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大戏》淳于酒

5、狗血05

　　林岳当然不是歧视同性恋，毕竟，如今同性婚姻都合法好些年，大众接受度也从排斥到默认了，他还不至于那么古板。
　　只是不巧，林岳有生以来就认识那么几个同性恋，都有点说不上来的气质，让人心里发毛。
　　久而久之，他对基佬这个群体就多少有点偏见。
　　刚才见到那个嘤嘤男倒不至于让人发毛，模样乖乖巧巧，跟个三好学生似的，还算是基佬中比较可亲的那种。
　　但他心里，就是有点怪异的不舒坦。
　　究其缘由，大概是这嘤嘤男不止是个小基佬，基的对象还是白夜岑，这个他看中了要做哥们的人。
　　白夜岑跟自己一样，一看就是铁打的直男，不知道小基佬和他什么关系，总不可能真有点啥男男关系吧哈哈哈。
　　林岳下意识排除了“白夜岑也是个基佬”的可能。
　　然而，几分钟后，白夜岑给出的答案却叫林岳……
　　“他是我前任。”
　　“啊？”林岳挠头，“这个‘前任’的意思，应该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白夜岑大大方方道，“前男友，曾经的恋人。”
　　他这么坦然，林岳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你居然是个基佬”之类的，事实上，听到白夜岑承认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惊讶，只是有点……失望吧。
　　“哦。”林岳点头，忍不住道，“既然都是前任了，他跟现任吵架，凭什么还来找你哭诉啊？”
　　“朋友之间倾诉一下很正常。小永朋友不多，能讲这些事的更少。”
　　白夜岑语气自然，显然从恋人到朋友的身份上过渡得相当丝滑。
　　林岳却疑心他是个深藏不漏的备胎，试探道：“我看他还对你念念不忘呢，说不定你可以撬了他现任墙角，从此旧情复燃呢？”
　　“你想多了，小永和他现任之间，不是我可以插进去的。”白夜岑垂眸道。
　　林岳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知他说这话时是否有些黯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没什么诚意地鼓励道：“不要妄自菲薄，你那小前任不说了嘛，他现任没你一半好，他还是喜欢你。”
　　“你还是有机会的。”林岳安慰地拍拍白夜岑的肩。
　　“理智和情感是两回事，与其说是喜欢我，不如说是觉得我某些方面不错，可觉得好的和离不开的，很多时候并不重合。”
　　林岳想了想，他看过的那些剧里确实是这么回事，男二什么都好，但女主心里就是只有男主。
　　看着眼前的这位传说中的暖男男二，林岳的眼神更怜悯了。
　　怜悯的同时，还有些不忿。
　　“你这小前任不地道啊，既然不是真心想复合，那他还找你说那些话？给了你希望又让它落空，耍着你玩儿么？”
　　那个小基佬何德何能？
　　“人不是跟着程序运行的机器，谁都会有情绪失控、一时动摇的时候，这时候说的话做不得数。等他冷静下来，自然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
　　“而我作为朋友，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听他倾诉，等他自己走回该走的路。”
　　这番话说得善解人意，堪称温柔，可林岳看着他，心里有些怪异，明明说着与自己有关的事，却是那般冷静淡然，仿佛置身事外，竟有几分“旁观者清”的味道。
　　诚然，谁都有情绪失控、想法动摇的时候，但人们往往并不会体谅别人同出一辙的情绪，自己可以挣扎犹豫，别人却必须干脆利落才好。
　　正如那些狗血剧的女主，苦恋渣男男主，对暖男男二无动于衷，观众觉得她眼瞎犯贱，可她哪天要真被暖男男二打动，拒绝的态度含糊了一点，又会有观众骂她绿茶了。
　　所谓的理解与体谅，在事情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就没多少人还记得了。
　　所以，白夜岑是怎么做到的呢？

　　“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那你呢？”林岳忍不住问，“你也有这种时候吗？”
　　“没有。”
　　白夜岑抬眸看他，弯起嘴角。
　　“你大概是误会了，不仅小永不想跟我复合，我也没有那个心思。”
　　“……”

