法在府里再等下去。洪青叹一口气:“他不是个没分寸的人,他自己会见机行事。杨晓镜送那盒东西过来,就是要吓唬你的,你这不是让他得逞了么?到时候你要是再出了什么事,你要他怎么办?”岳知否咬着牙,艰难地答应:“……好。我等他回来。”洪青扶起她:“你先回屋里歇一歇。别担心太多。”

      岳知否回房之前还说没事,让随从的两个婢女别跟着。结果刚躺下,她就感觉到心在胸腔里砰砰地乱撞。也许是方才太过紧张,安静下来了,她便觉得有些晕眩。迷迷糊糊地闭上眼,周围的景象竟是换了。

      外面吵吵嚷嚷的,她走出去。青云街两旁挤满了人,一个个围观的百姓都踮着脚探头去看,看道路中间走过的迎亲队伍。岳知否往青云街的尽头看了一眼,这次迎亲,竟比半年前韩退思娶妻还要风光。岳知否站在人群中,被旁边兴高采烈的人推搡着走。这时候她听见旁人说话:“真不愧是公主啊,这么大的排场我还是第一次见——”岳知否蓦地意识到这空前盛况还间接与她有关。

      她踮起脚尖往路中间看,但她却看不到白维扬。人们的笑语声一浪高过一浪,这些声音在这时候的她听来,实在太过刺耳。她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再多勾留。

      她从人群中挤出来,逃也似地跑回相府。她跑到自己房间,一开门,却看见白维扬就在里面。他一身喜服,神情中却没多少喜悦。看见她来,他站了起身。她扑到他怀里,他将她抱住。明明进门之前天气还晴好,忽然之间便大雨倾盆。雨水打在屋顶,屋子里回响着聒噪的雨声。在这雨声里她捕捉到他在她耳边的低语:“放心,我说过,这辈子要和你看遍大好河山。我不会走的。”她搂紧了他。

      吱呀一声,门不知不觉地打开了。岳知否扭头往门口看去,门大开着,门口站着许多个黑色的人影,多得数不清。这些人影忽然一拥而上,她听见了利刃出鞘的声音。接着,不知不觉地,白维扬松了手。鲜血溅在她的脸上,一低头,她望见自己血淋淋的手。而白维扬倒在她脚边,早已一动不动。

      她猛地从梦里惊醒。她仍躺在床上。只是天黑透了,外面确实在下雨。惊魂未定的她听着雨声,不自觉地就开始回想梦境。她仿佛听见白维扬在她耳边低语:“我不会走……”吱呀一声,门开了。

      那一刻她觉得门口那些索命的黑影也随着这开门声,从梦境追到了现实。精神紧绷早已有些不堪重负的她,抵不住这最后压下来的一根稻草。门被打开的瞬间,她忽然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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