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三枚青芒 ...
-
第十一章
乔安为人虽然无赖了一些，然而一开始诊脉，整个人就变得完全不同起来。廖常青看着他，真觉得眼前这人可能有精神分裂症之类的疾病。
“少主心疾乃是天生的。老夫观你脉象和气色，似乎在六七岁左右寒气入体，有过一场大病？”
“不错。六年前本君不幸落水，寒侵肺腑，幸得程先生出手施救。”他自己虽也懂医，毕竟医者不自医。
“呵呵，我这个师弟，虽然蠢是蠢了些，基础却是打得很实，也幸亏你遇到了他。若是其他庸医，怕是早就嗝屁了，坟头草如今可能都有人高……师弟你瞪我作甚？我这是在夸你啊？”
“……”
廖常青面无表情地缩回手，他又想关门放狗了。
“师兄，你是神医，可有办法治好少主这心疾之症？”旁边程仪忙绕过话题道。
乔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若要治好，只能剖心换心，那是卢医扁鹊再世也办不到之事。你也说了我是神医，可不是神仙！更何况，神仙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呢！”
见屋子几人皆是黯然的神情，乔安想了想，又道：“不过老夫可以开一副新药，药效会比你先前这副好一些，少主若不操劳过度，则与常人无异。”
廖常青犹豫了一瞬，问道：“本君可能骑马射箭？”
“骑个屁！射个屁！就你小子这破身子，还骑马射箭，想要多活几年，最好连房事也忌了，省得自己死得早，还祸害得人姑娘年纪轻轻地成少寡。”
“咳咳……”见少主脸上变幻莫测，程仪忙悄悄地拉了拉乔安的衣袖，轻道，“师兄你少说两句。”
廖常青却忽然笑了，“多谢前辈指点。”
少主这是被自己的病情吓傻了么？
众人皆诧，唯乔安嘻嘻笑了起来：“你这小子爷爷我看着顺眼，不如再多送你神药。”
“何药？”稀奇古怪的药我可不要。
“你让他们出去，老夫我悄悄地与你说。”
廖常青本不欲理他，看他一脸期待满是希望自己快问他的表情，犹豫了一瞬，挥了挥手屏退了众人。
“说罢。”
“唉，你这小娃娃！老夫给你的自然是好物。”乔安眨了眨眼，从怀中慢悠悠地掏，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小瓶子，“这可是老夫在西秦川蜀之地蹲了三年多才找来的神药。这药一共只有三颗，名叫青芒。服用一颗就能瞬间将垂死之人生龙活虎地起来。如何？很神奇罢？”
“青芒？”廖常青抽了抽嘴角，脑海中想象着现代水果商店里看到的一个一公斤的某种大水果。他一直不爱吃芒果，总觉得芒果中带着一种奇怪的腥味。
不过……应该只是名字一样，又或许，是他听错了。
他看着那个精美的雕工精美的小木瓶，沉吟道：“若是使用，有何副作用？”
“副作用？什么意思？哦，你是说它服用了药效过后会有何症状？这老夫就不知道了，老夫又没见人用过。”
“……”那你还拿来送给我，感情我是小白鼠？
“你这是啥表情！真不识货，别人求我还求不来。如何，你要不要？”
廖常青淡然地道，“本君从未听说过天下有掉馅饼好事。”说着，低头抿了一口茶。
乔安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顿时有些着急，之前答应给廖常青看病，怕狗妥协是其中一个原因，其实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廖常青这个特殊的有心脏病的体质，要知道这个时代医术落后，像他这样天生有心疾还能活到那么大的人几乎没有。当然他也不知道那是因为廖常青这具身体早已经换了个芯，只以为全是靠师弟死马当活马医给拖到现在。