　　林岳明白自己想岔了。
　　那个叫小永的，或许正是知道白夜岑不会把那些话当真，才敢在他面前尽情释放情绪。

　　“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又是谁提的分手？”林岳好奇地问。
　　“他跟我表白，我同意了。”关于怎么在一起，白夜岑的回答言简意赅。
　　“这么简单？”林岳不信。
　　“不然呢？”白夜岑反问。
　　表情却不像那么回事，不过他没有细说的意思，林岳也就转向另一个问题。
　　“分手么……小永提的。”
　　居然也不是特别意外，林岳拍大腿：“这小基佬有魄力啊！我敢说他情敌不会少，他居然也舍得跟你分……对啊，为什么？”
　　白夜岑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林岳有些心虚，琢磨着自己问这个是不是有些冒昧，但心中又实在好奇，于是顶着心虚，嬉皮笑脸地与白夜岑对视，“说说，说说呗。”
　　心里却有些犯嘀咕，他林岳向来厚颜无耻惯了，又几时会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反省过，怎么在白夜岑面前，就总是忍不住心虚呢？
　　好在白夜岑似乎也没有不悦，顿了一下道：“我给不了他想要的。”
　　来了，这句经典台词。
　　林岳撇了撇嘴，啧道：“那他可真够贪心的。”
　　都有小白这样的对象了，还要什么自行车？直男实在不懂小基佬的想法。
　　他莫名有些酸，语气里便带了一点对不识好歹的人的鄙夷，很淡，但还是被捕捉到了。
　　“收起狗血的猜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白夜岑微微皱眉，认真道，“小永很好，当然，我也很好。可感情不是两个很好的人凑在一起就一定能完满的。”
　　“嘁。”林岳对此嗤之以鼻。
　　白夜岑眉梢微动，表示愿闻其详。
　　林岳把腿搭在茶几上，发表高见：“你说的那个好，是‘你是个好人’的好。
　　“虽然大众认可，但未必符合个人偏好。可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别人夸出花儿来也没用，自己心头合意才行。
　　“通俗地说，得来电。”
　　白夜岑听着，觉得这人虽看着没个正形，这几句话说得竟有几分道理。
　　正想开口，便又听对面那人道：“人跟人相处，来不来电很重要。就比如我吧，看你就挺来电的。”
　　白夜岑呼吸蓦地一轻，抬眼看他。
　　林岳却似不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自然地又说了些什么投缘啦，什么磁场相合啦，连早就过时的星座学说都扯出来了。
　　花里胡哨一堆，听在白夜岑耳朵里，自动转化为一连串的好友请求。
　　有点幼稚，又有点可爱。
　　他拿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闪信，主动说：“加个好友吧。”
　　林岳忙不迭配合，看着列表新增的人，满意地颔首，搁在茶几上的脚尖轻晃。
　　白夜岑的头像似一片随手拍的天空，昵称就是他本名，个人空间里除了几篇科普文章分享链接，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若是别人，林岳一定觉得这人没劲透了，但这是白夜岑，他反而觉得有种神秘的吸引力，手指不停上上下下划动，把几篇文章标题读了又读，读不懂也很有趣似的。

　　“宇宙第一钢铁直男？”
　　白夜岑一字一顿念出林岳的用户名，眉梢扬起几分揶揄，“你？钢铁直男？”
　　“24k纯直男。”林岳给他一个‘这还有什么疑问吗’的眼神。
　　“我觉得，名不符实。”
　　林岳脸色僵了一瞬，收起两条大长腿，正色道：“什么意思？难不成我看起来很基？”
　　“恕我直言，很多同性恋说话都没你基。”白夜岑诚实道，“就比如之前那句，如果不知道你是个直男，我会以为你是在撩我。”
　　“哪句？”林岳一愣。
　　“来电。”
　　通过对方的关键词提醒，林岳一句一句往上捋，总算回溯自己两分钟前说的话，蹙眉道：“我说对你来电那个？那是事实啊，有什么……”
　　义正辞严地反驳了没两句，没声了。
　　白夜岑：“？”
　　白夜岑：“……”
　　好嘛，眼前这人像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义不正，辞也严不起来，脸色黑里透红，怪害臊的样子。
　　“咳，你可能不懂。”林岳给自己挽尊，“我们直男玩一块儿就是这样口无遮拦，毕竟友情也需要表达嘛，你介意的话我以后收敛点——你介意吗？”
　　他只是想处个看得顺眼的兄弟，怎料对方偏偏是个基佬，进一分暧昧，退一分疏远。
　　想想还有点小委屈。

　　介意吗？
　　白夜岑托着腮，头朝林岳的方向微微凑了点，盯着他道：“先问你个问题。”
　　两人其实离得并不很近，白夜岑周身气息泠然清淡，并无压迫感，林岳却莫名有点紧张。
　　手指微微蜷缩，身体下意识紧绷后移，几乎陷进沙发靠背。
　　“你说。”
　　“你现在，是单身吗？”

　　咚、咚、咚。
　　来自胸腔的震动，顺着骨骼血液传进耳朵里，一声大过一声，引起一阵轻微的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