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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真相 ...

  •   第二十三章

      岳知否稍微收拾了下书房,差人送了壶温热茶水和些许点心进屋。扶白玄在书房的桌子旁边坐下,她才到外面去,把事情安排妥当后,她返回书房,却见白玄仍等着,桌上茶水点心都没动过。

      她走到他面前,拿过一个干净杯子,给他倒茶。他接过杯子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和他对上目光的时候,她忽然有些不忍。白玄往日那泰然的气度还在,只是形容消减得不像话。大半年不见,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人也瘦了一圈,像皮包骨头,两颊都陷下去。岳知否避开他目光,一低头却看见他的手。明明是盛夏时节,他手上却有不少皲裂的痕迹。想来西疆气候干旱,几天就来一次大风沙,白玄在京里养尊处优地过了大半辈子,这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受罪。

      见她不看自己,眼神中隐约有些悲戚,白玄反倒笑了。“如今看来,当年我破格提拔你,还真没提拔错。”等岳知否看向他,他又道:“这个镇子,除了你,怕是再没有人藏得住我这把老骨头。”岳知否闻言,看看狼狈的他,再看看情况更糟糕的自己,想起刚才他们渡过那惊险的一劫,心里生出些劫后余生的喜悦。想到这里,她心情便彻底放松下来了,眉头也舒展开来。

      白玄问:“脚扭到了?”岳知否答:“小伤而已,不大碍事。”他又问:“老四呢?”她答:“在京里。”白玄闻言,笑骂一句:“这小子,他还真放心你让你一个人来。”

      坐了一会儿,雨又开始下。岳知否看一眼白玄,他看着屋外的雨从紧闭的窗子边缘渗进来,幽邃的眼里似有几分悄怆。她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呷一口茶,她问:“相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白玄闻言,似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他看着她,奇问道:“我一个月前就从扶风府启程了,京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岳知否闻言,也是一惊。一个月前,那正是杨晓镜谎称韩退思已死,接掌上京卫的时候。这一个月以来,京里半点关于白玄的消息都没有,甚至白维扬暗中查问过几次,也没有任何收获。原来一个月前,白玄就已经启程回京了吗?

      见岳知否这样迷惑,白玄却一副了然的神情。“看来我竟猜对了,幸好逃得及时。”他轻笑一声,道,“刚出扶风府地界时,我就觉着有些不妥。”

      “那时候韩退思构陷我,说我擅自调动京兵,以作私用。后来皇上也明白过来,那都是些子虚乌有的罪名。皇上因此赦免我,放我回京,这本是件好事,就该让天下人都知道,好让天下百姓都觉得圣上英明。但事情却并非如此。

      从扶风府到京畿,一路经过许多城池。以往这种沉冤得雪的人,回京时沿路城池都会有当地官吏迎接。何况我当年还是国相。但这一个月来,走了这么多地方,我没见过任何一个官吏。甚至有几次,我在馆驿,夜里出门透透风,便看到门口有人严密把守。那么久以来,我甚至连一个馆驿里的伙计都没见到过。我那时便疑心,放我回京这件事,并不如我意料中的那样,是一次特赦。”

      岳知否只要一想到这道圣旨是在杨晓镜夺过大权之后才发出的,心里就有些惴惴。想起他们最亲近的一个人从西疆回来,而他们竟被蒙在鼓里整整一个月,她就更觉不安。这时白玄顿了顿,神情愈发凝重,他又说道:

      “我一直静观其变,让我开始坐不住的,是几天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我快到京畿了,途中遇上一场大雨。雨下了几天,道路泥泞难行。我又年迈,在路上颠簸许久,我实在受不住,就和送我回京的官兵说,想歇几天再赶路。他们不肯,硬要我走,那时候我就想,是不是有什么人在等着我。

      果然,在云川的馆驿时,我就认出了一个上京卫。

      我回想一个月前的圣旨,那是真的,皇上确实想让我回京。但途中遇到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有人从中作梗,想把我扣在云川。”说到这里,他看向岳知否,微微冷笑:“一路上没旁人见过我,他们把我关在云川,只消和朝廷报告,说我在途中病倒,没有人会察觉到不妥。再说,我已经七十岁,我就是有什么不虞,也不会有人觉得古怪。所以,就在到达云川那一个晚上,我就谋划着逃出去。

