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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稷下学宫 ...

  •   第十二章
      齐隐公九年春,安阳君出孝以后,齐君亲自提起,令其入稷下学宫,与公子闻、田舟等人学习。廖常青自此开始朝九晚五家与学宫两处跑的日子,好在他风寒也早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稍长抵抗力变好还是药方改了的缘故,身体也比之前稍微好了些。
      齐国宗室重教育,早在齐桓公田午时期就创建了一个学宫,因为那时该学宫在齐国都城临淄稷门附近,因此世人都称其为稷下学宫,聚集来自四方诸多学派的学者,广开言路,齐君自己也时常去听他们高谈论阔,献言献策。齐一统燕赵魏三国后,迁都邺城,虽然邺城的城门不再叫稷门,这稷下学宫也随着迁都迁了过来。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学者都是沉迷治国与学术,也有那沽名钓誉之辈,专以给国君大臣找毛病为乐。
      稷下学宫并不仅仅是一个论政场所,更是一个教育机构。里面设了各门课程,道、儒、法、墨、名、兵、农、阴阳、纵横等诸家,公卿士大夫弟子想学什么都可以。廖湛自己就是法家人,曾当过稷下学宫的祭酒,而如今的祭酒,也是他挚交好友邹艮。邹艮这个人也很有意思,他是邹衍的后人,也是阴阳家人,然看上去更似儒家人,据说年少时曾与廖湛辩论三天三夜,直到口水流干,声音嘶哑,双眼通红,谁也没辩得过谁,最后廖湛觉得这样辩下去没意思,厚着脸皮认输了,然后撒丫子的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抓了邹艮来痛揍了一顿。这一打就打出了交情,虽然还是谁也不服谁,但时常勾肩搭背地出入酒肆,还抵足长谈,当然好像后来又差点打起来掀了舍顶来着。可惜如今廖湛因为国事忙得团团转,别说出去喝酒,见面的次数也少得可怜,邹艮一直还对最后那次在酒肆被廖湛设计灌醉后一边抱着廖国尉哭一边说出自己藏私房钱地点刚好被自家婆娘听见差点打起来的糗事耿耿于怀,看见跟廖湛长得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廖常青,顿时眼睛一亮。
      “……”廖常青不由地后退了一步,怎么觉得后心忽然一凉,听说阴阳家能深观阴阳消息,而作迂怪之变。后世日本有名的‘阴阳道’就起源于中国此时阴阳家秉承的阴阳五行说,兼备占卜、祭祀、天文、历法等运用,反正听着十分玄幻,莫非这人看出来自己不是原装货了不成?
      “哥哥,这阿爷的眼睛好亮?”小丫头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地问道。小丫头如今还太小,自然是在家里受先生开蒙学大字阶段,这次来稷下学宫,也是央求着廖常青带她来看热闹的。
      阿爷!两鬓已经发白还留着自认为儒雅长须的邹艮只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老子明明与你们那笑面虎老爹同年好么?!他双眉微挑,看向小丫头,轻声道:“这就是廖世侄与世侄女罢?你们出身时还是老夫批的命,没想到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邹艮说着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见鬼的老夫!一定是昨夜没睡好。
      “常青与长曲见过邹伯父。”廖常青自然是知道他的,忙拉着小丫头见礼。
      邹艮慈爱地伸出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发心,将她抱起来,笑道:“好说好说,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告诉伯父,有人欺负你们,也只管告诉我。”
      “爹。”立在旁边当壁花的长子邹演终于听不下去了,廖国尉这长子虽然才十三四岁,却已经是智绝无双的安阳君,哪里有人能欺负得了他去。更何况朝中还有廖国尉杵着呢!哪个没长眼睛敢欺负他们兄妹啊?
