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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这是,我们的故事2 ...

  •   有生有死或许才是尘世的定律,在这诺大的京城每天都会有人魂归九泉,而朱瑾要做的就是等,不是等谁死,而是等着那个人出生。
      流传在坊间的有这样一件事,说是程家夫人难产差点一尸两命,一仙姑云游至门前,掐指一算:“贫尼与这婴孩有缘,愿助夫人渡此难关。”拂尘一挥,婴儿呱呱坠地,故奉为上宾,说来也是命好,自此仙姑入了家中,程家慢慢从不起眼的一户成为了京中数一数二的大户。众人茶余饭后提起无不感叹一句:命也,命也。只仙姑之后再未穿过道袍,终日一身红衣,见过之人皆呼惊为天人。
      数年来朱瑾极少露面,只在程家有难题时稍稍提点些,没成想,这程易也忒聪明了些,提点着提点着竟让程家极快的的在京城冒了尖儿,这可不妙,这下提点狠了是要遭人恨的,遂终日闭门不出,美其名曰:天机不可泄露一点即可。这程易一家本就是书香门第,脑子灵活,没了她依然在城中扎稳了根,与其他大户齐头并进,倒也不错。
      这五年间朱瑾没有主动找过少司,程府家教甚严,每日清晨必让少司来于她请安,几次推脱无果,只好让他拜着,虽然每次朱瑾都没让他进门,只隔着门应一声,但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朱瑾实在想象不到少司恭恭敬敬在她面前跪她一跪的画面,她可受不起。
      这日朱瑾悠悠的啃着桃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满园的扶桑花,正寻摸着要不要再种棵桃树,忽听围墙那头传来两个小丫头的声音,她想着没准是什么秘闻,忙竖起耳朵听上一听。
      “小少爷还跪着呢?”
      “是啊,夫人真是狠心,小少爷不过是逃了学竟罚他跪十二个时辰,少爷还这么小哪儿比的咱们的身子。”
      “你不晓得咱们夫人以前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自是希望小少爷成才的。”
      “唉,苦了小少爷了……”
      朱瑾丢下桃子突然没了胃口,少司他娘一向对儿子比较严厉这她明白,外边人的闲言碎语她也不是不清楚,都说程府是因为走了狗屎运才鱼跃龙门,但凡有点儿心气儿的必是不会甘心,他娘是望着少司早日成才既能光耀门楣不负她年轻时的盛名,又能狠狠打那些人一个耳光。凡人就是如此,得到的越多,在意的就越多。不过,这一切也是她硬要插手他们家事的结果,她发誓她真的只是希望少司能不愁吃穿的过一辈子,可怜的少司,现在多少个时辰了……

