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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血欲染芳心(上) ...

  •   血欲染芳心(上)
      沉重的监狱铁门缓缓地打开了。明亮的光线锋利似剑,刺痛了甄惟一的双眼。她眼球上的红色血丝瞬间蔓延,凌乱交织。
      肖邦终于心软了,同意放她出去。
      她眯起红肿的眼睛,卑微地看向监狱外面的新世界,不敢迈出一步。
      她现在就像站在笼子门口的鸟,飞出笼,就会失去生存的依靠,一边自由的生活,一边担惊受怕。
      “快走吧,门外的人都等不及了。”一位女狱警顺手把瘦削的她推到门外,“出去以后别再卖了,多可惜,挺好一女孩儿,趁着姿色没卖完,找个好人嫁了吧。”
      她猛然回头,想对狱警辩解什么,牢门却重重地关闭了。
      于是,她就面向牢门僵直地站着,捍卫仅剩的尊严。
      倔强的身影久久矗立。
      她背后的两个人也陪她一起站着,等她转身。
      猛然,沉闷的撞击声打破了三个人之间的宁静。
      甄惟一头颅中的热血宛如烟花一般,盛开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血迹艳丽地绽放,转瞬之间,凋谢了。
      “你的血染在了上面,这就是证据,说到做到,睡醒了,也不能反悔。”他紧握着一团纸巾,手臂上的青筋凸起,严肃地对她说。
      “在你面前,我就没醒过。”她冷笑了一声,裹紧身上的衬衫,咬了咬嘴唇,翘翘的鼻尖渗出凉丝丝的汗,说道,“你是学法律的,做什么事都讲究证据,谈恋爱也要证据?现在可好,人赃并获。想要的和不想要的,你都拿到手了,随你便吧。”
      “不,我一直都是认真的”他的眉宇紧蹙。
      听到这句话,她故意打起了哈欠。
      “你放心,欠你的我以后还给你。”他冲她翘了翘下巴,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儿,说,“我比你小很多吧?肉还是嫩的,要不我把青春抵押给你?”
      “青春?差点儿当成爸的人,还有脸说青春!”她突然拧着他的耳朵大喊,喊声把她水汪汪的大眼震出了泪水。
      “师姐,疼……”他看见她哭了,泪水滑过她的脸,“小欣师姐,孩子又不是你,你至于心疼成这样吗?”
      她不想说话,接着拧转他的耳朵。
      “师姐,真疼,你也太狠了。”他的两只手刚攥住了她的手,又松开了。
      “我不是狠,我是恨!”她咬牙切齿,变本加厉,狠狠地拧他的耳朵,“惟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恨谁?”他握住了她的手,试图挣脱,“孩子又没出生,反正流掉了,是谁的都无所谓……”
      她的另一只手开始劈头盖脸地打他。
      “你疯啦?”他抓住他的双手,耳郭流出了暗红的血,“孩子不是我的,活不成!”

