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宫小铭

5、仙骨

　　“迷阵已破，接下来怎么走？”柳云收回仙剑，“水兄？”
　　“啊？”水墨这才回过神来，柳云看着一脸茫然的水墨，唇角微掀。
　　“然后，然后.....应该是困阵。”水墨推演了一番，掐准生门方向，拉住柳云的手，以一套玄奥的步法前行后退，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出路。
　　柳云看了水墨一眼，暗自惊叹。这水墨在困阵上的造诣，怕是不亚于雪溪，看来之前是他小瞧水墨了。能稳坐天水宫少主之位，仅靠自家师傅可是行不通的。
　　眼看着天色渐暗，柳云说什么也不愿向前走了，水墨无奈，只好停了下来。
　　“之前你便说，要在天黑之前到达。如今天黑，你却止步不前。”水墨探寻的目光在柳云脸上流连，“哈！柳兄！你该不会怕鬼吧！”
　　柳云面无表情地看了水墨一眼，“心有所惧是人之常情。”
　　“怎么？被我说中了？”水墨笑容愈发灿烂，努力地在柳云古井无波的脸上寻找着，想要找到一丝愤怒，显然，他失败了。
　　天色愈发昏暗，柳云索性生起一团篝火，明明灭灭的火焰将四周照映得一片艳红，就连柳云那雪白的长袍，也被映上一片绯红，绮丽万分。水墨的目光渐渐聚焦在柳云身上，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脑海中思绪纷乱复杂，翻涌不息。
　　一夜无话。

　　天空刚泛起鱼肚白，柳云便散去手印，退出打坐状态，一旁的水墨亦是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抚平衣上褶皱。
　　“走吧？”
　　柳云点了点头，将手递给水墨，“接下来是什么阵法？”
　　“唔，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是没有了。”水墨捉着那光润修长的手，心中没来由的一喜，见那手有收回之意，水墨连忙将其握紧，“不过，以防万一，还是不要分开的好。”柳云似笑非笑地看着水墨，水墨毫不心虚地与之对视。
　　“走吧。”
　　“哎！”水墨眉开眼笑，拉着柳云，大步向前走去。
　　果然，应了水墨的话，接下来的路真的不再有阵法出现。路的尽头，是一道青石古门，碧色的磷火幽幽飘出，森然可怖。
　　“怕吗？”水墨握紧柳云的手。
　　柳云面色一黑，甩开水墨，率先走了进去。水墨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垂头丧气地跟在柳云身后。
　　石道干燥，向下倾斜，越向下便愈发昏暗。柳云屈指一弹，一缕火焰飘飞而出，点燃了墙壁边上所有的火把。
　　“皇陵中都有什么？”
　　“我也不知。无双姐也没来过这里，只是给了我一张地图，剩下的，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我们要去哪？”水墨伸长脖子，挂在柳云肩膀上，努力地看着柳云手中的帛锦地图。柳云毫不留情地将其扒开，水墨苦着脸，刚要开口，一张地图便拍在了他的脸上。水墨一把扯下，哀怨地看了柳云一眼，随即迅速低头，将地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地图十分复杂，大大小小的石室数不胜数，连哪个是主墓室也辨别不清，水墨不由一阵头疼。
　　“这么多墓室啊！”
　　“准确的说，这不是墓室，这是衣冠冢。”柳云解释道，“因为无法确定历代国主的生死，贸然修墓，相当于诅咒。”
　　“无法确定生死？”水墨皱眉。
　　柳云沉吟不语，水墨心中一凉，“这又是我不该知道的么？”
　　“既然你已立下誓言，那即便告知你也无妨。”柳云掀开墙壁上虚掩的木板，神念散发而出，并未获得什么结果。柳云的手移向下一木板，正要掀开，却突然被水墨拽住。
　　柳云看着水墨，无声询问。
　　“与我说话可以注意力集中一点儿吗？”
　　“嗯？”
　　“这么重要的事，万一讲错了怎么办？”水墨见柳云表情不对，连忙补充道，生怕柳云想的太多，误会了他。
