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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这是卫昇头一遭直面一只鬼,那鬼还玩儿变脸,一会儿人样一会儿死相;他死状凄惨,半拉脑袋都没了,另外半拉也没好到哪去,焦黑的皮肉外翻着,露出里头白森森的骨头,饶是他胆子再大,也看得炸了毛,恨不得插翅膀飞了。
      杂毛鸭似乎很享受被人瞩目,越走越拖沓,卫昇正打算下来自己走,就见那鬼飘了过来,冲他鞠了个躬,”邹铭拜见土地公”
      近距离看那鬼,更加惨不忍睹,顶鼻子还有股糊味儿,卫昇被唬了一跳,心里还嘀咕,这鬼是怎么知道他身份的,难道他脸上刻字了么?
      愣神的功夫,那鬼又是一躬,说话文绉绉的,“邹铭有心愿未了,求土地公成全”,他虽是刚死,但鬼有鬼道,只一眼,它就知道眼前这只小仓鼠是个土地。
      人死,魄散魂离,了无意识,凡鬼者,必有执念未消,作为土地,这么点常识,他还是懂得。卫昇沉默了一路,直到送葬队过去了,才叹了口气,冲着紧随而来的鬼说道,“我就一过路的,你跟我这说不着,有事你得去找这边的土地”
      这是大实话,不是用来糊弄鬼的,土地的职责也包括勾魂引魂。不要以为人死后,都由黑白无常来锁魂,要知道,地府就一个,黑白无常就两只,其他阴差也各有其职,不怎么离岗。可偌大一个华国,每天得死多少人,要个个由它们来拿,还不得把两个阴差给累死。所以,这前期勾魂抓鬼之事是由各自辖区内的土地在管,然后交由城隍处理,当然,这其中也经常搞搞外包,毕竟作为一介末流小神,精力和能力都是有限的。
      那鬼一顿,有些不知所措,卫昇一脸认真,“这边应该有土地庙吧,你可以过去看看”
      杂毛鸭捧场的‘嘎’了一声,然后拍拍翅膀,一溜烟跑了。离得远了,卫昇才往身后扫了一眼,那鬼没再跟来,孤零零一个飘在那,也是个可怜的!
      山脚下的这处村子很大,一家挨着一家,因着都是同一个祖宗散开的枝,姓丁,就叫了丁庄。杂毛鸭左转右拐了一通,停在一栋大宅子前。这边的宅子和他们家那一带的不同。他们那就是很普通的农家小院,一进一户,小门小户的,这边的宅子造的却很考究,灰砖灰瓦,高门宽檐,上头还有雕花,一看就是经年的老宅。
      宅子大门紧闭,杂毛鸭把脑袋往上一顶,顶开一条缝,然后侧转身往里一挤,就进去了。一到里头,迎面扑来一股鱼汤味,那味儿又浓又鲜,卫昇很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他虽是个旱鸭子,但凡是水里游的,除了以孝鱼之称的乌鱼外,都是他的心头好。
      杂毛鸭连跑带叫的往里奔,奔到院中时,有个青年从一盆铁树后探出个头,“阿紫回来啦!”
      “嘎,嘎”,杂毛鸭挨着青年的裤腿蹭了蹭,叫声拖的老长,小样儿别提多谄媚了。
      卫昇撇了撇嘴,心下不耻,不就翅膀尖上涂了紫药水么,要不要起这么一矫情的名字。
      青年放下手里的剪子,蹲下身摸了摸杂毛鸭的小脑袋瓜,“玩累了吧,饿没饿?”,说话间,他就瞧见了鸭背上的卫昇,笑意顿时又深了,“我家阿紫也有朋友了”
      青年说话很慢,语气很温柔,卫昇糙惯了,从没见过这号人,有些怔楞,等他回过神时,就被青年捧在了手心,两人大眼瞪小眼。
      “好,好可爱”,青年眉眼弯弯,一手托着卫昇一手给他顺毛,一下一下,简直稀罕的不得了。
      卫昇自己眼光不行不懂美丑,可在别人眼里,他一身嫩黄的长毛,头扎小揪,五短身肥成个球,能萌人一脸血,也不怪卫瑞瑞一口一个兔子的叫。
      卫昇僵直着身体,被强制着撸啊撸,整个人都不好了,尼玛,他这是被调戏了,还是被调戏了!
      被冷落在一旁的杂毛鸭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突然伸脖子一啄一甩,把卫昇叼飞了,自己把脑袋往青年怀里一塞。卫昇被砸了个七荤八素,又在地上滚了一圈,当即怒了,跳起来咆哮,“卧了个槽的,爷今儿要吃烤鸭,谁拦我跟谁急”。
      这时,屋里出来个老头,举着把锅铲,两只眼睛在院里一通扫,“啊呀,家里来客人啦!”,当他视线落在张牙舞爪的卫昇身上时,微微一愣,但很快没事人一样,喜笑颜开道,“原来是贵客临门,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完了又咕哝道,“我得再加个菜去”,说着风风火火的回了屋,临走前又对一旁的青年嘱咐道,““阿笑,你先招呼着,别怠慢了咱家这位客人”
      名叫阿笑的青年也不知听没听到,蹲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从屋里端出两个盘子,一边一个,放在杂毛鸭和卫昇面前,“这是阿紫最爱吃的零嘴儿,你尝尝,喜不喜欢”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了,卫昇想给自己一嘴巴,叫你嘴贱!卫满田是他老头,他这做儿子的变妖变鬼变神仙,那都能接受,至于卫瑞瑞那小崽子,脑回路本就不正常,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可眼前这家人,瞧着也太淡定了,这不正常!
