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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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怜大古月下探墓，参宿三郎墓里看花】
村子外面的山头上，有一处断崖。
断崖虽不是万丈深渊，但若是从这里跳下去，多半会小命不保。
初秋时节，仍是一片绿意盎然，远处峭壁间，有山泉崇崇流淌，鸟鸣之声不绝于耳，倒是一番令人神清气爽的美丽景象。
黄昏之时，大古来到断崖边上，静静地看着前方。
他将手中的纸包打开，托在手上，任凭一阵风吹过，将花粉和纸一同吹进悬崖深处。
背后忽有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沉稳内敛，是他所熟悉的，那声音对他说道——
“大古。”
大古回头，只见幽怜站在他背后，她来的那么悄无声息，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发觉。
“是你。”大古应了一声。
幽怜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大古先是困惑，随即明白了幽怜话中的含义，他嗤笑了一声，问她，“你刚刚都看见了？你看见我把花粉扔了？你失望什么？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吸了这包花粉，然后再跳下去自`杀吗？”
幽怜摇了摇头。
大古道，“我若真的死在这里，才是称了你们的意。”
话说出口，又突然想起凯恩曾经告诉过他，自己能够从卡蜜拉手中脱身，是受了幽怜的帮助。
事实上，大古这次离开村子，就打算去山寨投奔凯恩了。
不是不想继续测光，而是他所到之处，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卡蜜拉不除，露露耶永无宁日。
凯恩曾经告诉过他，山寨那边正在研究精华液，纵使自己不能进化，若是能够多出一份力，也好过现在这样受尽女魔头的蹂躏。
他要复仇。
幽怜道，“我从未想过你会死在这里，你并不是那样软弱的人。我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大古脸上尽是防备之色。
“还记得你曾经对我的承诺吗？”
大古：？
“无论女王陛下——那会儿她还是公主，你还是额驸。你答应过我，无论公主殿下做出什么事情，你都会包容她，担待她。”
大古都被气笑了，说道，“你所指的‘无论做出什么’，是不是也包括她杀死我的母亲和兄长，杀死我所爱的女人？杀死我结交的好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奢望你会原谅她，我也知道，那根本不可能。我之所以来找你，是为了带你去一个地方，告诉你一些事。”
大古沉默以对，但却不知为何，心中有隐隐的不安，竟让他不自觉攥紧了拳头，掌心微微出汗。
幽怜道，“这些事可能会对你造成一些冲击，所以要不要随我来，全凭你自愿。”
“自然要去，还有什么事比卡蜜拉的存在本身，对我的冲击更大。”
“那就好。”
“国师，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完成了进化，获得了等离子光的力量？”
幽怜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已经是巨人之身，但你却无法进化。”
“这我自然知道，不用国师提醒。”
幽怜道，“因此，我只能带着你，慢慢飞过去。”
言罢，幽怜现出光之巨人相，只不过仍然保持着人类大小的身姿，幽怜说道，“巨人的样子更适合飞行。”。
大古虽然早已经知道了卡蜜拉的模样，但是看到幽怜之后，还是为她的美丽暗暗吃惊，内心赞叹的同时，又为自己不能进化而惭愧不已。
幽怜走到大古的身边，一手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在地上一挥，大古只看见两团银白色的光晕在脚下升起，他眼看着自己脱离了地面，踩在这两道白光上浮在半空中。
幽怜道，“我们走吧。”
然后两人一起，向着沙漠的方向飞去。
两人飞了小半日，到了一座小金字塔前才停下。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一轮暗红色的下弦之月挂在天上，将冷冽的光镀在沙海中的一座座墓穴上。这里鸟鸣虫鸣皆无，安静得有些可怕。
站定之后，幽怜又恢复成人类的身姿。
大古站在幽怜后面，问道，“这是谁的墓？”
幽怜并没有回答他，她对着金字塔的石门做了一个托举的动作，石门被一圈银白色的光包裹着，缓缓向上开启。
幽怜在前，大古在后，进入到金字塔后，石门又缓缓落下。幽怜一挥手，原本金字塔内安放火把的石槽上，被一团团白光点亮，让这里不再是漆黑一片。