　　“我要说的事情，与仙骨有关。”柳云神色淡然，与以往无异。水墨松了口气，虽然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知道仙骨吗？”柳云见水墨表情呆滞，下意识问道。
　　“当然知道！”水墨猛然意识到，刚才柳云说的居然是仙骨！
　　成仙，是每个修仙者的心愿。据典籍记载，修仙者渡过仙劫之后，将要飞升仙界。肉体凡胎，逐渐向仙灵之体转化，而转化的引子，便是体内，那经劫雷淬炼而出的一小块仙骨。
　　但仙骨并不全是经由雷劫淬炼而成的。有些天之骄子，生来即带有仙骨，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修炼之路将是一片平坦。若中途不夭折，那么成仙便是板上定钉的事。
　　可古往今来，成仙的大能也就只有寥寥几位，且并无一人身怀仙骨。而身怀仙骨之人不说上千也有上百，却无一得以成仙。
　　其实仔细想来，也并不奇怪。首先，怀有仙骨者对雷劫免疫，得不到磨练，实力往往是赶不上其他修炼者的。其次，将仙骨夺取练成法宝，对抵挡雷劫也是大有裨益。帮助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对于执着于成仙的修士来说，哪怕是一丝丝的希望，他们也会努力争取。对于那些已渡过仙劫神体大成的人，他们是打不起主意的，只好向这些先天怀有仙骨的人伸出魔爪了。
　　还有传说，天生具有仙骨之人，也可将仙骨主动转让到他人体内，但这要求赠送者必须心甘情愿，否则是不灵的。可传说毕竟是传说，到现在也无从考证，毕竟没有哪个怀有仙骨的人会善良到将仙骨赠予他人。
　　“柳兄，你是想说......”水墨探寻地看着柳云，眸中思绪涌动。
　　“我有仙骨。”柳云轻飘飘地点了点头，好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水墨紧紧盯着柳云的双眼，神色变换不定，柳云抬起那平静如水般的黑眸，面无表情地回视。
　　“放心，你可是我的大贵人。”水墨咧嘴笑了笑，瞬间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神态。柳云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水墨伸出一只手，揽住柳云的肩膀，重重地拍了拍，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柳云也懒得理他，甩开那赘余的胳膊，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哎！不对！柳云，故事还没讲完呢！”水墨站在柳云身后哇哇乱叫。
　　“想听就跟上。”柳云眉梢微微舒展。
　　“嘁！”
　　“我们柳国的历代皇嗣中，必会有一位天生身怀仙骨之人，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长子还是次子，他都将是下任柳国国君。”柳云继续解释道，“这件事除了柳国历代国君之外，是没人知晓的。他们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不让自己的秘密被别人发现，就连最后渡劫成功羽化登仙都无几人知晓。”
　　“这岂不是很无趣？”
　　“无趣与无命，你选哪一个？”柳云长眉微挑。
　　“好吧！我无聊！”水墨不敢再插嘴了。
　　“这一代，身怀仙骨的是无双姐，她是女儿身。”
　　“那你刚才还说......”
　　“无双姐去之前，将仙骨献祭与我。”柳云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干涩。“我是新一代柳国国主了，皇陵总要来祭拜祭拜的。”
　　“只是这样？”水墨自然不相信柳云来这儿只是为了只是祭拜先祖。
　　“主墓室到了。”接下来的路途，柳云大都是沉默的，直到遇上了一座石门，才开口提醒了一句。水墨点了点头，身周水纹流转，显然是运起了天水宫绝学——禹皇决。
　　水墨皱眉，方才不还说这里是历代国主的衣冠冢，想必是无主次之分的，这怎又冒出了个主墓室？当真是乱得很啊。
　　柳云仿佛读出了水墨的心思，解释道，“这是柳国开国国君之墓，这是一座真正的陵墓。”
　　“你不是说仙人的寿命......”