      岳巍猛地惊醒——原来只是一场惊心的梦。
      两粒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惊慌坠落。
      稍一回神儿,他急忙扭过头,看到肖晓欣正倚在车窗的帘布上熟睡,嘴角的口水摇摇欲坠,掠过锁骨的衣带在她的雪白脖颈上勒出一条鲜红的血印。
      岳巍瘫靠在座位上,这才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他转过头,看她,不禁发笑,嘴角泛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深得可以盛下她甜睡的身影。
      火车的汽笛声忽然开始呜咽,呼啸着钻进了黑咕隆咚的山洞。
      车厢里,困乏得像秋草一样的乘客,东倒西歪,睡相百出,杂乱成一团。
      拥挤的火车正在翻越山城以北的崇山峻岭,小心翼翼地穿过两座山之间的高架桥,蠕动着,钻进了山洞。
      在乌黑的山洞中,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格外清晰。气流压迫耳膜,渐渐增强的压力仿佛要把乘客的耳道冲破。
      在黎明前的车厢里,温度偏低。空调却依然喷吐着冷气,呼呼作响。
      岳巍从包里翻出一件自己的蓝色衬衫,轻轻地盖在肖晓欣的身上,轻轻地将衣领掩在她的肩头,顺便轻轻地抹掉她嘴角的口水,轻轻地帮她摆舒服了睡姿。
      在他们对面端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一脸慈祥,红光满面。老先生笑眯眯地看着岳巍,心想,“我年轻时,如果也能像这位小伙子一样,脸皮厚一点儿,及时留住她,这辈子的遗憾可能会少一些。”
      岳巍察觉到老先生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他挑起眉毛,冲老先生笑笑,一对酒窝点缀在脸颊,略显稚气。
      此时此景,他没有心情和一个苍老的路人搭腔,于是扭过头,看向了火车窗外匆匆退后的风景。
      终于,铁轨上蜿蜒的长影晃晃荡荡地从黑夜穿行到黎明。铁轨两侧驼背的山丘悄然露面了。
      夜色还未褪尽,行走之中的模糊景色让人浮想联翩。以往坐在千里归程的火车上,岳巍都会沉浸在这道富有幻想色彩的风景线上,带着享受的心情等待清晨第一缕阳光刺过窗帘,落在眼底。一想到火车的终点就是熟悉又亲切的家乡,那股亲切的劲头儿让他的心情就像沸腾的水一样翻涌。
      但这次回家,他的心情始终是一锅冷水,颠簸一路,怎么也沸腾不起来,因为他这次回家是为了说谎,是为了反抗家人对自己的安排。他特意带着女朋友,是想说服家人,希望他们同意自己留在山城工作。
      扎眼的阳光钻过车窗,落到肖晓辛的脸庞,明晃晃地流转在薄薄的绒毛上,暖暖的。
      他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慌张起来。
      阳光愈来愈亮,他悄悄地凑到窗边,摊开手掌,看着一团染血的纸巾,偷偷展开。他默认这是自己的定情物。虽然是一厢情愿,但现在总算是假定了。
      他又侧眼看看沉睡的肖晓欣,然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纸巾上的血迹,那血迹仿佛一簇花,突然绽放在他的指间。他在梦中紧握的那团纸正被他安然地捧在手里。
      “木瓜,都到这儿了,我现在还能跑掉?那玩意儿,你走一路看一路,不嫌脏?”肖晓欣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嘶哑地训斥道,“强迫综合征。”
      他清晰地看到她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刹那间觉得这双眼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了。许久之后,当他在监狱门口看到甄惟一转身前的那双眼,他才想起来,原来此时甄惟一的双眼就是肖晓欣睡醒时的眼,血丝纵横的眼。
      他愣了一下神儿,却被她的训斥声吓得膀胱里憋了一夜的液体差点漏出来。她从梦中醒来的速度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知所措,有点尴尬,笑眯眯地说:“我对女生的专用品很好奇,总想看看。”
      “火车是不是把你颠傻了?你手里的玩意儿是卫生纸,不是用来垫的。你再让我见到,我……我就把它塞进你嘴里!”她揭下身上的灰色外套随手甩到他脸上,忽地站起身,嘴里还在嘟囔“什么癖好。”
      “可别呀,卫生纸吃了不卫生!”他慌忙把纸巾揣进兜里,一把钳住她的手腕说。
      “你放手,我上厕所正缺纸,不放手我就抢……”
      他像弹簧一样登时从座位上弹起,恭恭敬敬地为她挤开一条如厕的缝隙。
