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驿站遇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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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傍晚，廖常青在灯下查看安邑那边递过来的战事消息。小丫头对这些不感兴趣，跑回自己屋中歇下了，小孩坐在对面刻字，他识字极快，虽然不曾入小学习六书，但廖常青教他的字每每都能记住，可惜廖常青并不是教小学，而且很多小篆他自己也是才学几年，填鸭式地教给他，大多时候还是让他多看书，将不懂的字写下来告诉他。廖常青揉了揉太阳穴，从复杂的军情中收回神，觉得喉咙微紧，掩唇咳了几声，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茶盏里的茶水还是温热的，看来适才小孩重新添换过，低头再见他正认真地边看着竹简边刻着沙盘，一个个字写得极为工整。
“可有不识得之字？”
犹豫了一下，竹简伸了过来。廖常青侧身，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喓，形声字，口字旁，意为虫鸣声。趯，走字底，意为虫跳跃。阜螽，蚱蜢也。喓喓草虫，趯趯阜螽。草虫喓喓鸣叫，蚱蜢四处跳跃，有繁荣之意。”
小孩点了点头，似懂非懂。他看着廖常青，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还有疑问？”
“少主，我想习武。”
小孩抬起头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充满渴望地看着他。
他说话还是断断续续的，不甚顺溜。不过如今已经好多了，如果句子不长，基本上听不出来是个结巴。小孩或许也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很少说话，像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只那声少主说得最是顺溜。
廖常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欣然地道：“回去以后，本君可以为你找个武者，只是府中不养废人，你要好好学，莫要再像那疯狗打架，折损本君声名。”
“好。”
小孩眼睛顿时更加明亮了，看着他，忽然裂开了嘴，笑得傻里傻气的。
廖常青拍了拍他的肩，“早些去歇息罢！明早还要赶路。”
廖常青见小丫头对寿春依依不舍的模样，想让她多看看沿途风光，便让冉子谵先行回去，他带着小丫头和小孩一路游山玩水，慢慢地往齐国而行。眼下已是深秋，到处都是枯叶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一路过去还见到一些柿子，红彤彤地挂在树枝上，小丫头跃跃欲试，想带着小孩顶风作案，被廖常青识破。
廖常青以为她想吃柿子，便吩咐死士去买了些，然而死士买回来，她却又不要了，拉着碧螺去溪边看鱼，还命令死士下水去摸鱼。廖常青颇感头疼，只得将她扔给碧螺照顾，回到车里。
小孩倒是乖乖地待在车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几案上那几个柿子。柿子还带着白色的霜粉，看上去十分新鲜诱人，见廖常青掀帘子回来，他忙收回视线。
“咕噜噜……”一阵响亮的腹鸣声。
“饿了？”廖常青不由地轻笑，掩唇咳了一声，忽伸手摸了摸他的胃部，喃喃自语道，“不是刚吃完饭么？怎么这便饿了。” 难道是在长身体？也没见长高啊！
感觉到肚子上被一只手轻轻地触碰，一触即离，他不由地瞪大了眼，顿时低下头去，耳尖悄悄地红了。
廖常青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似乎想到什么，道，“空腹不可食柿子，本君倒忘了，这柿子还得先收起来，待用过晚膳才能吃。”
傍晚时分，终于见到驿站，这般路边驿站自然比不上寿春城的驿站，里面也没有上好的房间，只能将就一晚，总好过睡马车上。店家倒是好客，特地杀了只后院养的鸡，廖常青笑着推辞，暗里吩咐碧螺多给些钱。晚饭廖常青没有大动，他一向吃得少。
