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宫小铭

6、红衣化身

　　“咯嘞......”柳云在墓室墙上仔细摸索了一番，抬掌一拍，触动机关。刹那间，墙摇地动，抖落无数灰尘。一座暗金色圆台从墓室中央一寸寸升起，水墨扫了一眼，微微凝眸。柳云亦是皱眉，二人眼神在空中交汇，均从对方眼中读到不解。这圆台上，居然没有棺椁。
　　水墨走上前去，站到柳云身旁，仔细观察那圆台。只见这圆台正面落满了黑漆漆的灰尘，唯有中央九尺见方左右，隐隐约约可看出一丝金色。水墨伸出手，蘸了一指尖儿浮灰。
　　“这灰，落得可不大厚呢。”水墨捻了捻指尖的灰，沉吟。此时水墨倒是难得的正经起来，柳云一时间居然有些不适应。水墨见柳云盯着自己看个不停，便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当即苦笑。
　　“柳兄，我怎么说也是天水宫少主啊。”柳云见水墨委屈的样子，笑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水墨用眼神无声控诉，怎奈何柳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圆台上，华丽丽的忽略了这小小的眼神交流。
　　“水兄可修习过逆转时空之术？”
　　“略懂，只是我修为尚浅，无法推衍到太久远之事。”水墨敛起神色，再度捻起一指灰尘，“观其厚度，应该是万年前下葬的，我实在无法力及。”
　　“可是这新灰看上去只有千余年的厚度，千年前的事情你总可以推衍吧。”柳云指了指台中央。
　　“可以一试。”水墨点头，掌中浮起一轮旋转的太极轮，太极轮缓缓飘至空中，看似极慢，实则确是极快。好在柳云的修为并不次于水墨，否则单是看这太极轮一眼，灵魂都要损伤几分。
　　“久闻水兄精通太极之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赶得上柳兄，您的炼丹之术可是响誉天下啊！”水墨嘴上客套着，暗自观察柳云的脸色，并无变化。
　　“不受我的太极之力影响？那么，他的修为......”水墨眉头一皱，“难不成，他修为并未折损？若是如此，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水墨本就不擅长揣摩人心，心机更是远没有柳云深重，自然无法通晓柳云的目的。
　　水墨这一分神，空中的太极轮“嘭”得震颤了一下，吓柳云一跳。水墨讪笑，忙双手结印，将太极轮稳定下来，石台上空慢慢荡起涟漪。
　　虽然水墨施法范围内的场景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柳云知道，那一小片区域的时间在倒退。更确切的说，这只是回溯罢了，所见的都是过去的影像。以水墨如今的修为，是无法真正逆转时空的。
　　“五千年了。”水墨额头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
　　“还可以吗？”
　　水墨一咬牙，挥手一道黑白双色的灵力飞入阴阳眼内，太极轮转得更快了。柳云后退了几步，面色微有苍白，这毕竟只是一道分神，是无法与本尊的实力相媲美的。
　　“棺椁！停下来！”柳云瞳孔一缩，那圆台上忽的重新了一座青石金纹龙凤棺，大约九尺见方，甚为古朴大气。水墨收回灵力，控制太极轮缓缓正向旋转，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棺椁再次消失。
　　“再慢一些。”
　　水墨逆转太极轮，太极轮一丝丝转动，随棺椁一齐出现的，还有一道红衣身影。
　　“不好！”柳云刚想分辨那身影是何人，便见那身影居然扭头向二人看来，面部轮廓虽模糊，但柳云还是可以看出来他在笑。柳云心头一颤，不假思索地召出仙剑，朝水墨甩出一道剑气，恰好与红衣人的手碰到一起。红衣人缩回手，柳云闷哼，唇角溢出鲜血。