乔安有一个怪癖，自小喜欢收集各种各样奇怪的病例，他不似同门其他师兄弟一般谨遵祖师爷教诲将悬壶济世奉为首要，而是向来凭自己的兴趣给人看病。他一直觉得如他师门其他师兄弟一般，只是救活一世人，如若他能收集所有案列编撰成书，再发现一些别人没有发现的东西，不说一世，以后世世代代的人都会将他奉为医道老祖，如祖师爷一般享万世香火。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一只活的小白鼠，哪里没有手痒的道理？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廖常青是个世族公子，他早就想剖开他的胸看看他胸腔里那颗孱弱的心此刻是如何跳动的。
“真的不要试试？要知道服了药，莫说骑马射箭，上阵杀敌，夜御十女也不在话下~”
“……”廖常青顿时被茶水呛得直咳嗽。
你还可以再猥琐一点么？这话说得怎么像他现代出门时看见大街小巷上贴的推销某些药的小广告似的。
“咳咳，这青、青芒听来就是虎狼之药，不过饮鸩止渴，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好处，不知乔先生赠本君此药是何居心。”怕他再说出更离谱的话来，廖常青还是无奈地回了一句。
“哎呀，既然你这么说，就是怀疑爷爷我咯？那爷爷我也不给你改药方了。”
“前辈别闹。”见这人又恢复一副油盐不进的无赖模样，廖常青叹了一口气，“本君收下便是。”
大不了不用，反正他也不能撬开他的嘴逼他吃下去。
可是药方却不能不改进，身为廖氏嫡长子，不说入朝堂参议国事，去学宫与众公子交际往来是必要的，六艺也要重新拾起来，只要运动适宜，对身体还有些益处。他垂下眼帘，望着桌上那只小瓶子陷入深思。
七日后，程仪送来改进的新药，廖常青服用几日，身体果然好了许多，咳嗽也少了，廖国尉大喜，欲重酬乔安，却发现其早已离去，还偷偷牵走了程仪攒了很久的钱买的唯一的代步工具——一头秃毛老驴，气得程仪的徒弟直跳脚骂街。廖常青哭笑不得，赏给程仪师徒大量钱财方消停下来。
入冬以后，白日越来越短。小丫头与小孩也开始习武，廖常青遗憾自己无法习内力，遂让教习武术的武者也教了他些像五禽戏之类的健身功夫，他记性一向不错，穿越后更是好得可怕，再复杂的招式动作只见了一遍便记住了，然而手中总使不出力气来，空有花架子，某日吹了风还不幸得了风寒，躺了几天，再看两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家伙冬日里练得头顶蒸汗，直觉老脸有点挂不住。
廖常青屋外是一个大院子，东院门出去就是碧波池，而西边已经被收拾成习武场。一个箭靶立在墙角，旁边靠墙还有一棵柿子树，此刻上面叶子已经掉光了，留下光溜溜的树枝落满残雪，上面还挂着累累硕果，被积雪铺盖着，如同迎风招展的小灯笼，没有他的命令，院里的小丫鬟也不敢去摘。更何况这株野柿子树是它自己长的，不知道是怎么长出来的，或许是檐边筑巢的小雀偷偷衔来的种子掉在了角落里，偷偷发了芽，之前的主人没让侍弄花草的园仆拔了，于是就一直长长长，然后年年开花，结果。
廖常青自己不爱吃甜食，往年都是快入冬的时候才想起来，让人打下来交与碧瑶处理。或者留着做冻柿。程玄好像很喜欢吃柿子，一次廊下经过还见他偷偷地拾起掉在地上的吃，那柿子掉在地上都摔烂了，上面蚂蚁爬来爬去，他好似一点没看见般，剥了皮塞进嘴里。廖常青见了，遂将满树的柿子赏了他。他舍不得全摘，只偶尔馋了上树摘一个，如今还没摘完，冬日里一片雪白，看着那红红的冻柿倒也喜庆。
小孩穿着一身玄色单衣，正在庭下练习射箭，跟他人一般高的弓，他也能试着用脚掰开，搭一支箭，瞄准，一道破空声，正中百步开外红心。
“好厉害！好厉害！程玄哥哥再来一次！”