      几人又聊了几句,碧螺忽在门外说齐墨灵枢子要见安阳君,廖常青只好抓过一个劲地盯着邹艮胡子想去拔几根的妹妹告辞。
      “奇怪。”邹艮看着那两个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口,忽收了笑意,若有所思地轻声喃喃道。
      “爹,可是有何不妥?”邹演走上前问道。
      “又廷这长子当年生产时因有百鸟相和之奇相……为父当年为他批命时,明明卦象上说他智多早夭,活不过八岁,如今看虽然身体羸弱些,却还活得好好的。那小的,也是奇怪,是老夫望气之术退步了么?之前明明不是头顶隐约有五彩霞光,似有鸾凤环绕,是贵不可言的命相,怎的如今全然不见了。”
      随之,他忽然又释然地笑了起来,“易者,变也。命运如此诸多变化,人又岂能轻易窥探一二,也是为父痴了。当年你曾曾祖父不是还说齐国要亡,如今不也是还没唔……”
      一只手已经牢牢地蒙住他嘴巴,“爹,您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真不明白您当初是如何当上这祭酒的。”
      “你小子,没大没小。整天跑这里无所事事,怎不学学你弟弟邹灵呢?”
      “先天演卦之术,有他继承就是,非我擅长也!”邹演呵呵一笑,只道。
      看着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邹艮皱了皱眉,顾不得再去想廖氏兄妹的命数了。
      齐墨灵枢子找廖常青,果然是为楚墨之事。灵枢子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留着几缕胡须,配上他清癯的面容,仙风道骨,如同道家人。其实所谓百家争鸣,越到后面,越会有融合迹象。如今已经有很多人并不纯粹只持一家之言,像他父亲廖湛,名为法家,对儒家兵家纵横家之术也略有涉猎。
      “楚墨巨子之信,我已经看了,此番多谢安阳君。”
      “师父何必如此客气。”廖常青浅笑,伸手接过灵枢子女儿递过来的茶水。战国时期北方人其实并不爱饮茶,只因他自己多年留下这样的习惯,导致他身边的人也不由地被影响。廖湛如今晚上批阅公文时也爱命人给他备浓茶,作醒神之用。
      “师弟,这次去楚国可有收获?”灵枢子女儿与他同岁,闺名唤静香,兼工医两技,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工为家学,医为爱好。
      廖常青沉吟,将船战之事与灵枢子细细道来,提起小丫头,见门外小丫头似乎正玩那只机关鸟玩得尽兴,小孩站在她旁边,背靠着树,抱着块木头不撒手,似乎在仔细雕刻什么,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
      “这楚墨巨子倒是难得奇女子。”伍静香大喜,“爹何不请她来齐国一叙?我听师弟此言,楚墨造船上似乎改进了不少,还有那流火弩……”
      “流火弩之事,我已与楚墨巨子商议,让她不要外传。墨膏多产于西北,西北与秦接壤,若被秦墨知晓,齐国危矣。”
      “安阳君此事做得不错。”灵枢子微微叹了一口气,“如今墨氏三分,眼看秦墨已背离墨子之道,助纣为虐。只希望如今楚墨与齐墨能联合抗秦,不再让强秦东迁。”
      从灵枢子处出来,廖常青带着两个小孩四处闲逛,参观一下学宫。还未走一会儿,小丫头便喊着肚子饿,廖常青无法,只得令碧螺将她带回去,自己带着小孩往次日学习的地方去熟悉一番。
      稷下学宫里都是形形色色的学者,为了迎合那些附庸风雅之人喜好,各院中杂植些梅兰竹菊。前几日刚下了雪,如今雪霁天晴,院落里几树开得正灿的红梅此刻滴滴答答地淌着水珠,廊檐上的冰柱也不住地滴下水来,溅起一片水花,沾湿了少年的衣边,他似也未曾注意,只坐在廊下自弈,身旁的侍者也不知去了哪里。
      “太子殿下。”廖常青脚步顿时停下来,朝他行礼。
      公子闻顿时抬头,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起身快步引上来,“安阳君!我听说安阳君今日来,太过欣喜。”
      廖常青看着他位置上棋盘,疑惑地问道:“殿下这是……”
      公子闻甩开袍袖,深深行了一礼道:“君父说我性情太过愚笨急躁,让我安神定志,分清浊,明耳目,想到安阳君精通棋艺,想请安阳君教我对弈。”
      象牙色绣银边兽纹广袖大袍微微扬起,廖常青被那上面的白虎兽纹闪了一下,忽觉得这景象似曾相识,只是那画面消失得太快,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心思微转间,他已双手扶住公子闻,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等小事,谈不上什么请教,臣自然愿意同殿下交流一二。”
      公子闻直身起来,双手改一只手,紧紧地拉着廖常青。廖常青正好要看看学馆,便也没收回手,只带着他走进屋中,四周逛了一遍,回到屋子,又命人上了茶。时人爱饮浆,一种酸甜的果酒饮料,廖常青自然是喝不惯,因此吩咐碧螺给他上的茶,除了茶叶不用放任何东西。公子闻好似第一次看到清茶,颇为好奇地打量着他那一盏。
      犹豫了一下,方轻声道:“原来安阳君如此节俭。”
      这个误会大了,不过廖常青只一笑,并没有解释,伸手端起茶盏,微抿一口,抬头见公子闻还盯着自己端着的茶盏看,便沉吟道:“听说秦国传来战报,秦王扶苏重疾?。”
      “君父前几日还问我,如何看待秦太子婴。”
      “殿下如何回答?”