　　“停止施法！把时空转回来！”柳云大惊，这只是一道虚拟的影像，而这影像居然轻而易举地透过时间长河发现了他们，还可对他们发出攻击，真是无法想象，这红衣人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糟了！他跟着时间来了！”水墨心中同样发毛，见这红衣人的架势，多半就是杀死柳国国主的那位，若是被他跟来，那柳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柳兄，不用管我，快毁掉太极轮。”水墨满脸焦急，这红衣人的攻击经过时间的消减仍可使柳云处于下风，若是让他顺利的来到他们所在的时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可，莫要理会他，我们快走！”柳云从十个指尖内逼出十滴精血，精血脱手而出，印到大殿的十根柱子上。柱上的花纹瞬间光芒大放，彩光淋漓，。
　　“十龙锁仙阵？”水墨飞身来到柳云身边，拉着柳云飞出大殿。
　　“直走，去兵俑室！”
　　水墨点头，一把抱起柳云，身形飘忽闪烁，眨眼间便来到了看上去相当远的转角处，魅影如电。此刻，他心中可是毫无杂念，专注于逃命的。自从成了天水宫少主之后，便再也没作过这般刺激的事了，如今，竟有些热血沸腾。
　　“布阵！”柳云掏出一个阵盘甩给水墨，自己则是走近兵佣室寻找机关。
　　“嘭嘭嘭......”沉闷的敲击声自二人来的方向传来，水墨心中一沉。
　　“柳兄，那十龙锁仙阵，怕是困不住那红衣人。而你给我这囚龙阵，本就是十龙锁仙阵的简化版，更是没有可能困住他的。”
　　“勾动土行迁灵阵，以灵脉之力困敌，他这般修为的人，世间能困住他的阵法怕是没有多少了，只能转而借势，尽力压制。”柳云的声音有些虚弱。
　　水墨并未注意到柳云的异状，此刻他心中豁然开朗，手中一把描金毛笔划出道道玄奥的轨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复杂的网络。土行迁灵阵的波动慢慢浮现出来，冷汗从额头上滑入眼中，酸涩无比，但他已经全然感觉不到了。
　　再看柳云，之所以先前让水墨来这兵佣室，除却这地下是土行迁灵阵阵眼之外，还有就是这些兵佣的原因了。说是兵佣，也不尽然，其实他们是傀儡的一种，是可以凭借血脉之力唤醒的。
　　据典籍记载，只需拥有柳国皇族血脉的人的一滴精血，即可唤醒一只兵俑。然而这墓室中兵俑林林总总，少说也有上万尊，柳云可没有那么多精血可以挥霍。他的目标，是军阵中的那几尊将军俑。在他想来，将军俑威力是必定要大于普通兵俑的，况且，说不定将军兵俑可以控制普通兵俑。这样一来，唤醒一尊将军俑便相当于唤醒一个军阵。当然，这只是柳云的个人猜测而已，可即便第二条不中，第一条也跑不了，怎么算都是合算的。
　　“柳兄，他来了！”
　　闻言，柳云心中一沉，“用阵拖延！”
　　数道血箭喷射到四尊将军俑胸口的封印上，将军俑红光大作，进而所有普通兵俑亦是跟着散发出红光。兵俑悠悠转醒，鱼贯而出，“咔嚓，咔嚓”的关节活动声不绝于耳。柳云喘了口粗气，瘫坐在地，疲惫地笑着，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水兄，你怎么样？”柳云精血损耗过多，已无开口说话的力气，只得强忍头痛，传音问。
　　“还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水墨的声音有些沙哑。“咦？这些兵俑？”水墨心中一喜，“有了他们，或许可以坚持的更久些。”
　　“拖延半天可否？”柳云眸中精光一闪，自己的本尊，已经快要得手了。
　　“不行，最多三个时辰。”水墨顿了顿，“若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折损些修为，可以拖延他更久。”
　　“三个时辰足矣。”柳云心中暗笑，原来水墨已经猜到了他想拖延时间。没错，他拖住这红衣人，是为了给本尊夺取仙缘制造机会。水墨虽然不知道柳云拖延时间的真正目的，但他也不着急，在他看来，像柳云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的。因此，跟着柳云定然可以逃出生天。只是不知，当他知道此刻在他面前的柳云只是一道分神时，又会作何感想。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兵俑从一开始的万余变成如今的一百不到。柳云咬着唇，撑起身子，来到水墨身边。
　　“柳兄？你这是......”水墨脸色同样不好看，但也没有柳云那般夸张。别说柳云的脸白得像死人一样，就连那形状优美的薄唇也苍白如纸。
　　“无碍。”柳云翻手间取出一张符纸，与手中一直握着的血滴玉佩一齐递给水墨。
　　“这是......”