      西疆那边有几个人,以前在京里当兵,我对他们有些恩惠,他们也愿意帮我。那天夜里的饭我吃一阵子就托辞不适,断断续续吃,拖到深夜他们都已经昏昏欲睡,我用筷子扣喉,把那天夜里吃的饭食都吐出来了。

      一个看守我的兵就报告说我吐得厉害,旁边的另一个兵则跑出去找大夫。云川离京畿很近,云川的大夫大多也到过京畿,他们兴许认得我,上京卫怕事情败露,就让那个兵先把我带到隔壁房间,等大夫来了盘问清楚,再做打算。

      事实上,跑出去的人并没有去找大夫。他把马车解出来,兵把我带下去,我们逃了出去。

      上京卫们立即就察觉到我们跑了,他们紧追在后面,就在京畿南城门外那片荒野,我们被追上了。一匹马被箭射中,它发了狂地往前冲的,马车陷在一个浅坑里,翻了。我当即喊那两个人跑,那时是夜晚,没有月光,荒野里什么都看不见。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哪里去了。

      那天我逃到京南的城门,诈病混上一队商队马车,跟着进了城。此后便被上京卫追捕,追到码头。”

      说到这,他还笑了笑:“当时见到你,我就觉得有些熟悉,跟着你在清河下了船,到这宅子旁边问人,他们说宅子是个字画商人买的。问他们可曾见过那商人,他们都说没有。我那时就知道这里是你和老四偷偷买的。”

      整整一个月,从圣旨送到西疆,到白玄回来,最后甚至连白玄逃亡,京里都没有半点消息。杨晓镜行事之周密,竟至于此。岳知否一想到那天她所看到的,支离破碎的马车,就不禁心惊。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既然圣上是想赦免,上京卫将你扣在云川,又是何用意?”

      白玄皱了皱眉,思索片刻,神色又凝重起来。“兴许……他们是要用我来要挟你们。”

      “要挟?……要挟我们做什么?”

      白玄叹一口气:“这就不清楚了。老四无心功名,名与利他都不在乎,倘若我是杨晓镜,”他看一眼岳知否,“我只消向皇上提议赐婚,就可把老四逼上绝路。”

      “圣上啊,好谋无断,太容易被旁人左右。当年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就偏爱魏王,而韩退思选择辅佐当时的圣上,而不是魏王,就是因为圣上不善决断,等他登上帝位,这天下大权统统都会落在韩退思手里。

      那时候韩退思娶宁氏,就是因为有人在圣上身边进言,说韩退思雄才大略,只怕日后生变。圣上就这么信了,就让和皇家有姻亲关系的宁栩把女儿嫁给韩退思,以暗中掣肘。韩退思那时候明知道圣上是在往他身边安插的耳目,但也不得不从命。

      经过韩退思那件事之后,圣上如今对老四这样的人必定有些不放心。杨晓镜在他身边,定会提议,对老四多加监视。如此下去,赐婚是早晚的事。”

      岳知否初时还觉得难以置信,听到这里,她想起前些日子在他们家里找出来的线人,便愈加惴恐起来。她无奈地苦笑,道:“这是何必?……杨晓镜心里清楚我们无心与他争抢,何必将我们逼到这个地步?”

      白玄看向岳知否的神情中有几分讶然:“知否,你不知道,杨晓镜恨你入骨?”

      岳知否:“什么?”

      “当年我破格提拔你,杨晓镜便有些怨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认为,我之所以提拔你,是因为老四偏爱于你。”

      岳知否想起那时她放走韩退思夫妇之前,曾在他们屋子旁边遇上杨晓镜。他说,白维扬和韩退思都不配有今日的成就,他们能有这样的地位,靠的只是家世。

      他认为白玄偏心,就出卖了整个靖安司以报复;他认为韩退思才华平平,全凭家世,便趁他卧病,将上京卫夺到自己手中。如今,他因觉得岳知否能在二十岁时坐在靖安司第二把交椅,全是凭着白维扬的偏爱。他闹出那么多风风雨雨,全是因为嫉妒。

      岳知否哑然失笑。这是何等莫须有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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