      在凌乱的车厢过道上,一位面色枯黄的女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席地而坐,抱孩子的那双瘦手像榆树皮一样粗糙。她背靠一个泛黄的白色编织袋仰着头张着嘴睡着了,怀里的小家伙儿也正呼呼地熟睡。
      他们是在午夜以后上的火车。正值端午节假日,铁路客流量大,深夜的乘务人员疲惫不堪,随便在车厢过道处给他们母子俩找了片空地,这也算是把带小孩的乘客“妥当”安置了。
      肖晓欣踮起脚尖轻轻从这对母子旁边跨过,生怕扰醒他们。
      她艰难地挤过满地狼藉的车厢,钻进狭小的卫生间,从裤兜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卫生巾,解开汗津津的腰带,一边诅咒岳巍一边把可怜的卫生巾垫到底裤中央,再一寸一寸提起藏青色的铅笔裤,小嘴儿依然念叨“比投胎还挤,非要赶这时候,木瓜蛋……”
      疾风呼呼地从敞开的厕所窗口吹入,偷偷撩拨里面人的隐私。
      她站在盥洗台前,看着镜中惨白的脸,禁不住叹道:“女的坐火车真他·妈痛苦。”
      “男的也一样。”排队等在厕所门口的一个中年男士随口在肖晓欣旁边搭腔,边说边松动自己大肚子上的腰带扣。
      躁动的车厢像憋尿一样,令人难耐。
      新换上岗的乘务员操·着川音训斥乘客的话特别刺耳:“你在这儿要坐好久嘛?你窝在这儿,大伙都不能过了噻。走!跟我到列车连接处前面去嘛。”
      肖晓欣从人缝中挤过,看到被训斥的乘客原来是那位刚才坐在地上抱孩子睡觉的女人。
      现在她的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吃力地提起那个大编织袋,孩子伏在她的肩膀上哇哇大哭。周围的乘客像在看电视一样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管互相动嘴,却没有人站起来为他们说一句话。
      肖晓欣气冲冲地往前挤开几个站着的旁观者,对乘务员说:“让她坐我的位子,我站在过道就行了。”
      “要得……要得(可以的意思)。”乘务员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儿说。
      围观乘客看节目的心态荡然无存,只剩下暖暖的心和热热的脸。
      他们纷纷上前帮母子俩把行李挪到指定的座位旁边。肖晓欣拉着孩子的小手逗弄,小家伙的笑脸慢慢烘干了泪水。
      她笑着擦净孩子脸蛋儿上的泪痕,“阿姨,你怎么一个人抱着孩子坐火车呢?”
      孩子的妈妈激动地说了一大段方言,肖晓欣只听懂了大概意思:孩子的爸爸在外地打工,都两年没回家了,她要跟孩子去看看他,这也是她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
      说完之后,她含着泪不停地对她说“好人,路上还是好人多,谢谢!”。
      在座位上,孩子的妈妈断断续续地咳嗽两声,要咳的时候就用一块绿手帕捂在嘴上。孩子在她怀里乖巧地抚摸妈妈的胸口。尽管她在极力克制自己,不咳出大的声响,尽量不打扰身边的乘客,但还是忍不住要咳。
      肖晓欣关心地问:“阿姨,坐火车太辛苦,把你都累病了吧?喝点水润润嗓子。”
      她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了阿姨面前。
      “谢谢你,我这是老毛病了,着了凉就忍不住要咳两声。不用喝水,压不住,越喝凉的,咳得越厉害。”她摇摇头,说方言的语速慢了许多,肖晓欣勉强能听懂。
      “那你没去医院看看吗?”
      “我一个农村妇女,家里男人又常年在外,有点小毛病自己扛扛就过去了,再说,去趟医院得花钱哩,哎……”她长叹一声,低下头看着坐在腿上的孩子,泪水在眼眶中隐隐抖动。
      孩子伸出红红的小手抚摸妈妈的脸颊,张着奶牙雪白的小嘴问:“妈妈,你想爸爸了吗?我们啥时候能见到爸爸呀?”
      “快喽,马上就能见到嘞。”妈妈脸上挂着眼泪笑着对孩子说。
      肖晓欣和岳巍听到这颤抖的声音,心间不禁泛滥起一阵酸楚。
      “早餐供应时间”的播音在渐渐热闹的车厢里叫唤起来,叫得乘客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响。
      “你想吃点什么?”岳巍轻声问肖晓欣。
      “我看见你就倒胃口。”
      “怪我长得不可口,但是你也不能太挑剔,该吃还是得吃。还有三个小时才能到家,你得活脱脱地见我妈,就算你被拐卖了也好有力气逃跑。”他的热脸又贴到了冷屁股上,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劝说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血欲染芳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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