小孩没有说话，手却是从背后箭筒里又抽出一支箭来，来了半年多，他看上去依然精瘦，也没见怎么抽条，不知道平日里喂猪似的饭量是喂到哪里去了，结巴的毛病也还是没改掉，只空长了身力气。问他，说是学了内力。对，就是因为这个内力，现在小孩又多了个毛病，自己的屋子不睡，偏喜欢在他屋里打地铺，说是要保护他。廖常青屋中常年有四个死士轮换负责安全，哪里需要他这小豆丁？廖常青哭笑不得，却也随了他去，大冬天见他还穿着单衣睡，夜里还踢被子，他起来给他盖了几次，不耐烦，将他赶回他自己屋里去睡，一回头，见他正坐在房梁上对自己咧嘴笑。
小屁孩，越来越难管。欺负他学不了武功是罢？当初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孩去哪了？
再看他旁边的小丫头，这会儿正趁武夫子不在坐在旁边假山石上偷懒，旁边专程给她做的弓箭被随意地扔着，膝盖上叠着一方小手帕，上面叠着几块发糕。
廖常青立在走廊上，了，睐眼看着两个小孩，忽然发现他们俩抛弃门第之见只看年龄倒是挺般配的。几丝寒风吹过，喉咙有点紧，终于忍不住咳了几声，小丫头立刻就发现了他，也顾不得膝盖上的糕点，直接站起来飞快地跑了过来，小孩没有回头，手中的箭却是胡乱飞了出去，扎在那棵柿子树上，尾羽还在微微颤抖。
“哥哥，你怎么起来了！”
“怎么，还不许本君出来散步？”廖常青掩唇轻轻咳了一声，慢慢俯下身，用头碰了碰她的头，低声笑道，“本君的讨债鬼这几日可有闯祸？”
“阿如最近这几天都很乖呢！按时吃饭，按时习武，按时写字，按时睡觉。连爹爹都夸阿如长大了。”
“说到爹爹，今日他不是要去城西粥棚施粥，你怎么不吵着去？”腊八是历代以来就有的风俗，为了欢庆丰收与祭祀神灵。夏朝时称为‘嘉平’，商朝时称为‘清祀’，周朝时称为‘大腊’。每到冬至后第三个戌日，齐国高层们就会在城中布粥棚，熬了五谷杂粮与各种干果为粥，施粥给百姓，国君若无事还要亲至派粥，有与民同乐之意。就是没想到今年因为打战，流民也比往年多了些。
“爹爹说那里坏人多，要阿如留在家里守着哥哥。阿如好想去啊！家里的腊八粥没有外面的好喝。”
廖常青微微眯起双眼，笑了起来。这是自然的，府中煮的腊八粥都是用上好的精粮代替粗粮，熬得十分浓稠，又因为廖常青不爱吃甜，廖国尉特意吩咐不放糖，而外面的粥因为分的人多，材料用得杂，熬得稀可照影，她又喜欢往里面放糖，对孩子来说自然是那种饮料似的稀粥更好喝了。
她还不知，对她来说如零嘴饮料的一碗粥，可能是某些流民一天不至于饿死的慰藉。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相信在百姓和某些隐者眼中，他们这些士族权贵便是战争的发起者，令千家万户人家妻离子散的始作俑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耳。为政六年，发展生产，劝君王轻税减役，整顿官吏，剪除有篡位之嫌的赵氏公孙氏，繁荣经济，不贪敛钱财，不嗜酒好乐，使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使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他不相信，有人能做得比他那个父亲更好。
有些人，并非真想隐逸山水，只是嘴皮子利罢了，看不惯别人扶摇直上，又比不得人有真才实干，只能凭着自己些许小聪明，以嘲讽君王有眼无珠来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三枚青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