　　“的确是久不可测，可若是非正常死亡呢？”
　　“非正常死亡？你在开玩笑？”水墨震惊地看着柳云，他实在想象不出，怎样的力量可以杀死仙人。
　　“据典籍记载......”柳云叹气，声音渐渐缥缈，引人入胜。
　　..............

　　“陛下，你要走了......”哀婉的女声回响在华美空旷的大殿之中，为这深秋更添了一分冷意。一柔美的宫装妇人跪在地上，神色间透着说不尽的凄凉。
　　“没错......”王座上，身着龙袍的高大俊美男子缓缓起身，走下台阶，将妇人扶起。“朕的皇儿会照顾好你的。”
　　“这不一样......”妇人面色惨白，神色凄迷，喃喃自语。
　　男人微瞌双眸，感受着身周仙气萦绕，逐渐延伸到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地方，勾动了其处的气息。男子猛然睁开眼睛，是了，他已经知道仙界在何处了。男子喜悦之情溢于颜表，看着眼前的妇人，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嗯？”男子将妇人揽入怀中的动作一顿，双眸虚眯，一股凌厉的气势不自觉地散发而出。“何人，气息竟如此强大......”
　　“陛下？”妇人抬头，无声询问。
　　男子松开妇人，紧紧盯着大开的殿门。很好，自从渡劫成功之后，已经很少有人可以给他带来危机感了，这股气息......男子舔了舔嘴唇，很好，我很喜欢。
　　“柳长空！”男子感受着那强大的气息离自己愈来愈近，耳畔，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其语气中的愤恨怨毒让人心惊。这柳长空自然便是柳国开国国主，也就是现如今主墓室内埋葬着的那人。
　　终于，一位红衣少年由远及近，遥遥一步，跨越时空般站到了大殿门口。少年静静地站着，偏头笑了笑，柳长空的脸色陡然难看了起来。
　　“还记得我吗？”
　　柳长空死死盯着少年，少年的容貌并不是很俊美，但是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魅力，让人情不自禁被吸引。柳长空知道，这是强者所特有的气势，这个少年，比他强，强很多。
　　“柳长空，想不到吧！”少年怨毒地笑着，表情分外扭曲。
　　“要杀，就来吧！”柳长空复杂地看了少年一眼，闭上眼睛。
　　“杀？”少年一步迈出，人已来到柳长空身边，伸出纤细的手，箍紧了柳长空的脖子，“杀？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啊！”一旁的妇人惊声尖叫，美丽的脸上布满恐惧。少年满怀杀意的眼神扫过妇人，妇人不由闭上嘴，瘫软在地上，不住瑟缩。
　　“呵！”少年见妇人这不堪的表现，眸中满是讥讽之色。“你欠我的，太多了，你这一条命，可是远远不够呢......”少年嗓音分外轻柔，柳长空猛然睁开眼睛。
　　“放心，让你的子孙来还就好了。”少年另一只手抚摸着柳长空俊美的脸，“每一代最优秀的，都祭献于我，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好吗？”
　　“你......”柳长空艰难地呼吸着，怨毒地盯着少年。
　　“空，不要怕，那是一个很好的世界呢！再怎么说，我也是从那逃出来的......”少年笑颜如花，手一用力，柳长空闷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
　　“然后呢？”水墨好奇地问。
　　“然后？”柳云面色一冷，“然后柳国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位先天怀有仙骨之人，修炼大成即将飞升之际便杳无所踪。”
　　“是那少年做的。”水墨肯定地说。
　　“我想杀了他。”柳云眸色冰冷彻骨，绝美的脸上似凝结了一层寒霜一般，周围气温急剧下降。水墨抖了抖，还没等抱怨，那寒气源头便越过他走进了主墓室。
　　“真是......”水墨撇了撇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