夜，廖常青躺在床上，听床下打地铺的小孩呼吸逐渐平稳。窗外月色入户，不知为何饭后他就一直觉得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似有什么东西被他给忽略了。
是什么呢？什么被他忽略了？想了良久，不得结果，倒是让他想夜起小解。
起身，及履，忽然，手顿住了。
鞋子！这驿站是楚国的官驿，上下皆有编制，那名上菜的侍者为什么穿的是草履！
只有……布衣才穿草履。
如此一想，额上顿时冷汗涔涔。
“碧螺，碧螺！”
“在，少主有何事吩咐？”碧螺忙道。
“快，速派人去阿如房中！这驿站有问题！”
话音刚落，忽听得外面有人暴喝一声，“有刺客！”
廖常青一顿，忙起身穿好衣裳，小孩也被惊醒，他见廖常青忙着穿衣服，顿时明白，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衣裳也套起来。
楼下驿站大堂中已经乱了起来。廖常青拨开窗往外看，隐约能见数十名蒙面刺客此时正与他的死士厮杀，他这次带出来的十来名死士皆是一等一的好身手，可惜楼下留守的死士不多，寡不敌众，眼看其中一个受了重伤。
“速去帮忙。”廖常青立即对屋中的死士道。
“可是少主这里……”
“留下两个即可。速去！若可以，留一活口。”
“嗨！”
几条人影如幽灵般从房梁上蹿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加入战局。
“保护安阳君！”不知有谁喊了一声，廖常青心里顿时一惊，他身边的人绝对不会这般喊他，这群刺客果然是朝他来的。下意识拉过小孩，两人往前一扑，黑暗中只听一阵暗器破空声，咄咄咄——一排飞刃钉在窗台上，刃口在月光下似乎还泛着幽蓝的光泽。
“少主！”死士大惊。
廖常青摆了摆手，刚要示意自己没事，忽觉得脚下一空，地板忽然打开，他与小孩瞬间掉了下去。
太大意了！没料到这群人连官驿里都敢下手。
调虎离山之计，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死士连忙扑上去，用剑劈开地板，却见下面一片幽深，根本不是楼下房间。
“哥哥！”小丫头被碧螺抱了过来，“哥哥呢？”
“少主他落下去了。”
碧螺看着那方小小的洞口，沉声道，“去追，若是找不见，你们亦知会有如何下场！”
“嗨！”
廖常青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自己成了战国时期一个国尉之子，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呆在一方小小的庭院里，有一个天真活泼的妹妹，还收养了一个小孩，某天去了楚国，回程途中忽然遭遇刺杀，掉进了陷阱里被捉住，他觉得自己意识开始朦胧起来，忙悄悄将袖中匕首塞给一同掉下来的小孩手中……
一阵颠簸，似乎被人拖着逃命，他昏沉沉地睁开眼。果然见小孩正扶着自己蹒跚前行，也真难为他了。
明月已经快要落山，启明星越发清亮。眼前四周是一片密林，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我们如何逃出来的？”他开口，声音还带着几分初醒的沙哑。
小孩见他醒来，大喜。
“绳子，割断。”
说着，顿了一下，将匕首递过来。
廖常青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意识似乎还有些昏沉，“你收着罢！”
说着，检查了一下袖箭，发现淬毒的箭也少了两支，不知自己昏迷的时候，小孩带着自己是如何甩掉那群刺客的……
忽听一阵人声，廖常青明白如今还没脱离险境，不知道追来的人是刺客还是自己死士，天亮以后，更方便刺客找到他们，连忙起身，拉起小孩的手。
听得人声越来越近，见小孩脸色苍白，再看自己也是衣裳凌乱狼狈不堪。
“害怕么？”
小孩摇了摇头。
他不由弯了弯唇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两人边逃跑边听着身后动静，不知不觉，眼前忽然一空，小孩眼疾手快忙将他拉住，只听得一阵泥土滚落的簌簌声，居然是悬崖。古装剧里常演的生死逃亡遇悬崖的戏码也被他遇到了么？廖常青真不知该苦笑还是该吐槽。