两人向下走过一小段石头砌成的甬道，就来到了安放棺椁的墓室。
无论是甬道还是墓室的墙壁上，都没有任何壁画，也没有任何文字，这让它和历代君王，甚至是达官贵人的墓葬比起来，都十分寒酸。
来到墓室后，幽怜又一挥手，整个屋子被包裹在银白色的光晕里，幽怜道，“这是光幕，有了它，我们就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墓室的中央安放一口大石棺，石棺前有一个石台，石台的上面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大古走到小盒前，大概能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用目光向幽怜询问，幽怜轻轻点了点头，“没错，这里面是墓主人的心脏。”
在露露耶的神话里，逝者的灵魂渡过冥河，来到灵魂守护神阿努比斯的面前，将自己的心脏和真理羽毛分别放在天平两端，若是心脏和羽毛的重量相当，此人就会得到神灵的庇佑，得到永生，若是心脏比羽毛重，此人则会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因此，在保存尸身的时候，虽然其他内脏也会被取出，但心脏还是要单独放在一个更为稳妥的地方。
幽怜对大古说道，“我们这次来，就是要把她的心脏拿走。”
“这是谁的墓？”大古问。
“你认得此人。加图索祠堂里供奉的第一人就是她。”
“太子？”
“是了，太子殿下，女扮男装的最后一位公主，对抗基里艾洛德人的英雄，女王陛下卡蜜拉的前世，真正拥有‘齐杰拉’名字的人。”
大古听着幽怜的讲述。
“八百余年前，齐杰拉殿下不堪负重，被族人出卖，于地狱门前自刎，我将她的尸身葬于此处，此后几世轮回，我将自己关于这一段的记忆固定，现在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我这次来，取她心脏，配置毒酒，待地宫建成之后，让她饮下，施巫术，封印蚁后，却也毁她一生。”
大古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些许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知道这一时之间让人难以接受，我会慢慢告诉你我们的计划。”
幽怜便将要如何封印蚁后，如何驱动露露耶的子民们获得力量，如何与三大祭司勾结，移民猎户座的计划娓娓道来，直到说完了好一会儿，大古才回过神儿来。
幽怜道，“说了这么多，你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正常，还是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大古讷讷道，“你是说，卡蜜拉她从未背叛过人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忍辱负重，为了击败基里艾洛德人，为露露耶的子民们争取一线生机？”
幽怜答道，“说‘击败’到也不太准确，诅咒生效后，蚁后只能被封印三天。”
“那她呢？她要被封印多久？”
“很长很长时间，长到我们都无法想象。还记得你在幻境‘明明之中’里看到的那几句话吗？”
大古好似想起了什么，“那幻境果然是你做的。”
幽怜点了点头，说道，“‘丹心历尽千秋梦’，这是我占卜出来的她的结局。漫长到海枯石烂，漫长到沧海桑田，不得解脱。”
“这... ...这简直荒谬！简直是... ...太过分了。”
幽怜依旧平静，她说道，“来之前我告诉过你，会对你造成冲击。”
“哈哈哈~”大古忽地笑道，“这算什么？！这他`妈的到底算什么？！哈~她是卧底，她是英雄，她背负骂名她受尽了委屈。那我呢？我算什么？我的母亲算什么？我的族人们算什么？加图索王城里那些东倒西歪的石像算什么？石叮咚里我大哥和小狗的石像又算什么？丽娜死得不明不白，她算什么？！我们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大古，对不起。”
“我竟然连恨她都不能吗？”
“对不起。”幽怜又一次道歉，“关于那个名叫丽娜的女孩子，我很抱歉，这大概是陛下她唯一的失误。”
“... ...”大古怔怔的，好半天才喃喃道，“丽娜她被夺去了生命，在你的眼中，却只是卡蜜拉的一个失误。”
“大古，我很遗憾，我不愿看着你继续在仇恨中挣扎，做着无意义的举动，所以才将这一切告诉你。”
大古看了一眼幽怜，“无意义？你说我做的事情无意义？哪一件事？是测光吗？”
幽怜没有明确回答，但很显然，她就是这个意思。
幽怜看着石台上的盒子，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带上那颗心，我们走吧，我送你离开这里。”
