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宫小铭

7、真相

　　雪溪手中捏着两枚铜钱，闭目打坐，看似悠然闲适，实则无时无刻不在关注阵法入口。而水墨表现得便相对急躁了，在入口处晃来晃去，也不怪雪溪闭上眼睛。
　　“云！”柳云刚走出阵法，水墨便扑了上去，将柳云紧紧抱在怀中，下巴抵在其头顶，长舒了口气。
　　“怎么了？”柳云挣扎几下，无果，便随着他去了。
　　雪溪上前的脚步一顿，盯着水墨的身影，若有所思。
　　“还好你回来了，否则我会愧疚死。”水墨喃喃低语，柳云勾了勾唇。
　　“你可是天水宫少主，若是与我在一起时出了什么差池，我可承受不起。”柳云开口调笑道，安抚地拍了拍水墨的背，他可以感受到，水墨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尤其是心跳，竟快得离谱。
　　“你的伤...... ”水墨猛然想起了什么，忙松开柳云，仔细打量起来。这才发现，柳云居然再度变为二人初见时的少年模样，青涩俊雅。
　　“无事。”柳云心中暖若盛春。
　　“下次不要再丢下我，你可是我的贵人。”水墨再次拥住柳云，柳云闭上眼睛，身周萦绕着水墨的气息，深陷其中，莫名心安。但听到水墨的话之后，心中不知为何居然泛起一阵失落感，柳云苦笑，将这不知为何而生的情感压了下去。
　　“云，你的分神呢？”雪溪见二人这般亲密，皱了皱眉，心下琢磨着怎样让水墨离柳云远一点儿。早就听闻天水宫少主风流成性，虽说并没听说他喜欢过男人，但是以柳云的风姿，保不齐水墨真的会起歪心思。
　　“殁了。”
　　“分神？啊！你是说......”水墨探查着柳云的气息，深不可测，“之前受伤的，是你分神？”
　　“水少主果然睿智。”雪溪走到柳云身边来，“年龄小的是本尊，大的是分神。”
　　“我去风凉山见你时，你还是少年模样。柳无双死后，我再去找你，你便变成青年模样了。”水墨皱眉回想，“当时，我透过神念见你是罪孽深重，业火滔天，然而现在，你确是公德万丈，清气环身，这是如何做到的？”
　　“这是你第一次与我的本尊见面，水兄。”柳云微微一笑，水墨脸色一僵，“之前，我将分神变为本尊模样，去屠戮华运宗，让分神承受了业火，而本尊却是安然无恙的。”
　　“水兄，抱歉，我之前小小的利用了你一番，夺到了柳无双的仙骨。”柳云面露歉意，水墨有些惊诧。
　　“你不是她弟弟柳无尘吗？怎还要夺取？”
　　“谁说我是柳无尘？”柳云看了水墨一眼，“我的确是柳云，但是我的那分神确是用柳无尘的尸体炼制的。”
　　“可是，柳无双认定你是柳无尘啊！”水墨有些发蒙，同胞姐姐，怎可能错认自己的弟弟？
　　“你想知道，我便说与你听。”柳云呼了口气，“这些事情，已经埋在心中太久了。”水墨点头，面色严肃起来。
　　“当初，我的母亲在宫中地位很低，生下我之后，便去了。据说，是被人害死的，也有人说，是不堪折辱自尽的，总之，我的记忆中没有她。”柳云眸中追忆更浓。
　　“我虽是皇子，却是非长子非嫡出且无母亲庇佑。”柳云顿了顿，“你们都没见识过宫里的生活，无法想象我这样身份的人，在宫中是怎样的惨状。”
　　“我五岁那年，父皇将我召入殿内，用灵气探查我的身体，我记得当时他失望地叹了口气。”柳云自嘲一笑，“原本，我认为他应该是在探查我的根骨，看我的资质。可如今想来，他分明是在看我身上有没有仙骨。”
　　“那日之后，父皇便不再过问我的事。而我，也一直在宫外跟随一位修行者修习仙法。直到我十八岁那年，回到宫中参加成人礼，一至场，观礼群臣便惊诧万分。因为，我的相貌，居然与那时的皇储柳无尘一般无二。”