听得身后人声已经越老越近，廖常青看着眼前悬崖，摸到了袖箭，忽然计上心来。
“程玄，你信不信我？”
小孩漆黑如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我们跳下去，你莫发出声音。”
说着，他忽俯身一把抱住小孩，两人纵身跳了下去，夜风鼓起衣袖，小孩顿时瞪大了眼，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与此同时，廖常青已经按下手中袖箭上那个独特的扳机，一道银丝忽然喷射出来，钉在悬崖旁的一棵矮树上，俯冲下去的身体顿时悬停在半空中。
那是他袖箭里另一道玄机，箭槽里有一支笊篱，绑笊篱所用的细丝不知是什么材质所造极为坚韧，若到必要之时，还能拆下来做勒马索用，绷紧后能在瞬间将飞奔马匹的四蹄削下来。他当初造的时候，也没想到会用在这上面，感到袖箭箭身承受两人的重量似乎有崩裂迹象，他忙伸手，抓住了细丝尾端。
“唔——”细丝似乎因为崩得太紧勒进了他的手掌，一阵剧疼，他忍不住轻声吸气，喉咙也紧得直欲咳嗽。
小孩顿时不安地动了一下。
“别动。”他忙低声道，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按住他。之前匆忙穿衣，衣带未曾绑紧，后来又忙着逃命，他外裳的衣衽不知何时已经松开。程玄脸紧贴着他胸膛，闻见他衣襟上浅浅的熏香，听得那羸弱胸腔里面紧促的心跳声，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随着这频率跳起来。
你信不信我？
自然是信的，全心全意地信他。
血腥味……
他受伤了？
他睁开眼，想看看廖常青，却被他按着动弹不得。
悬崖上方人声渐渐近了，很快到了崖边。这群刺客显然没想到廖常青会躲在悬崖下，只在崖边粗略地找了找，觉得他们往两边逃去，便分兵两路去追。
天渐渐亮了，四周的夜雾也慢慢散开。
崖边风十分大，廖常青只穿了两件衣裳，之前不觉得，如今却觉得后背森冷，左手也早就冻得麻痹了。幸好这小孩如火炉一般，若是他一个人挂在这里，不摔死怕也要冻死……
“少主？”隐隐听见碧螺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程玄抬头，见廖常青脸色冻得苍白，嘴唇发紫，顿时也顾不得许多，忙大声呼救。
碧螺听得声音，拨开草丛，见两人正悬空挂在崖上，吓得脸色大变，忙令死士将他们救上来。
“少主，你的手！”
程玄连忙看去，只见廖常青左手手掌心一道深深的伤口，红肉外翻，几可见骨，大量的血从伤口处流出来，左手整片衣袖都染红了。碧螺眼睛一红，掏出怀里的伤药要给他敷上，却见他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
呼吸紧促，一阵剧烈的咳嗽，幸好不是第一个被咳嗽憋死的人……
“少主……”
廖常青微微喘息着摆了摆手，哑声问道，“阿如呢？”
“姑娘无恙。”
“其他人呢？”
“殉二伤一，其他皆无恙。”
“如此便好，本君先休息片刻，其他再说……”说到最后，已昏迷了过去。
刺客逃走两个，剩下的见已无逃生之路皆咬舌自尽。整个官驿的人原来都已经被他们杀死，所幸他们端上来的吃食廖常青他们并没有吃多少，死士更是只吃干粮，没有中招。廖常青看着自己包裹得跟粽子似的左手，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他早就知道这群刺客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的。
更何况，是谁派来的，他心里也有几分猜测。
因为伤势，只得在官驿多休整两日。
小孩立在他旁边，看他吩咐如何处理那些尸体。
廖常青屏退死士，见他立在那里，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招了招他，“你过来。”
他走到他跟前，乖乖跪坐下。
廖常青看着他，忽道：“转身，宽衣。”
小孩顿时全身一僵，犹豫了片刻，依言背过身去，伸手脱下衣物。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驿站遇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