大古将眼前的盒子拿起，刚刚他没有注意到上面的花纹，此刻目光被盒身吸引，这是一个做工极其精巧的瓷质盒子，可以单手托于掌上，盒身和盒盖一眼看去呈深蓝色，却也并非只有一种颜色，深蓝之中藏有重紫，重紫的边界又泛着亮白，亮白透着暗红，好似星河，落于九天之上，延绵千里，璀璨生辉。
而在这银河的源头处，也就是盒盖的顶部，绘有一朵九瓣莲花，花瓣淡粉色，花瓣尖端一点点红，十分可爱。
幽怜感慨道，“大周的东西，总是那么精致。”停了停，又道，“莲花本就有轮回的寓意，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一个首饰盒，即使后来以男相示人，也一直将其留在身边，舍不得扔掉。可见天意如此。”停顿了一下，她问他道，“大古，你知道烧瓷吗？”
“烧瓷......？”
从前在王宫里，大古也见过一些名贵瓷器，对制作瓷器略有耳闻，但王宫里的那些所谓露露耶能人巧匠所制器皿，与手中之物比起来，还是粗犷了些。
幽怜道，“‘入窑一色，出窑万彩’，原本平平无奇的泥胎，涂上釉，经历过高温煅烧，会幻化出意想不到的神奇色彩，这就是烧瓷。”
“入窑一色，出窑万彩。”大古喃喃地重复着幽怜的话，他用指肚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盒身，突然，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对幽怜说道，“还记不记得你刚刚说，你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怎么了？”
“我问你，你把她葬在这里后，这八百年来，难道是第一次回来？”
“是啊，这里的一切都和我当初离开的时候一样。”
“可是这盒子上，为什么半点灰尘也没有？”
大古说完，又弯下腰，摸了摸石台，仍是十分干净，他在心底顿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声音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这里有人来过，而且是经常来。”
幽怜闻言，也是一惊，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并未发现这里有人的气息，夜幕之下，也没有留意大门是否被经常移动，更何况这里是在这沙海的中央，怎么会有人常来，除非是他们——
“哈啊~~~”
一声慵懒的哈欠声，从棺材的方向传来。
大古厉声问道，“是谁？！”
一个身披深棕色斗篷，脖子上挂了两只鞋的人，从石棺后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人伸手揉了揉他一头乱蓬蓬的黑发，好像才发现这里进来人一样，睁开惺忪睡眼，一边打哈欠一边说道，“我说怎么有人说话，原来是国师过来啦，还有这个......哦~~~还有扫把星也来了。”
说话的正是三祭司，黑色巨人赛特。
幽怜见到赛特，神色并没有什么波动，平和地对他致礼，“三祭司大人。”
赛特笑嘻嘻地说道，“你们见到我一定很意外吧，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啊哈哈哈。”
言罢，他好像才注意到脖子上挂着的两只鞋，那是两只黑色高底皮面女式凉鞋，鞋带很长，绑在小腿上有防掉、显瘦、增白的功能。
赛特将两只鞋的鞋带系在了一起，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就这么搂着睡了一觉。
他将凉鞋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了下来，拎在手上，解释道，“这鞋可不是我偷的，真的。”
幽怜和大古对视了一眼，略显无语，有谁说是他偷的了吗。
“这是我捡来的，是你们女王不小心在海边弄丢，我恰好路过，恰好发现，又恰好捡到的。本来打算一有时间就还给她，这不一直没倒出空儿来。”
幽怜低头不语，任由赛特越描越黑。
“你们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吧，哈哈哈，我就睡这儿，没活儿的时候就过来看看，这儿就和我的宿舍是一样的，当然得爱护啦，所以就经常收拾收拾卫生。”
大古心道，果然他什么都听到了！
“不过你们一定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把这里当成宿舍，仅此而已，我可从来都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从来都没有。”说着竟然举起右手，做对天起誓状。
幽怜为了不让他继续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及时阻止道，“我们当然相信您。”
“那就好，哈哈，那就好，我的清白也很重要啊。”
