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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君子六艺 ...

  •   第十三章
      稷下学宫的君子六艺,其内容包括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六书、九数。这是根据学生年龄大小和课程深浅安排,并且有小艺和大艺之分。书、数为小艺;礼、乐、射、御为大艺,六艺之中唯独让廖常青有点郁卒的,就是射和御两门课程了。
      射,也就是射箭技术,五射即: “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白矢,箭穿靶子而箭头发白,表明发矢准确而有力;参连,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剡注,谓矢行之疾;襄(rang,四声)尺,臣与君射,臣与君并立,让君一尺而退;井仪,四矢连贯,皆正中目标。
      虽然廖国尉已经与人通气,说他天生心疾,使不出力气,御射之术不能勉强,但廖常青做事向来想做得尽善尽美,没穿越之前可是被女学生戏称是个有严重强迫症的处女座,没看他茶杯一定要放在讲台左边,笔记一定要摊平,上交的作业一定要按他的要求叠放,不能有折角,若是有一点点破损或污渍,被他发现就要拿回去重写,若是发现作业是抄袭那更惨,直接等着挂科重修罢!不过他从不强迫学生死记硬背教材里的内容,鼓励学生自主思考,支持学生有自己独立的见解,哪怕与他的观点相悖,因此他的课若是不被挂科,期末考是很容易过的……
      然而射箭这个事情呢,它真的是需要天赋和力气。廖常青这日换了一身玄色劲装,一头黑缎般的长发束起,少了广袖的繁复,多了几分英姿飒爽。虽然他找了个角落,又是趁学生休息,旁边还是站了不少人,围着看他射箭。只见他执一把弓,颠了颠重量,觉得差不多适合自己,便走到离箭靶五十步开外,伸手从身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挽弓搭箭,对准箭靶,姿势十分优美标准,手指微放,嗖地一声,箭飞了出去,却是脱靶。不信,再试,还是未中……地上箭矢越来越多,旁边窃窃私语声也越来越响,廖常青似未听见一般,锲而不舍地对准那个靶心,一箭又一箭。眼看又有一支箭脱靶,廖常青无奈地挑了挑眉,低头看着自己被磨得发红的手指,只得心里轻轻叹一声。
      有些事情,果然勉强不来啊!
      “你挽弓的姿势不对。”冷不丁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少年清冽的声音,他一怔,回过头去,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一名少年,少年目光清澈,并无嘲讽之意,只直直地看向他手中的弓,忽上前接过,伸手从他背后飞快抽出一支箭,弓弯满月,对准靶心,双眼微睐,箭矢呼啸地往靶心而去,钉入箭靶正中而尾羽尚在颤动。
      “好!”旁边围观的人顿时连连鼓掌。
      少年并没有看他们,只微微蹙眉,似乎对自己这一箭还是不大满意,他抿着嘴,轻轻颠了颠弓,转身将其还给廖常青道,“你力道跟不上,因此可以试着将箭偏上一些,且这把弓对你来说可能还太沉。而且这把弓制作普通,它的射程也就四十步左右,五十步有些勉强。”
      廖常青此刻已猜出这个少年是谁,他也并不点破,只接过弓笑道:“多谢仁兄指点。”
      “你可以叫我田真。”少年看着地上散落的箭矢,忽然道,“听说你是安阳君,之前一直没见你,本以为又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娇。”
      “……”养在深闺的廖常青哭笑不得,看这个少年眼神光明磊落,知道他并没有奚落自己的意思,如果不是廖国尉与他父亲在朝政上有点意见,他倒是有心与他结交一二。
      田真是田舟的弟弟,听说力气奇大无比,十三岁便能拉开四钧弓,准头极佳。不知小孩与他一比,谁的箭术更好呢?