      朱瑾隐了身还是决定去看看这小孩儿,听说程府修了一座孔子像,他铁定在那儿,果不其然那个脊背绷的笔直的小小一只不是少司又是谁。朱瑾悄悄蹲到他身前细细打量着他,除了刚出生时瞧过他一眼,其他时候都是隔着一道门只依稀看个身形,记得他刚生出来的时候红通通皱巴巴的也看不出啥来,现在仔细瞧瞧长的还挺像个瓷娃娃,小脸肉嘟嘟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死命睁着,额前布着密密的一层汗,小嘴微微有些发白。朱瑾轻转两指从他额前扫过气流涌动,想替他省些力气,见他脸色渐渐红润,松了口气。她就这样席地而坐,肘着下颚静静的看着少司,等他有些难受的时候再出手,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少司少年老成的模样还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她从未插手他的成长,却不想少司小小年纪就被灌输那些迂腐的思想,想着他终日一副小老头的样子心中一阵恶寒。她虽不懂如何管教孩子,却知道没有谁会讨厌自由,看来她得找他母亲聊一聊了。
      入了夜,丫鬟来传话说夫人见起了风,少爷明日还有早课便免了余下的两个时辰,听了这话朱瑾自是高兴的,倒是少司眉头都未动一下,朱瑾心里发愁默默的吞了吞口水,这死小孩儿不会傻到要跪满十二个时辰吧,她还想回去睡觉呢。等了好一会儿,丫鬟有些着急,显是跟朱瑾一个想法,刚要张口便听到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带了几分不自在:“咳,你过来些。”朱瑾愣愣的瞟了少司一眼,确定他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小丫鬟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片刻忙上前,倾身等着回话,少司一句话不说只伸出手扶住了小丫鬟的手腕,脸颊微微泛红。朱瑾失笑,好小子,还挺好面子。丫鬟这才会过意这小少爷的腿定是麻了,动作愈发小心,搀着回他自己的园子里。
      进了倚異园,少司打发丫鬟下去,自个儿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朱瑾见他没什么异样正想离开,没想他冷不丁的开口了:“我知道你在这儿,出来吧。”
      脚步顿了顿,朱瑾扭头四下无人心下惊奇,这小子有两把刷子啊,现了身形带了几分戏虐凑近俯身:“你不怕我?”
      眼前的小孩儿瞳孔微张定定的看着朱瑾。朱瑾笑得花枝乱颤,拼命想让自己看起来温柔可亲些:“别害怕,我就是你家扶桑园里住的那位,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
      少司眨巴了下大眼睛,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我见过你。”
      朱瑾见他不像被吓到放心了些,想着这小孩儿记性真好,不过小时候抱过他一回:“你怎么知道我在?”总不会感觉到她施法了吧。
      “我闻到了扶桑花香。”
      “就这?”
      他想了想,表情极诚恳:“就是这么觉着,就试着问了句。”
      朱瑾黑线,她是被一个小屁孩儿诈出来的?顿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正了正神色端了长辈的架势:“吭,你为什么不去学堂?”
      “没意思,为何要去?”神色认真,像是真的心有疑问。
      嘴边有一片长篇大论,看他微皱的眉头反而说不出口了。余光扫到偷跑进来的月光,心里有了主意:“少司,你想去天上看一看吗?”
      “啊?”不等他反应,朱瑾一把缆起他抱在怀里,往外走去。
      “你放我下来……”怀里的小人儿不安分的挣扎着。
      “再乱动就打你屁股,抓紧了。”边说边朝着月亮的方向飞去,只见红影翩飞,不多时已立在云间,低头看着爪子紧紧揪着她衣衫的小孩轻轻开口:“睁眼吧。”
      “嗯?”,少司一点点的睁开紧闭的双眼,眼所触及之处云雾缭绕,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摸流动的云,一抓一个空。
      朱瑾笑出了声,到底是个孩子:“少司,看下面。”
      少司回过神乖乖的探出头往下瞧,一瞬间被惊住了,什么叫万家灯火、万里河山,什么叫广阔无垠、一望无际,什么叫浩瀚无边、茫茫千里,夜空下的灯火如萤火之光灿若星晨……
      “京城在那里。”
      少司顺着朱瑾手指的方向望去:“好小。”
      “是,好小,真的很小,你想去其他的地方看看吗?”
      少司瞪大了眼睛痴痴的望着下面,傻傻的点了点头。
      “我们想走的地方很多但一生能去的却很少,但人不能成为井底之蛙。”
      “嗯?”
      “在没有机会去看这天下之前,我们可以从先人的笔下去了解这一切。”
      “那,你会飞,你每个地方都去过吗?”
      “啊?我……我很懒,没去过几个地方,”而后话锋一转,突然做一副苦哈哈的语气:“唉,我自幼学道,没读过什么书,平生最羡慕读书人了,若是有人能将所学一一讲给我听……”正对上少司迎过来的目光抿唇一笑:“你愿不愿意啊?”
      “……”
      “不愿意?”揪着嘴,一副要哭的表情。
      “我没说……”少司有些慌了,急急解释道。
      “那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转眼间朱瑾笑容灿若桃李,仿佛刚刚眼泪打转只是少司的错觉。
      “知道了,知道了。”
      “少司啊。”
      “啊?”
      “以后少吃点,有些抱不动……”
      “……”
      程家二三事
      一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说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从远方来,不也很喜悦,高兴吗?下一句,人不知而不愠……”朱瑾啃着桃子翘着二郎腿盯着眼前摇头晃脑的小人,听得津津有味,她并不是爱好孔孟之道的妖精,但这个孩童一脸认真到让她起了几分兴致。见他讲的差不多了,朱瑾丢下桃核扯过绢布擦了擦手,转身替他递上一杯清茶:“讲的不错,只是有一个问题?”
      茶才凑到嘴边,听得这话少司放下茶杯眉头微皱:“什么问题?”
      朱瑾无奈的伸出双手扒拉了下他的眉头:“你不要像个小老头似的看着我,你活泼点我也听得有趣些。”
      少司一愣,傻傻的回道:“可娘亲说在外人面前要端的稳妥持重。”
      “我在你家住了这么久,怎么着也是个内人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少司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来,笑一个。”
      “哈,哈,哈。”
      “……”