      “秦太子婴比秦君心思更加深沉,也更能沉得住气,如今正值壮年,将来必是齐国一大劲敌。”公子闻想了想,道。秦国国君如今已五十五岁,其太子婴也已三十多岁,再有因为先前商鞅变法后一代一代的财力积累,又占有川蜀,国力昌盛。而齐国因为廖氏的缘故,当初赵氏被灭,国君是继承兄长之位,又有很多武将随公孙氏而去,因此国力远远不比秦国。
      秦太子婴,按照真正历史里,是被赵高给弄死的。秦国扶苏和太子婴,是他来这个时空后听到的,唯一与他所在那个时空正史有些相关的人物。正因为对历史的归属感,廖常青其实更属意秦国,若不是因为廖氏,若不是因为,邺城才是他的家。
      他掩唇咳了一声,道:“如今齐国内忧外患,虽有些艰难,太子殿下也莫要妄自菲薄。且如今秦国正值交替之际,若我齐国将士上下一心,或许也是一个难得的灭秦良机。”
      近日他与父亲商量,正想趁此机会反攻秦国。
      公子闻笑了笑,“安阳君说得极是,我受教。”
      侍者已将棋桌搬进来,两人对弈了几局。廖常青其间不时与他说几句,无非棋局中各类层出不穷的陷阱,暗含兵家之法,公子闻默不作声地听着,颇有所得。
      “棋局如战局,果真如是。”
      “咳。”廖常青笑道,“臣也只是纸上谈兵,若真到战场,还得顾虑更多,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兵者,诡道也。棋子是死物,须知人心最难测。”
      说着,想了想,便将三国里空城计简单地与公子闻讲述一番。他声音轻柔,故布悬念,将诸葛孔明与司马懿之间的交锋描述得栩栩如生,公子闻不禁听得入迷。以前讲课时也喜欢在枯燥的课堂中穿插一些小故事,他涉猎广泛,说的故事很少有重复,且每次都说得十分风趣,再适时添加自己独到的一些观点与见解,使学生每每在听故事时收益甚多,这也导致每次总有学生因为抢不到他的课特地跑来蹭课,很多学生也在背后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历史活百科。
      “凭栏而坐,焚香操琴,高声昂曲。这诸葛先生真乃神人也!”
      “疑兵之计,虽说看似简单,但能做到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尚且谈笑风生者有几人?更何况这故事只是市井之传,只可借鉴其义,不可为实。”
      “说到焚香操琴,安阳君可通晓音律?”
      “五音不全。”廖常青莞尔。
      公子闻有些诧异,继而稍有遗憾,“安阳君竟不识音律?”
      廖常青不禁更乐,“五指尚有长短,人又岂有完人?臣非神仙,岂能事事俱会。”
      恍惚间,听到门口有人道,“少主,天色不早。”
      廖常青抬头一看窗,轻声一笑,“居然如此迟了。”
      公子闻似也才发现窗外夕阳,慌乱直身披衣及履,“天色不早,我也要回去了。”
      “殿下慢走。”廖常青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他慢慢起身,走到门边,见小孩果然坐在深色护栏上,手上还拿着他那根宝贝木头,仔细地雕琢着。
      看他雕得认真,廖常青忽然伸出一只手,夺过,笑道:“你这是在雕什么?看你雕了好久的样子,取来本君看看。唔,这是……这是金鸡独立?雕得不错,很有天赋。”
      小孩低下头,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忍了又忍,不敢告诉他自己雕的是只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稷下学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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