      廖常青想了想,觉得比较这些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再想想如何劝说父亲继续攻秦。

      齐隐公十年,廖常青趁秦君重疾,又劝廖国尉趁机反守为攻,收回西北几处早年被秦侵吞的城池,打开了与西北的贸易关口,其后,他与楚国公子虔合谋攻下秦中部所在城池三座,直逼秦国都城咸阳所在。秋,大荔之战,秦国白氏率将士死守城池,三月不下,齐秦各死伤无数。
      朝堂中此刻亦是一片风云迭起,有人劝齐君秦国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何必与它死杠,且秦国土地贫瘠,攻打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廖氏父子充耳不闻,廖湛死守着朝堂,安阳君廖常青则私下向齐君借了攻打下来的秦国某处煤矿,带着楚墨并伍静香、邹演等人前往,渐渐地研究出了威力颇大的炸药。邹演此人,虽然卜筮不行,但是在研究化工方面出奇地有天分,好几处火药硝石配方都是他在试验。配置炸药是很危险的事,邹演好几次差点被巨响声炸聋,养了好几天才好一些。
      但他乐此不疲,全副身心投入,比他弟还痴迷,前不久还调试了烟花,又差点烧伤了脚。
      “火药与流火弹同出一脉,只是若拿来攻城,有伤天和。”试验过程中,听着隆隆巨响,伍静香蹙眉道。她是瞒着父亲灵枢子偷偷过来。廖氏父子决意要攻打秦国以后,齐墨灵枢子因为廖常青执意要伐秦,顿时坐不住上门找廖常青劝说,墨家秉持兼爱非攻做法,向来讨厌侵略的战事。廖常青接待了他,两人也不知商谈了什么,最后灵枢子大骂:“竖子敢耳!道不同不相为谋!”拂袖而去,不欢而散。
      廖常青对此也是深表遗憾,但他心中的执念便是灭秦,说到底他虽然拜灵枢子为师,常听他诸多劝战的教诲,但身为上位者考虑得更多的还是大局罢!嬴政之后,秦国屡次攻打齐国,宛若打不死的蟑螂,若不能一举歼灭,也要将他打得无法振作,这样齐国才能得到几年安宁。
      有时候对敌人慈善,就是对自己的一种残忍。
      他此时听伍静香如此说,不由地莞尔,道,“战者,非在于器,而在于人。”
      “无论是墨家还是公输氏所造器械,或许能给战事一些便利,也仅仅如此罢了。秦国骁勇善战,在于秦人强壮坚毅,而非秦墨之利。何况我何时说制炸药是为战事?”
      “不为战事,那又为何?”楚墨芉染诧异地问道。
      廖常青沉吟道,“伐秦之后,无论成败,齐国须休养生息,若要国富民强,还是需发展农事与贸易。此二者皆须交通通达,我欲多修道路,方便境内百姓来往,炸药可用于开山,若是运用得当,修路事半功倍。
      “未曾想到师弟居然已经想得如此久远……”伍静香微微惭愧地道。
      “说来这次大荔死伤无数,也全因我执念。师父他老人家怕是不肯让我再进门了。”廖常青苦笑了一下,“只是即便我不用于战事,总会有人将其用于战事。我亦正为此苦恼。”难怪昔日齐墨发明飞天机鸢却又全部毁去,并非能力之咎,而是后果太大,怕承受不起。
      “也罢,制好这三百盒炸药,我们便将配方制法毁去。”
      “哎!这如何使得!”邹演闻此,顿时不满地嚷嚷道。他研究了几个月全都白费了心血么?
      廖常青摇了摇头,面色微沉,对芉染道,“炸药之事虽不曾公开,然各国皆有耳目,公子虔想来亦得知此事,巨子回国以后,千万注意安全。”
      “我省得。”芉染笑着道。
      廖常青诸人回邺城时,已近年关。他这次是假借游历为名往西面去,此时男子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出去游历一番增长见识,昔日他父亲廖湛便是在秦国游历时遇见赵麟,两人后逃出濮阳,廖湛便随着赵麟归齐,后平步青云爬上如今这个位置。
      他还未进门,一个小黑影扑过来搂住他的腰嚎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阿如想死你了!”
      说着,还在他腰间蹭了蹭,廖常青顿时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头,目光抬起,看到不远处同样迎出来正亮晶晶看着他的小孩。
      “本君不在这几日,尔等可有好好练字习武?”