      二
      在凡间存活朱瑾谨记切不可像在灵音谷般易怒易爆易动手,凡事忍字为上。
      一日她闲来无事,随口问了问正在作画的少司:“少司啊,学堂的小不点儿有没有背后议论过我这个仙姑啊。”
      少司提笔的手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他们说……你是妖怪……”
      朱瑾失笑她本就是妖精,又怕他想太多:“少司啊,我们男子汉要有度量,旁人说什么并不能改变阿瑾,你只当是耳旁风便罢。”
      第二日,“阿瑾阿瑾,他们说你会惑人心智。”
      朱瑾眉头跳了跳,咬咬牙:“少司,度量度量……”
      第三日,“阿瑾阿瑾,他们说你雌雄同体……”
      指节捏的咯咯做响:“度量度量……”
      第四日,“阿瑾阿瑾,他们说你是幻化的容貌,实际又老又丑……”
      扔茶杯,暴走……少司愣:“阿瑾不是说度量……”
      “度她奶奶个腿儿,这群兔崽子,看老娘不打烂你们的屁股!”
      第五日,少司提着小书包绷着脸走进了扶桑园,但还是掩不住他微翘的嘴角:“阿瑾,他们的头发都被绞了一截,是你……”
      “是我,呃,阿瑾之所以这样呢,嗯,是……是因为、因为他们说了谎话。”她又在胡说八道了。
      “说谎?”
      “是啊,他们说阿瑾是丑八怪,那少司说阿瑾很丑吗?”
      某小孩乖乖的摇头。
      “对嘛,那他们是不是在说谎,那就该罚。”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
      “嗯,阿瑾明明很好看,阿瑾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朱瑾表示这句话很受用。

      三
      冬天到了,朱瑾寻思着又该回灵音谷避避了,近段时间日子过的太安逸都忘了时日,术法都不那么灵敏了,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这十五年间她都会回去避寒,真羡慕灵音谷四季如春,这人间果真不适合她这个妖精。
      走之前,朱瑾与程夫人家长里短了片刻,程夫人知道这几年少司与她亲近些,便时不时的约她喝喝茶。寒暄过后,朱瑾理理衣裙准备动身,才出了倚梅园就见一少年低垂着头倚墙而立。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人忙抬起头,冲着她笑得煞是好看。朱瑾觉得约莫是今日的太阳有些刺眼,不然怎会晃了眼。有微微的风袭来,吹起他冰蓝色的外衫露出白色衣袍上的那朵蓝色扶桑花,如玉的少年迎着光朝她走来。
      不知不觉中少司已高出她一个头,她微仰着头打趣道:“怎得?特意等我的?”
      “阿瑾这就走了?”少司只问不答。
      “对呀,你知道的,我很怕冷的。”说着故意环保着双臂打了个寒颤。
      “有个东西给你。”从怀中取出什么物件,弯了眉眼:“伸手。”
      “给我?”依言伸出右手,低头看眼前俊美的少年小心的替她戴上一串珠链,朱瑾扬起右手对着阳光细细打量着,大小不一的白玉石串成一串儿附在她的手腕上,肌肤所触之处有着丝丝暖意,仔细看来白玉石中依稀浮着丝丝殷红:“这是什么石头?好是特别。”
      “这是暖石,据说佩戴上可以暖体驱寒。”
      “哦?”还有这样的东西?她竟不知道。
      “你……”少司欲言又止。
      “嗯?”
      “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呆在家了……”默了默,终是说出了口,望着朱瑾的双眼带着某种期盼。
      “得看你这石头暖还是不暖咯……”浅笑着大步往扶桑园走去,傻瓜,哪有“一直”的道理,我的“一直”可是很久很久的,久到这个“家”也消失的以后……

      “什么暖石,这傻小子肯定是被骗了。”待了一日,朱瑾只觉得越来越冷,在术法消失之前她得赶快走。
      出了园子四处寻摸着,正看见不远处的管家,便招了招手:“程管家。”
      程渡正在安排各园中的炭炉,见是朱瑾忙小跑着过来行了礼:“原是姑娘,这冷天儿的您怎么出来了,刚还想着给姑娘园里送两个汤婆子。”
      朱瑾挥挥手:“行了行了,程管家我是想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少爷,左右寻不着他,给。”说着捋下手上的串子递给管家。
      “咦?这不是暖石吗?”
      “你认识?”
      “这石头本就是块普通的玉石,但若喂以鲜血起灵,并戴己身让这石头日日吸取人体的暖意,日子久了就会变成可取暖驱寒的暖石。”
      “你说它会生温是因为吸了别人的温度?”
      “姑娘这么说也没错,一温一寒,自是如此。”
      “一温一寒……”难怪总觉得少司身子弱了些,这傻子……
      “姑娘?姑娘?”程渡唤了好几声,朱瑾才回过神。“老奴会将这个交给少爷的,姑娘可是要出府?”
      “呃,没有,”伸手又将石串拿了回来:“你听错了”,自顾自风一阵的原路返回。
      “啊?”……
      朱瑾回到房中屏气凝神指尖划过玉石细细感应,果真是少司的血,朱瑾啊朱瑾,你竟连这都感应不出,你也是个傻子……再傻能比他傻吗,难怪总觉得少司近日脸色不大好,这个傻子将他的温度分给自己,先不说对她这个妖精用处不大,就算是有用,他一个凡人难道还比妖精还能抗寒不成?痴傻痴傻,不知是痴,还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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