　　“这件事一开始只是被人当成一个茶余饭后的乐子。谁知道，在父皇失踪后的第二年，柳国便遭遇了大祸。”
　　“父皇失踪后，当政的虽是柳无尘，但真正掌权的，确是太后，也就是柳无尘的母亲。太后极力支持柳国与无极门结盟，只是当时的柳国早已衰弱不堪，众势力均是虎视眈眈，无极门是断然不会接受如此盟友的。”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无极门主提出了一个条件，说是只要柳国可以做到，无极门便会签下这盟约。”柳云说到这里，抿了抿唇，有些不愿说下去。
　　“条件？那他一定是要走了许多宝贝。”水墨见柳云不再说下去，便自行想象。
　　“偏偏不是这样。”柳云脸色十分不好看，水墨见状，识趣地闭上了嘴。
　　“接下来由我来说吧。”雪溪揽了揽柳云的肩膀，适时接过话柄。“无极门提出的条件是，让柳国皇帝柳无尘到无极门做无极门主的男宠。”
　　“怎么会！”水墨一愣，随即释然。这无极门主风缘上人，实在是位风流成性，邪肆张狂的人。只要是他看上的，就一定要不惜代价弄到手。看柳云如今的相貌，便知当时的柳无尘有多么风华绝代，那么，无极门主提出这条件也不足为奇。想到这里，水墨便大致猜出之后的事情了，神色顿时复杂万分。
　　“太后自然不会将自己儿子送去做别的男人的玩物，于是她便密谋，将柳云送了过去。听闻那无极门主最爱青涩的少年，她便逼着柳云化为少年模样，并使他服下定颜丹，这就是柳云本尊变不得相貌的原因。”雪溪说完，看了柳云一眼，柳云皱眉再度开口。
　　“我被送到无极门的第四年，被柳国压迫久了的各派群起而攻之，饶是有无极门帮衬，柳国还是没逃脱灭国的命运。我当时灵机一动，趁那群人来无极门讨要我之时毁了自己的住处，嫁祸给桓杉宗，终于逃出生天，换用了柳云的身份。但因为这张改不掉的脸，真正知道内情的人，都认为我是柳无尘。”
　　“在逃亡时，我倒是遇见了真正的柳无尘。对于他，我自然是极为怨恨的，于是我杀死了他，用魔修的手法将其练成了我的分神。至于他的记忆，我也顺便翻了翻，这才知晓了柳国的秘密，以及柳无双身怀仙骨之事。”
　　“屠戮华运宗，本就是为了引柳无双前来。否则，我想杀人，定不会如此大张旗鼓。”柳云转头看向水墨，“毕竟，柳无双是知道我的存在的。我猜，你一定认为我是柳无尘，于是便利用了你对我的态度，来使柳无双打消疑虑，最终主动将仙骨献祭与我。”
　　“毒是你卖给他们的？”水墨忽然问了一句。
　　“你说毒死柳无双的毒？”雪溪狡黠地眨了眨眼，“是我，我卖给了那群人毒药以及柳无双的下落。”
　　“你们......”水墨面色僵硬，“与你们在一起，我会被吃到连骨头都不剩的。”水墨叹了口气，探过身去，将面色阴郁的柳云揽入怀中，“贵人，不要内疚，我愿意被你利用。”柳云诧然抬首，却对上了一双泛着细碎光彩的双眸。
　　“我没内疚。”柳云忽略了心中那丝异样的感觉，冷冰冰的说。水墨撇了撇嘴，心中真实的想法早就写在脸上了，口是心非。
　　雪溪皱了皱眉，“水兄，你喜欢云？”
　　水墨一愣，雪溪的传音像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中炸开。喜欢？我喜欢云？不喜欢？不对，他说的是......？水墨心情复杂万分。偷瞄了一眼柳云，一身白衣在光下分外夺目，他微低着头，正在思考什么问题，眉蹙得紧紧的。水墨叹了口气，这样的柳云，自己是无法对其生出半点邪念的。
　　“你最好想清楚。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希望你离他远一点，他是我的。”雪溪继续传音。