      两个小脑袋顿时都点了起来,廖常青笑意更盛,弯腰抱起小丫头,颠了颠分量,调侃道,“看来小丫头又添重不少啊?本君都快抱不动了。”
      小丫头顿时噘嘴,义正言辞道,“并非是阿如添重,是哥哥越来越没用,程玄哥哥都能举得动阿如呢!”
      “哦?”廖常青戏谑地看向小孩,小孩顿时不自知地撇开眼睛,眼神不自在地左右虚看了一圈。
      “小丫头近来未给本君添乱罢?”
      小丫头连忙摇头,悄悄心虚地看了小孩一眼,唆使程玄与田真比箭,这不算添乱罢?谁让那个田真如此讨厌,竟然敢出言嘲笑哥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正好哥哥出去,她便找了个机会……
      邺城学宫,梅花已经快要落尽,指头冒出几朵绿芽,煞是喜人。廖常青披着一件领口缝着雪色狐毛的大裘,随意地席地坐在树下,闭着眼睛,感受手中琴弦的触感,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宁静的弦音在指尖流淌,眉间慢慢舒缓下来,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隽永与温和。难得宁静的下午,早课已上完,他的琴声时而断断续续,如初学者,实再算不上多好。小丫头已经听不下去,捂着耳朵跑到旁边去了。忽又一阵琴音凭空响起,如同潺潺细水,悠远绵长。
      “知道为什么现在国人那么喜欢让孩子学钢琴小提琴?程乐,你名字里有个乐,为什么不学音乐呢?”那人靠在柜子上,整个房间里放的贝多芬交响曲,他一边听一边跟他说。
      “不是程乐(yue),是程乐(le),欢喜快乐的乐。”
      那人轻笑一声,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知道么?国学大师,我最喜欢看你一本正经讲课的样子,好像禁|欲系卫道士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将你扒光了扔到床上……”
      “你妄想症越来越严重了,建议去找个医生看看。”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书打在他脸上。
      “你不是医生么?说,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毒?”那人嬉皮笑脸地道,手悄悄地伸进他衬衣里。
      房间里呼吸开始粗重起来。
      他抓住那只游走的手,“这是白天。”
      “可是我想要你,我们在自己家里,有何不可?说,我出公差这一周,有没有想我?”那人慵懒地揽着他,让他靠在他胸口,隔着衬衣,能清晰感受到胸腔随着笑微微震动。
      ……
      房间里音乐还在回荡,他靠在沙发上,手中的书沙沙沙地翻过去,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再去报个班,学点东西。不过过几天那群学生估计要把毕业论文交上来……又没有时间了。
      “下周我妈生日,我想回去看看。你跟我一起去么?”那人忽然说。
      “你爸妈都不在了,不知道那种有家不能回的感觉。我妈身体不好,她一直想让我留个孩子。你知道的,其实我不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我……我觉得我有点撑不下去了……”
      ……
      “铮!”喉咙忽然涌上一阵腥甜,他面色苍白地睁开眼,忍不住掩唇一个劲地咳起来。
      “哥哥!”有人在他背后轻轻拍了几下,小丫头忙跑过来,担心地看着他。
      “无妨,听得入迷,一时岔了气。”他摇了摇头,看她睁着大大的双眼,好像要哭出来似的,忙将她小身板搂入怀里,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
      “安阳君……”公子闻抱着琴尴尬地立在那里。
      “哼!都是你这个坏人!做什么要教我哥哥弹琴!说了不会弹,不会弹!听不懂人话吗?!”小丫头一看见他,顿时气呼呼从廖常青身上钻出来,伸手捡起一块泥巴扔向他。
      “阿如!”廖常青未料到小丫头举动,脸上的笑意顿时尽失,板着脸呵斥道,“哪里学来的山野蛮夫行径!这般没规矩,本君是如何教你的!”
