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婆婆寻夫记》天堂的蚊子

2、02

　　前卫岗村的村头有株枯死的老槐树，要三个成年男人才能合抱的过来，树身离地三米处，有个蛀洞，洞口有篮球大小，里头几乎是被掏空了的。
　　此时卫昇正从洞口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瞅，只一眼，又立马缩了回去，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这恐高，怕是要带进棺材里了。
　　“哎呦，愁死人了，这可咋整！”，他揪着自己的头毛团团转。
　　三米，也就一层楼高，搁平时那还不算个事儿，可问题是，他现在缩水了，不光缩水了，还变了种，卫昇无比忧桑的瞅着面前和它一般高的泥偶，伸出爪子比了比，一毛一样，伸出脚趾对了对，又是一毛一样，这是他睁眼到现在，做了无数次的动作，不用怀疑，他现在，成了一只老鼠！特么，好想滚出去摔死有木有。
　　正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刚咒完自己，下一秒，他就吧唧一下趴了，还带着翻了一圈儿，肚皮朝上，四仰八叉的抵在泥偶脚上，“唉哟我去，可摔死小爷了！”
　　那泥偶晃了晃所幸没倒，却从背上晃出只鸟来，那鸟对上地上的卫昇，口出人言：“唉我说，你怎么又滚上了？”，声音老熟了，是摆摊男人的，之前就扎他耳朵边上叨叨些个有的没的，烦死个人。
　　卫昇这气还没消呢，他有今天不都是这鸟人倒腾出来的么？之前还觉得这人逗，特么他真该自戳双眼，个瞎了眼的！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他绝不承认，这跟头包括之前那些，都是他四肢不协调给摔的，毕竟为人二十七载，习惯了双腿走路，乍一下返祖，要爬行了，搁谁谁受的了。
　　“我是管不着，可你沾一身蚂蚁，不膈应么？”，那鸟是只常见的乌雀，个头不大，嘴却很呱噪，还损。
　　“啥玩意儿？”，卫昇扭头一瞧，当即四肢乱抖，愣把自己个儿抖翻了面：“哎呀妈呀！合着，这还是个蚂蚁窝呀！”，那蚂蚁搁他眼里，就跟摆在放大镜底下，瞬间就高大上了，还成群结队的，一眼过去乌压压一片，作为一只带毛生物，本能的，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光痒还难受，那是躲没地儿躲，蹲没地儿蹲，躺没地儿躺，想挠上一爪子，手短腿短，哪哪都够不着，他差点没把自己扭成了麻花，那鸟却乐的‘喳喳’叫，都不会人话了。
　　“你还笑，瞧瞧这办的都叫啥事？”，在洞里窝了半天，他尽光顾着给自己刷三观，一时不查也在情理之中，那鸟人怎么也不早点提醒，这马后炮放的！卫昇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是不是打算留着它们当口粮呢？”
　　乌雀道：“我本体虽是鸟，可我不吃鸟食已经很多年了，再说，我们一族不吃蚂蚁！”
　　“我管你吃啥！”，卫昇翻了个白眼，又环视了下树洞，一脸嫌弃：“这就是你说的风水宝地？”
　　乌雀挺胸：“嗯哪！”
　　“就不能给换换？”，这埋汰的，蛀屑都垒成墙了，味儿还不对，酸不拉几霉不溜丢的，比村沟沟的黑水也差不离了。
　　“不行！”，乌雀回的嘎嘣脆。
　　卫昇撇撇嘴，让了一步：“不换也行，只是这地儿环境太差，得捯饬捯饬”
　　乌雀为难了，他就一爱好，爱瞧些虫子在眼前晃悠，难不成以后，他又要空虚寂寞冷了？好纠结！
　　见迟迟得不得回应，卫昇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说过，这风水宝地是选了来供奉土地的？”
　　乌雀眨巴眨巴小眼儿：“嗯哪！”
　　“你还说，我是那啥土地婆婆来着？”，这话说来有些磕碜，毕竟他一男人，被按上土地婆婆的名号，也是没谁了。
　　乌雀继续眨巴眼儿：“嗯哪！”
　　“既是供奉我的，这地儿就该我说了算，我说要捯饬，那就得捯饬，还得捯饬得漂漂亮亮的”，卫昇越说越来劲，说到最后，就差跳起来戳人脑门了：“你不是说自己个儿是管家么，啊，做为一个管家，你就是这么给我管家的，办事不力，还敢不听话！差评！”
　　说的好有道理怎么办？乌雀哑然无语，小黑眼儿都呆了。
　　有传言道：土地婆婆一发威，土地公公都要抖三抖，何况是只看家的小妖，乌雀到底是屈服了，他腾空飞起，张着翅膀一转，洞内凭空出现个小风旋，那风旋虽小，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别说蚂蚁就连蛀屑都被刮了个干净。
　　“哟呵，还有这本事？”，卫昇长见识了，不由脑洞大开，想着以后该怎么物尽其用。
　　可怜的乌雀犹不自知，见新上任的土地婆婆不吱声，只以为是他工作没做到位，于是，他又奋力一扇翅膀，微风拂过，那松散的，裸露在外的木芯子像上了层蜡，光洁溜溜的。
　　这一下后，乌雀脱力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喘着大气道：“这样成不？”
　　不管能不能入得了这位的眼，反正他是没力气再来一次了，唉呀，可累死鸟爷了！