突然间，赛特看见大古手中拿着的东西，他忙走过去，从大古手中接过盒子，说道，“这可不兴乱碰，这是人家女孩子身上的东西，你说拿就拿啊，你是她什么人啊？我都不舍得碰，真是过分。”
赛特把瓷盒子拿过来以后，把鞋放到地上，双手捧着，生怕摔坏了。
幽怜道，“大人，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配置封印用的药酒，”她看着盒子，“这里面的东西必不可少。”
赛特道，“知道，知道，唉~”他用手指轻轻摩挲了盒子几下，然后往幽怜手中一塞，道，“拿去吧。”
幽怜拿过盒子，对赛特道，“多谢大人成全。”
赛特道，“行了行了，快走吧。”
幽怜道，“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幽怜在离开之前，将盒子打开，本想确认一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还在，没想到盒子打开以后，幽怜却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呼。
大古问她，“怎么了？”自己也凑上去察看，在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后，他也怔住了，“这是......怎么会这样？”
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颗小巧的，鲜红的心脏。
心脏被若隐若现的光晕包裹着，看上去晶莹剔透，美丽非常。
大古脱口而出道，“已经过去了八百年，这真是她的心脏吗？是不是被你掉包了？”
幽怜忙阻止他道，“大古。”她看向赛特，对他说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您一直在用等离子光的精华滋养着它，是吗？”
赛特竟然腼腆地笑了一下，他的眼角有些泛红，“一下子被你拿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大古看向赛特身后的石棺，那里面盛放的，会不会是一个完好如初的美丽少女？
他走到石棺前，将手掌覆在了上面。
赛特不耐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还想打开看看是怎么着？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哪颗葱？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就舍不得给了。”
说得好像这里的东西都是他的一样。
幽怜捧着那颗心，解了墓室里的光幕，和大古一起告别了赛特，离开金字塔。
两人穿越沙漠的时候，月已西沉，但天还未亮。
“还要继续测光吗？”幽怜问他。
“我不知道。”大古回答。
“大古，你想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你想拯救每一个人，但你可知道，让所有人都幸福，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不幸。更何况，凭你的力量，又能做什么呢。”
“... ...”大古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但他知道，幽怜说的是事实。
幽怜又道，“只要女王陛下还爱着你，你就会如同一颗行走的炸`弹，只要她一发疯，你就会为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那我该怎么办？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无法进化，我唯一力所能及的事就是给别人测光，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其实大古原本打算去山寨投奔凯恩，但山寨上的人原是要反了卡蜜拉的，他在知道真相以后，还如何能去那里。
幽怜道，“我们马上就要出这片沙漠了，何去何从你自己定夺，我还有要事去做，陛下地宫的符文还等着我去绘制。”
大古内心一亮，他早就听说了卡蜜拉要建地宫的事，以前只当她是穷奢极欲，脂油蒙心，但刚刚在金字塔内，听了幽怜的解释才知道，地宫是为了阻止蚁后找到封印的源头。
至于基里艾洛德人，等到他们发现异常赶来之时，想必那时候，露露耶的子民们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此时他心里如明镜一般，只对幽怜说道，“劳烦国师送我去加图索王城，我想回家看看。”
幽怜微笑应允。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三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