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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拓之逐墨 ...

  •   小仆抱着碗独自捡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大口扒饭。
      许是轻易落得美差之故,赵府众人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外来者都有种自然而然的漠视与排斥,除了怡娘的一班狗腿,还真没什么人把小仆放在心上。
      “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主子,呸,真是不知羞耻!”
      “谁说不是呢。有几分颜色,人家就想开染坊呢~”
      “哼,这才进来多久,就妄想爬上主子的床……”
      ……
      “怎么,你也想爬?”赵拓之不知何时负手踱了进来,竟老神在在地站在那婢子身后悠悠然听她慷慨陈词完毕,这才笑吟吟地问道。
      “啊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浣衣女没注意到同伴递来的眼色,被突然冒出来的赵拓之吓得倒抽一口凉气,颤抖着拜倒,迭声道。“哪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赵拓之笑容不改言语里却平添了几分森冷味道,不怒自威。众人齐齐跪下,不敢出一言以复。“谁若是嫌自己舌头太长,那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割掉,省得话说多了打结,还得麻烦阿怡处理。”赵没正经本是存了几分心思,叫她们这么一搅顿觉兴味索然,声音愈发扁平寡淡,与他惯常的风格大相径庭,
      “逐墨,《大学》可读完了?”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逐墨?
      他……
      听见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音节被人第一次如此熟稔自然地吐了出来,仿佛多年知交闲谈时的口吻,给人以温暖的错觉。
      也只是错觉。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那些小仆原本不以为意的刻薄言语没隔多久竟真变作了现实。呵难怪她们会那么说……我一定不是头一个吧……小仆漠然趴在窗沿上望着屋外连天的雨,老天又是被谁欺负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不知赵三公子如今又在哪出温柔乡里沉醉,亦或是,附庸风雅地揽了莺莺燕燕,正凭栏听雨打枯荷,梧桐叶落?依着他生冷不忌的性子,即便和哪个当红的戏子缠在一起,小仆也不会像刚入府时那般吃惊地瞪大眼睛。
      等雨停了,这满楼的书又得分批拿出去晒呢。小仆转过头去,目光停留在架子上一排排庄严肃穆的老家伙上,一阵倦怠袭上心头。一本本翻阅过那些“子曰诗云”,一条条读过那些所谓的不刊之论,却没有人告诉小仆,为什么,为什么这些被主子们奉为圭臬的经史子集那样厚,那样沉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箴言随处可见,却没有一个字眼,是为小仆而写?泛黄的故纸堆里,哪有什么颜如玉,黄金屋?分明连间能为人遮风避雨的茅屋都难觅影踪。这些,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们穷尽毕生之力去追逐?
      蝇头小楷入了小仆的眼,进了小仆的脑,却被那颗心拒之门外。每每读至反胃,恨然摔书于案上却在心情平复后依旧不由自主地伸手,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不禁愣住,任凭半伸的手臂僵在空中——
      不论承认与否,之所以愿意一次次地重复这种轮回般永无休止的折磨,仅仅因为透过古旧的书笺,透过已温习千遍的昨天,那人手不释卷时安然自适唇角带笑的侧脸依稀可见。
      小仆不懂禅宗理法的微言大义,只知那人喜欢把一册《归藏》放在最靠窗的右手边;小仆不晓兔毛狼毫有什么区别,只知那人读书治学不像大多数太学生心中一有惑不解就去寻师长,而是喜欢执笔静思连墨珠缓缓落下晕染开来也浑然不觉;小仆未闻名士蘸墨而食的轶闻趣事,只知那人不着脂粉,不熏龙涎,所过唯有墨香淡淡闻之却足以令小仆忘忧………
      逐墨,逐墨。小仆想不通钻研这些古之糟粕有什么意义,更参不透自己又在追逐些什么。厌恶与渴望交织,愈是挣扎,就越是窒息。逐墨呵逐墨,曾经视若珍宝的两字,不知何时竟成了一种微妙的讽刺。
      胡思乱想之际,后门吱呀一声被人近乎粗野地推开了。小仆揉揉眼,凝神望了半晌才认出那个黑乎乎浑身湿透的人影居然是平日里连太阳也晒不得的赵拓之。冰冷苍白的脸庞在眼前放大,小仆确实嗅到了到了混杂着愤怒,难过甚至凄凉等等情绪的熟悉气息,却懒得去猜是什么惹得平素横行的赵三公子如此失魂落魄。
      “酒……酒呢……”赵拓之断续地呻吟着,没抓到小仆递来的酒壶倒扣住了小仆,力气之大害的小仆一个踉跄两人一起摔在了阴冷潮湿石板上,“哈哈…傻子……原来我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唔……”
      失望算什么?
      赵三公子,你可知无望是什么滋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拓之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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