　　卫昇点头：“这还差不离儿！”，其实他要求不高，干净就行，眼下这光景，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想，所以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鸟也一样！
　　乌雀长舒了口气，撑着翅膀站起来，他得赶紧回去补补灵气，临到进了泥偶后，他又探出个鸟头来：“你不进屋待着么？”
　　“不去！”，卫昇往地上一扒，挠个痒先。
　　土地土地管一方水土，即便身份再低那也是个小仙，可瞅瞅给他弄得那屋，那个破哟，他都懒得想了。
　　乌雀又把半个身子探出来：“那你要不要去巡视下自己的领地”，不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么，他这做管家的，督促一下，也是在尽份内之事。
　　闻言，卫昇一个激灵：“你送我出去呗”，他正愁怎么回家呢，这不眼前就有个现成能帮上忙的！
　　乌雀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以！”，俗话说的好，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试，要想当个称职的土地，就要对自己辖区内的事做到了如指掌，他正巴不得人上进些，好叫他也能沾沾光，尽快的脱贫致富。
　　卫昇高兴的尾巴都甩起来了：“快快，赶紧的，这就送我走！”
　　乌雀歪了歪脑袋：“你不去洞口站着么？”
　　“咦？”，卫昇疑惑：“还这么麻烦？”，不就施了法术么，还挑地儿？个鸡肋！
　　“不麻烦，一下就出去了，麻溜的很”，乌鹊肯定。
　　“哦，那行！”，卫昇回家心切，也不废话，打着踉跄别别扭扭的走到离洞口还有一步远的地方站定：“就，就这儿吧！”
　　话落，屁股后头吹起一股凉风，紧接着，就听到一声“走你！”，他屁股一痛，人就飞出去了。
　　特么，居然是用踹的，说好的法术呢！
　　“我了个xx，你个鸟人，给小爷我等着回来给你拔毛！”，卫昇哀嚎，余音还在洞口回荡，人已经没影了。
　　乌雀站在洞口远眺，还径自喃喃：“不是你让我送的么？怎么还倒打一耙？这回这个新来的，忒难伺候了！”
　　黄羊岗岗下的一处打麦场，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整个后卫岗村的人，尽悉数到场，却个个噤声不语，只隐约听到有压抑的抽泣声，那哭声堵的人心里直发慌。
　　村长拧着眉一拍桌子道：“哭哭哭，你们这群老娘们儿除了哭还能干啥？”，他刚还吞了两片药，这会儿功夫，心又绞了起来。
　　“哭咋了，还不兴我们难过了？你们男人有本事？有本事怎么没把咱咯哒找着！”，村里的女人个顶个虎，说话做事，从来就是直来直去，不带拐弯的，说的院里院外的男人都低下了头。
　　村长被噎得不轻，吹胡子瞪眼了一会儿，转向对过的卫满田，“老哥哥，你咋说？”
　　卫满田很平静，“只要一天没找着人，我就当我家咯哒还好好的”
　　“对对，就是这么个理”，众人眼前一亮，纷纷附和：“就算把那片儿翻过来，咱还得继续找”
　　“咱咯哒福大命大，指定不会有事的”
　　“说不准只是摔远了，咱没瞅见”
　　他们越说越觉得在理，却不想想，这都找出去半里地了，难不成，翻个车，还能跟坐了火箭似的，‘嗖’一下窜出老远。
　　众人商量着再出去找找，这时，从人群外头传来个声音：“后卫岗村的，你们还想咋翻儿，那片儿可是我们芦庄的地，你们找人可以，可不能毁了地里的庄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芦庄的村长，还带着几个村民，看样子，是来找事的。
　　后卫岗村的男男女女，把这几个外村的堵着，指着人鼻子道：“庄稼？庄稼能有我们家咯哒重要？”
　　芦庄的村长和后卫岗村打过交道，知道这些人难缠，便只冲着里头喊：“卫家树，我这巴巴的过来，你就由着人把我堵外头？”
　　堵人的不乐意了：“有事说事，村长忙着呢，没空招待你”，这些年，后卫岗村可没少招邻村人笑话，其中就有这芦庄，想让他们客客气气的把人让进去，没门！
　　芦庄过来的人中，有一人脾气挺急，当下就道：“跟你们说的着么？”
　　嘿，这话听着就来气，“怎么就跟我们说不着了？瞧不起人是不是？”，他们后卫岗村可不是一言堂，有事都是大家伙商量着来的，一碗水端的老平了。
　　芦庄村长一听这话茬就知道要糟，忙把人扯了，他这头是扯住了，却忘了堵其他人的嘴。
　　“瞧不起又怎样，一帮子泼皮无赖，挖了地头的水沟不算，还糟蹋地里的玉米秧，不就是块滚刀肉么，瞅你们的稀罕劲，真是嗅着猪屎当花香，要我说死了活该！”
　　“你说啥？”
　　后卫岗村的男人瞪目结舌，都愣了。
　　女人们则直接冲了上去，又抓又挠，“揍死你个满嘴喷粪的，让你咒我家咯哒，弄不死你！”
　　芦庄村长躲不及时，一并给围了，在里头给挠的嗷嗷叫，“卫家树，快管管你们村这些个婆娘”
　　村长从里头走出来，和所有插不上手的男人们站一快儿：“对不住了吴大兴，不是我卫家树不帮忙，实在是我们村这些婆娘虎起来，是连我这个当村长的都敢挠，况且话说回来，你们芦庄这些个人，嘴里老不干不净的，是该洗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