　　“上人这是何意？你们在一起了？”水墨挑眉，回问。雪溪闻言，讷然无语。
　　“我会想清楚，但是在我想清楚之前，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雪溪闻言，深吸一口气，面上丝毫不漏端倪，反倒是水墨，嘴几乎要咧到耳后。柳云狐疑地打量着二人，总觉得气氛不对。
　　“既然柳兄你如此歉疚，不如跟我回天水宫，给你个客卿长老做做，如何？”水墨开玩笑似得说道，谁知柳云迟疑了一会儿，最终竟点了点头。
　　“不是吧，你......”水墨面露惊喜之色，“柳兄，你可真是我贵人啊！”水墨恨不得抱着柳云亲几口。宫主交接迫在眉睫，虽然水墨已经是天水宫少主了，但这可不代表他便是天水宫下任宫主。不提与他同辈的师兄弟，就连他师傅东华门下的弟子也是不下一掌之数的。
　　能被东华收为弟子，自然都是顶级的妖孽天才，个个心高气傲的很，谁甘心屈居人下？这世界上毕竟还是贪爱权势的人多，自大门派而出的，真正做到淡泊名利的又有几人？一听说宫主之位即将交接，还不是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明争暗斗？水墨对这些伪君子一向不屑，他想要这宫主之位，所以他一开始便坐在了那尴尬的少主之位上，至于那些人，水墨有击败他们的自信。
　　如今若是能获得柳云的帮助，那他获胜的把握就更大了。想到此处，水墨脸上的笑容更盛。
　　“东西到手了？”雪溪问，柳云点头。
　　“需要我回避吗？”水墨心情显然不错。
　　“无需，把你的画舫放出来，我们先离开此处。”柳云颇为忌惮地回头看了一眼。“若那人发狂，想要出来，这阵法可是拦不住的。”
　　以画舫的速度，三人小半日便回到了太极山上。柳云将二人带入自己的洞府，双手结印，引动阵法。
　　“啪！”一尊棺椁出现在空地上。
　　“不是吧！你把你祖宗的棺材偷走了？”水墨瞪大眼睛，这棺椁，正是倒退时光时，二人看到的那尊。
　　“嗯。”柳云淡淡应了一声，五指虚抓，棺盖应声掀起。
　　“咝......”雪溪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棺中之人面色温润，白袍优雅，神色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这人的身边却堆满了一块块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小骨头。再仔细一看，不就是仙骨吗？
　　“那红衣人，想要复活他？”水墨不确定的问。
　　“不，以他的修为，想要复活一人，何必这般麻烦？”柳云紧皱着眉，“只是，我终于知道历代失踪国主的下场了。”
　　“这些仙骨很奇怪。”雪溪隔空抓起一块仙骨，仔细端详。柳云闻言，也拿起一块看了看， “嗯？这仙骨......里面困的是神魂？”柳云面色陡然难看起来，忙运功想将自己体内的仙骨逼出。
　　“唔......”柳云脸色一白，唇角溢出血液，身形微微摇晃。
　　“柳兄！”水墨一把揽住柳云，柳云的身子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
　　“竟是这样......”柳云喃喃，随即便昏了过去。水墨焦急万分，扶着柳云靠在自己怀中坐下，分出一丝灵力探查其身体。
　　“别担心，是仙骨中的神魂。”雪溪若有所思，“若是每一块仙骨中，都困着一片神魂的话......”
　　“难不成那红衣人是想练仙傀？”雪溪与水墨对视了一眼，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