      “哥哥!”小丫头一僵,回头有些难过地看着他,抿了抿嘴,忽然跑开了。
      “我,我好像又惹恼她了。”公子闻慢慢起身走到廖常青身边,犹豫了半晌,苦笑地道。
      “无妨,小丫头很快就会气消,莫理她就是。”廖常青听他说又,想起他那次来廖园顶着只熊猫眼回去,不知道有没有被人说。公子闻是齐国未来储君,被立为齐国太子以来,什么都做得不错,就是似有些优柔寡断,连楚国的公子虔都比不上。现在君上只有三个儿子,二公子与三公子皆非齐王后所出,四公子早夭……不过良材都是靠培养的,优柔寡断,不够杀罚果决?他相信父亲自然能培养出一个杀罚果决的太子来。
      公子闻说互通有无教他弹琴,廖常青听他弹奏一曲,果然是宫里礼乐大师培养出来的。
      “安阳君觉得如何?”公子闻在他身边坐下,手指翻转,又弹奏了一曲,正是他刚刚即兴乱弹断断续续的那首,没想到他记性不错,只听一遍就能复述出来,还纠正了好几个错音。
      “殿下琴音美矣。”他虽五音不全,但欣赏还是会的。
      公子闻没有接这话,只笑着一边弹一边问道:“这首曲子听着十分陌生新颖,是安阳君自己所作么?”
      “臣五音不全如何会作曲,不过偶然有幸听见。”见他十分认真的模样,廖常青不由得也笑道,“本是琴笛合奏,只有琴音到底有些不足,未想到殿下弹奏得如此美妙,倒是弥补了此不足。”
      树梢淡青色的嫩叶悄悄地晃了晃。躲在远处的小孩雕仙鹤的手顿时微微一顿,抬头看着不远处树下对坐聊琴的分外和谐的两人,一时没有移开眼睛。微风拂过没有任何花纹的玄色衣裾,轻轻摆动,如四月里穿过花丛的凤尾蛱蝶翅膀。
      谁说小丫头生气了很好哄的?从学宫归来,听到碧螺来报说小丫头爬在树上不肯下来,廖常青直觉得一阵头大。不就说了她一句,倒又与他闹上了?
      小丫头此刻正在想如何躲起来让哥哥找不见自己,最近哥哥一直去稷下学宫上课,已经很久没有给她讲故事了,今日好不容易缠得他又带自己出去,没想到那个姓妫的六指太子又来缠着哥哥,哥哥居然还为了那个拽她辫子的坏家伙骂她。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为自己的主意沾沾自喜,完全不知道自己趴在树上的行为早就被死士给报到了安阳君那里。
      天渐渐黑了下来,幸好还在初春,不见有什么蚊子。院里的婢女得知她不见了,全都出去寻找她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谁也没料到她会从二楼闺房窗台爬出来,爬到了树梢上。
      明月渐渐地升起来,四周越来越黑,婢女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感觉自己的腿脚已经没了知觉,小丫头开始着急起来,哥哥今日怎么反应如此慢啊!还是……他已经不在意她了,所以懒得找了?他有公子闻那个小贱人,不要她了。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忽然传来,小丫头悄悄探头看了一眼,果然是廖常青。婢女们看见他,都纷纷跪了下来,青石砖铺的庭院里一时跪满了人。小丫头一见这阵势,顿时吓得缩回了头。
      廖常青手执这一块方寸长的竹板,头也不抬,只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淡然地道:“你们这眼睛是摆设不成?这么大一个人居然还能让她给不见了?”
      “还不速去找?将那丫头带回来,看本君不打断她的腿。”明明声音并不是很冷,小丫头却吓得又缩了缩身体,将自己藏得更好。
      于是众人又出去寻人,只留站在庭中央的安阳君以及他身边那个叫碧螺的侍婢。小丫头看着树下那个一身月牙色缎衣的少年,想着等哥哥也出去,她再悄悄地躲回屋子里好了,这样她也算没有逃出去,哥哥也没有理由打断她的腿了罢?
      然而事与愿违,只听安阳君微笑着道:“今夜天朗气清,想必那树上也是挺凉快的。”
      “……”他这是发现自己了?小丫头眼皮一跳,再次悄悄钻出头来,见安阳君并没有抬头。什么时候,树下放了一只垫子,一张小几子。安阳君正直身坐在那垫子上,手中拿着一只茶盏,小楼里微弱的灯光洒在他侧颜上,看不清那上面是生气了,还有没有生气。
      “还不下来,要本君派人把你踹下来么?”见她没有反应,廖常青笑声渐冷,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几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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