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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血欲染芳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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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欲染芳心(下)
肖晓欣一听还有仨小时就要到站,她的表情顿时就像死囚押赴刑场的模样,说道,“那我喝点。”
她从包里拿出两罐啤酒和两盒牛奶,接着把牛奶硬塞到孩子和妈妈手里。小孩儿红着小脸羞哒哒地说:“谢谢姐姐。”
“真乖。”肖晓欣摸着他的头说。然后,她转过头,脸色骤然变暗,拿着一罐啤酒对岳巍冷冷地说:“喂,你要不要?”
“空着肚子喝酒,伤肾。”他凑到她耳边说。
“瞎说,我是女的,不怕。”
“行行行,伤就伤吧,反正我的肾一时半会儿也没大用处。”
岳巍刚要打开易拉罐,却被肖晓辛莫名其妙地拉住了衣袖。她一本正经地训斥道:“注意素质,这有小孩,儿童不宜,你滚远点再喝。”
岳巍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拉离座位,像一包垃圾一样被她生拉硬拽地拖走了。
小孩儿坐在妈妈的腿上,瞪起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俩。
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头戴鸭舌帽,脸戴一次性口罩,尾随在他们身后,见他们停在了车厢连接处的车窗旁,那黑衣男人面向厕所门,似乎是在等待里面的人出来,但一直都在斜视他们俩的举动。
走近车窗,肖晓欣松开岳巍,手掌抵在玻璃上,“我怎么上了你的贼船?孩子又不是我的,我凭什么跟你说走就走?”
这一句话刚说完,她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窜出了眼眶。
“师姐,咱昨天说得好好的,你做我女朋友,至少半个月,现在还不到一天,你可不能反悔。”岳巍摸着衣兜说。
“我当时喝得太多,脑袋进酒了。”肖晓欣拍着自己脑门,扔掉了手里的啤酒罐,“想起惟一的孩子没了,我是心疼她,才答应你的。”
“我敬爱的师姐,咱能不能不扯孩子的事儿。”岳巍从衣兜里抽出一根烟放在唇角,摸索着衣兜找火机,“不扯不行了,这事儿就是孩子引起的,该面对的必须面对。孩子没了,钱也没了,我要留在山城工作,总得给我妈一个交代吧。”
肖晓欣夺去他嘴上的烟,指着车厢上的“禁止吸烟”的警示牌,说:“你给你老娘交代,我给惟一交代,规规矩矩,假戏不能真做,戏演完了,咱们还是朋友。”
“你不用向惟一师姐交代,她都明白。”他打着打火机,又吹灭了火苗,“她应该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岳巍,你怎么能这么混蛋!”肖晓欣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惟一的流·产差点要了她的命,你还有没有良心?”
“对,我混蛋,但我的良心不混。”他捂着脸,气恼地说,“我要是没良心,还会让惟一师姐跟你住在一起?我要是没良心,还会让你照顾她?我要是没良心,还会……”
“还会什么?你说啊!”
“还会带你走。”岳巍顿了顿,说,“总之,惟一师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我跟她没有做过……”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除了你,惟一不可能为了别人冲动。她是医生,也是女人,她知道从肚子里刮掉一块血肉对女人一辈子的伤害,她不可能犯傻。”肖晓欣蹬着岳巍,厉声问,“你知不知道,她为了钱,把自己都卖给了工作。她为了恒康集团的股份,没日没夜地巴结领导,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我就不明白,安安分分地做个医生,有什么不好?”
“当然好,可是来钱太慢,她等不及了。其实,我们都不是安分的人,折腾出了事,才想安分,太晚了。”岳巍依然摆弄着打火机,“你和惟一师姐处了五年,根本就不了解她。她还有很多事,你不知道。我跟她虽然不太熟,但至少算是朋友吧,是朋友就该在她需要的时候帮一把,实在帮不上忙的时候,就守着她,不离开也好。”
“说得好听,你比我了解她,她最相信你,可你还是离开了。”
“我是为了让你离开她。她……她不想见你。”
“她不想见我?”肖晓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岳巍,“为什么?”