　　“以精血催动，可挪移到皇陵之外。”水墨点头，正要调控阵法，却被柳云止住。
　　“快催动这个，我们走。”
　　“不继续了？”水墨有些疑惑。
　　“等一会儿再和你解释，快！”柳云催促。水墨毫不迟疑地逼出一滴精血，蘸湿符纸，敷到玉佩上，向内注入灵力。渐渐的，空间开始扭曲折叠，眼看便要成功，谁知此时，异变突起。
　　阵法没了水墨的调控，终于在红衣人的不住攻击下轰然破碎。红衣人看着水墨柳云二人，冷笑，一掌拍向水墨后心。水墨一咬牙，闭上眼睛，不去理会红衣人，继续向玉佩内注入灵力。柳云见状，猛然跃起，替水墨承受了这一掌。
　　“柳兄！”水墨睁开眼睛，目眦欲裂。只见柳云如同段了线的风筝一般，无力倒飞，撞到墙壁上，鲜血染红白衣。
　　“你走！”柳云喷出一口血，水墨面前空间光芒大放，将水墨卷入其中。水墨也不知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空落落的，空得发痛，痛得发麻，好像有人在他的心上狠狠地砍了一刀，痛彻心扉。
　　再睁开眼睛，水墨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皇陵外了。费力地扭了扭脖子，便看到了一抹白色身影。
　　“柳......兄......”嗓子干得难受，像冒火了一般，声音自然也是干涩难听。那白衣人闻言，回过头来，并不是柳云。
　　“天水宫少主，我们又见面了。”这人温雅一笑，面容俊朗，颇有些谦谦君子温如玉的感觉。
　　“雪溪上人？”水墨瞬间认出了他，虽然没见过几次，但以这位雪溪上人的风姿，就算真的想忘，也是极为困难的。
　　“柳兄呢？你见到他了吗？”水墨焦急地坐起身来，“他受了重伤，他......”
　　“会没事的。”雪溪把玩着手中的方孔铜钱，笃定地说。水墨盯着雪溪的手，若是他没看错的话，他的手是在颤抖的，水墨心中登时一沉。
　　..........
　　柳云冷冷地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红衣人，努力撑起身子。
　　“你这小家伙，生得倒是俊俏。”红衣人俯下身，勾起柳云的下巴，语气颇为玩味。
　　“若是我没感应错的话，柳家血脉，似乎只有你一个了吧。”红衣人低下头，长发自脸两侧垂下，柳云抬眸，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黛眉似敛非敛，凤目尽得风流，菱唇不点自红，雪肌细腻胜锦。眉间一点朱砂让他看起来雌雄莫辩，整个人看起来虽美，却是阴柔了些。
　　柳云闷哼一声，因为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不过柳云如今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唇角勾起一抹美丽的弧度。
　　“再见。”
　　红衣人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柳云的身体化为乌有，独留一小块晶莹剔透的仙骨以及一些衣物漂浮在空中。
　　“这......糟了！”红衣人面色陡然难看起来，“他用分神将我骗来，他本尊则逆转时空寻回了棺椁！”
　　“没错。”一道清亮的声音自红衣人身后传来，红衣人猛然转头，虚眯起眸子，眼神阴鹜，似要将眼前这白衣少年碎尸万段一般。
　　这白衣少年，正是柳云的本尊。
　　“你居然还敢出现！”红衣人语气分外阴森，“把棺椁还给我，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要动手就动手，莫说些无用的。”柳云慢条斯理地隔空召回分神的遗物，那仙骨一感受到柳云的气息，顿时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他的体内。红衣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勾起了一抹冷笑。
　　红衣人刚要开口，柳云却猛然挥动手中仙剑，银紫色的剑气中电蛇流川，恶风呼啸。红衣人眼中不屑之意一闪而过，大袖一挥，将空间断为两段，剑气根本无法伤害到他。
　　“还有什么手段，尽管......唔！你！你从哪得来这东西的？”红衣人看着柳云手心中悬浮的暗紫色莲花，兢惧万分，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年的自己，便是死在这朵莲花之上。那种肉身湮灭，灵魂破碎之苦，现在想一想也是不寒而栗。
　　“你凭什么阻止我离开？”柳云勾唇，身形渐渐消失，红衣人呆呆站在原地，未做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