      杂毛鸭护食,用翅膀把它那一份划拉到一旁,只留个鸭屁股对着卫昇,卫昇盯着白瓷碗里的苞米粒,果断偏头,“我要吃饭”,他冲着青年一字一顿道。
      既已在人前开了口,他也不装哑巴了。
      厨房里,老头站在灶台前听了会儿壁角,眼里有紧张有惊喜,却并不惊讶。这年头,都说要信科学破迷信,但真一点儿不在乎的却也少,尤其是在丁庄,几乎家家供着香火,香火是给门前那座大山供的。那山连着五个参差的山头,有那么点五齿钉耙的样子,便顺势叫了耙山。山很大,占地很广,物产很丰富,仅仅是个外围,就够养活一整个村子,至于深山,那是禁地。
      据传,那里住着神灵,虽然谁也没见过,但深山里头却是谁都进不去的,就连村里最好的猎户,也没成功过,因为任凭你怎么走都走不进去,这时候,识趣的,就该立马走人,若还在那兜兜转转不肯罢休,拖到日落山中起雾,想走也走不掉了,那雾从深山中来,蔓延到半山腰,浓的伸手不见五指,隐约还有兽吼。
      丁庄人一向遵循祖训,进山不过半,所以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也不知是不是他们供奉的香火起了作用,在那些个战乱年代,这座山真确确实实护了一个村子的人,这是老一辈人的亲身经历,做不得假。老头是其中一个,他还记得自己七八岁光景的时候,村里来了毛子,当时村里人没防备,给堵家里头了,枪尖对着脑门,随时可能走火。当时太阳还未下山,深山里的雾气却突兀的涌了出来,如潮水般卷进了村子,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呼一吸间又退散了,跟做梦似的。事后一查,村里人好端端一个没少,进村的毛子昏死了一地。至此之后,村里的香火更加旺盛了。
      丁庄的生活一向安逸,只是近些年,村子里有人出去了,又有人回来,这其中总有几个心思活络的,自己个儿作不说,还招了外人过来偷猎。于是,今儿谁谁家的进了山没回来,明儿又是谁家过来窜门的亲戚失踪了。这时候不比过去,人都是上了户口的,不明不白丢了,总要给个说法,虽然这些人挺遭人恨得。
      在当地政府的协商下,山里安了个护山队,村里出人,政府出钱,上岗的护山员个个心正体壮,只除了两个,丁笑,和他养的鸭。
      丁笑养的杂毛鸭是整个村子公认的精怪,会挑食会耍赖,又高冷又霸道,最最重要的是,它能在起雾的深山中来去自如,仅凭这独一份的本事,一个村子的人就好吃好喝敬着,丁笑能进护林队也是托它的福。
      这鸭子性子独,谁的话也不听,只认准丁笑一个。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卫昇就那么正儿八经坐在杂毛鸭背上从山里下来,便自带了几分迷信色彩。
      老头活了大半辈子,神神怪怪的事经历了不少,就是亲耳听见只仓鼠口吐人语,心脏也能承受,只是到底事不寻常,血压有稍稍飙高了点。
      午饭很丰盛,五菜一汤,有鱼有肉,大碗装着,摆了满桌。家里只有两人,卫昇一人占半边儿桌面,为了方便他吃喝,老头特地给他摆了俩个浅盘,一盘装饭,一盘盛肉,饭是饭团,拇指大一个,肉切丁,一口一粒。
      “吃吃看,合不合口味”
      老头儿很热情,伺候的也妥帖,卫昇很受用,他鼓着两颊,口齿不清道,“好次!”,老头厨艺那是真好,比他下馆子吃的还要够味。
      “好吃以后就来家吃,想吃什么随便点”,老头儿又给夹了块腊肉,眼巴巴的,一张老脸摆出这么副样子,看着有些好笑。
      卫昇却不再接口,他倒是想天天吃好的,家里的饭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还都炖的稀烂,味道实在说不上好,可他吃了二十几年,不腻不说,以后也不打算换地儿,外头再好,那也不是自己家。气氛一时有些冷,这时盘子里又多了块鱼肉,是阿笑给的,去了刺。
      从上桌到现在,半桌子菜下去了一半,丁笑自己的饭没吃一口,就对付了一块鱼肉。这会儿卫昇也看出来了,眼前这哥们不光性子慢,反射弧也长,跟他说话,得缓半天才能给个反应,只除了和他和杂毛鸭互动时,才瞧着正常些。
      说到杂毛鸭,这只扁毛畜生吃饱喝足了,正搁在青年腿上躺尸,卫昇抓起个饭团扔过去,没见有啥反应,他正想着要不要过去踹两脚,就听院外有脚步声过来,下一刻,大门被象征性的拍了两下,开了。
      从门外进来一拨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拉拉杂杂好几十号人。打头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被人簇拥着,脚刚跨进门槛,就笑嚷道,“老钟,听说你家阿紫从山里带了个朋友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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