“她对不起你。”岳巍低下了头。
“她怎么对不起我了?是因为你?如果是因为你,那她就想多了,我压根就没在意你。”
岳巍听到肖晓欣这样说,心寒得血液似乎要凝固了。他再次点燃了打火机,一口吞下了高高燃起的火苗。
肖晓欣急忙掰他的嘴巴,“你不要命了,会烧死的。”
岳巍呼出一口气,惨笑着说:“你还是在意我的。”
“骗子!”肖晓欣把手里的烟插进了他的的鼻孔里,拍打着他的胸口,“你去死吧。”
岳巍忽然抓住她的双手,深情地看着她的眼,急切地吻住了她的唇。
肖晓欣猝不及防,睁大了双眼,下意识地咬住了他的嘴唇。他忍住了疼,紧闭双眼,吻着,甜丝丝的血腥味蔓延在唇间。
肖晓欣终于还是回吻了,随着晕眩的感觉漫上心头,时间仿佛慢慢停止了。
他们身后的黑衣人见状,下意识地迈出一步,又退回来了,推开厕所门,闪身进入空荡荡的厕所,摘下帽子,镜子里的一张脸满是泪水。他轻轻关住厕所门,一拳打碎了镜子,拳心处流下的血滴掉进了手纸篓。
车窗外,风声呼啸,火车又钻进了隧道。
当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肖晓欣红着脸问岳巍:“你不疼吗?”
“疼。”岳巍擦着嘴唇上的血,说,“初吻,再疼也值得。”
他说谎了——这不是初吻。但这个迟来的吻原本就是留给她的,只是在一个意外的夜晚被甄惟一抢走了。
“初吻?”肖晓欣用手指碰了碰他的嘴唇,“如果是真的,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对不起惟一。”
“你想多了。”岳巍帮她擦去嘴角的血渍“惟一师姐会感谢你的。”
肖晓欣不明白岳巍的话,但现在她也不想明白了。这糊涂的时刻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反正已不是痛苦的感觉,既然不再痛苦,那为什么不及时享受呢?
她捡起地上的两罐啤酒,最终还是和岳巍喝完了温热的啤酒。
她问岳巍:“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我以前从没见过。”
“从你第一次拒绝我的时候。”岳巍从她手里接过未点燃的烟,重新放回了衣兜里。
“戒了吧,烟抽多了,伤心。”
“晚了,已经成瘾。”
“至少半个月,我和烟,你只能选一个。”
想要抽烟的岳巍让肖晓欣想起了失踪的方新阳,想起方新阳,她心口的血液就像停滞了一样,堵得隐隐作痛。她以前也抽烟,那种细长的香烟,烟嘴的形状是红心。方新阳与她交往之后,坚决反对她抽烟,否则绝交,于是她毅然戒掉了。方新阳失踪以后,她的烟瘾又犯了,但她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喷云吐雾,因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吸上几口就会流泪,嘴里吐出的烟雾会熏脏晶莹的眼泪。
岳巍沉默了片刻,然后,把一整包烟连同打火机都扔进了垃圾桶。
肖晓欣笑了笑,拉了拉他的手,先他一步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她坐到座位上,心神不安。她身边的小孩儿晃悠悠地坐在妈妈腿上,小嘴儿咂着奶盒上的吸管,看到肖晓欣通红的眼眶,奶声奶气地问:“叔叔,你欺负姐姐了?”
岳巍咧嘴傻笑,深深的酒窝格外显眼,“凭什么你叫她姐姐,却叫我叔叔呢?”
肖晓欣笑逐颜开:“小宝贝,你真有眼光!”
火车晃晃荡荡停在郑州车站的时候,那位白头发的老先生从皮包里掏出一本像圣经一样厚的本子摆放到座位中间的小方桌上,又从皮包里取出老花镜戴上,开始翻开泛黄的纸张。
岳巍就站在小方桌的旁边,好奇地偷瞄他的本子,页眉标着日期和天气,书页之间还散发着浓重的岁月味道。
老先生从胸前的口袋中抽出一支钢笔,落笔如刀,力透纸背,雕刻出一行一行的心情。
“您在火车上写日记?”岳巍躬身问道。
“算是吧,一边旅行,一边游记。”老先生微笑着点点头,笔尖在黄纸上滑动的声音依然簌簌作响。
“您为什么要在火车上写呢,还偏偏赶在早晨?”
老先生笑而不语,待他工工整整地写好每一个字,收起钢笔,合上日记本之后,说,“人和事都会随着时间变化。时间很长,记忆很短。日记是活过的凭证,是留作以后凭吊时间的。心动了,我就要把它及时记下来。过了时候,那份心情就要变味儿了。今天我要把你们这一对儿娃记住,尤其是这位小姑娘。趁着心头热乎劲儿,好清楚地记住。这感情啊,就得及时把握住!”
汽笛再一次吹起嘹亮的号角,铁轨蔓延到的苍茫远方都能听到火车的声响。
“和谐号”承载着多少国人的希望和心情穿梭在拥挤的大地上。谁与谁邂逅,谁与谁的足迹在旅途上交错,我们都应该珍惜,把遇到的人和事用心陈列在记忆的角落,我们将在生活的远方带着别样的心情凭吊这些过往,这些我们在世活一次的岁月离殇。
也许有一天你会被遇见的纷繁过客遗忘,但至少你自己始终记着自己,记着自己一直都这样热情地活了一次,唯一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