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藩与篱

4、第四章

　　众人将电棍握在手中，看着窗外游荡的零星几只丧尸，背上自己的背包动作小心翼翼地依次下车。宫禧仍握着长棍，决定在报废前都用这个，包里的电棍能省则省，眼镜则是在车的后备箱找到一把长扳手横在身前。
　　“往这边走。”家住这一块的眼镜似乎恢复了状态，自发充当起导游的角色，“先原路返回到刚才的入口去。”

　　说完，举起手中的扳手往一旁循声靠近的丧尸头上砸去，用力之大，仿佛听见了风声的轨迹，直接将丧尸整个打翻侧倒在地，半天动弹不得，似乎是要发泄掉之前一路上的压抑和心中所有的不安。同时，一身沉闷的“咔嚓”声在安静的地下车库里骤然响起，荡了个来回，只见眼前这只丧尸整个头部已经鲜血淋漓，侧面头骨深深地凹陷进去，断裂的一些骨头块直接刺破头皮，暴露在空气中。

　　而宋超似乎毫无所觉，不停地“啊啊”地大声嚎叫着握住手中的长扳手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丧尸头上，整个头颅像个摔碎的西瓜早已裂开，红红白白的血液脑浆喷洒了一地，每一次扳手的举起都带出一长串飞溅的红白粘稠液体，看得人直反胃，就连在梦境中已经亲身见识过惨状的宫禧也被宋超突然的疯癫吓了一跳。远近的丧尸也逐渐被挨个惊动，原本低沉的嘶吼声渐渐变大，越来越近，仿若一群野兽在彼此交流着猎物的最新消息。

　　看着眼前俨然超出大家预料的一幕，一时都有些发愣。
　　原本只是打算支开附近游荡的几只丧尸清出路来，现在被突然发疯的宋超这么一扳手下去显然计划都已落空。想到这里，宫禧看着前方举着扳手又压抑又兴奋地喘着粗气的宋超，突然觉得他们这群人中的定时炸弹是宋超也说不定，心理脆弱又敏感，这样的世界里是典型的心理变态前兆啊。
　　反观从下车就一直贴在郭涛身边的杨雪琪，虽说因为又看见了丧尸而吓得脸色惨白，但至少知道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叫出声来，明显有着自己的思考的。
　　齐然和郭涛连忙上去拉住了还在疯狂“鞭尸”的宋超：“冷静点，眼镜！你是想把所有的丧尸引过来，让大家都死在这儿吗！”
　　“啊——！放开我！放开！我要砸死那些恶心的玩意儿！通通砸死！”眼镜、衣服，甚至脸上都溅满红红白白一片的宋超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两人的禁锢下还奋力地挣扎着。
　　“你特么还想不想见到你妈啊，臭小子！争点气！”见状，暴脾气的郭涛直接一个大力拧住他的衣领，一拳挥向脸颊，将其打倒在地。
　　“啊！”杨雪琪看着动起手来的三人，惊了一跳，忙逃离战圈，躲到了宫禧身后。
　　这下，宋超反倒是真安静了下来，愣愣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儿，眼神呆滞。
　　看了看快要呈包围状的丧尸们，众人都有些心急。
　　宫禧一直冷淡地站在一旁，当一个称职的旁观者，事已至此，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选择跟眼前这群人合作真的对吗？反正刚刚下车后齐然很识相地把车钥匙给了她保管，现在是食物、车子都在手，随时可以散伙。
　　就在宫禧刚想要转身先走的时候，宋超慢慢平缓了呼吸，回过神来，“抱歉，刚刚是我失控了。”
　　说完，取下眼镜不甚在意地在衣角上擦净刚刚溅上的红的白的后重新戴上，站起身来，歉意地笑笑，“走吧，趁着丧尸还没完全围过来之前。”
　　看着他毫不在意的动作和抱歉的笑意，宫禧一行人心里可是半点放松不下来，齐然他们彼此是朋友，怎么想的说不准，起码她是绝对将宋超放在了危险的位置上了，脑中开始计划自己独自一人的行动。
　　这么一出闹剧之后，大家似乎都有些累了（大家？），彼此间沉默不语，往出口走去。靠近丧尸都尽量不出声地绕过，实在躲不过的就由宫禧跟在校园里一样如法炮制，直接用手中长杆顶开，再悄悄走过。好歹现在丧尸都全身僵硬，反应迟钝，一路上也有惊无险。

　　出到入口，发现街道上的停着的车辆和各种大人、小孩都多了起来，路边还停着两辆警车，车顶的警灯静静地闪着红蓝的光，在惨白单调的月色中格外惹眼，吸引了大批幸存者包围在警车四周，围着中央的几个身着制服的人七嘴八舌地问着什么。转眼一看，刚刚制造出校园特大车祸现场的大巴竟然也在，车上大多都是学生，夹杂着几个中年男女，人都下到车外，不断地找人说话交流信息，缓解紧张恐慌的同时也尽可能地想多了解些外面的情况，整条街道所有人都吵吵闹闹三五成群地拥作一团。有的在哭泣亲人朋友的逝去，有的在彼此拍肩安慰，有的还在反复试着手机的讯号，有的在不断安抚怀里哭闹的孩子，有的在奔走询问是否看见自己的亲人，有的小孩还在互相嬉戏打闹，远处甚至还隐约传来猫鸣狗叫……整个画面喧嚣而慌乱，却反而让宫禧一行有了真实感，似乎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这个世界除了丧尸，除了他们五个人，还是有许许多多健康的正常人存在的，这个社会里的各种角色也还是存在的，整个社会的构造也许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么严重而崩溃掉。
　　人，果然还是群居动物。

　　一晚的奔忙逃命，让众人都疲惫不堪，特别是看到眼前的人生百态都想要莫名地放松心神，不过，宫禧一行都还保有起码的警惕，看着四周空旷的街道和广场，思考着下一步。这要是丧尸闻声袭来，简直就是瓮中捉鳖，妥妥团灭的节奏。
　　“这些应该大部分都是附近的住户。”齐然看着甚至已经算是满是噪音的街道，皱紧了眉头看向宋超，“人太多太吵，会引来丧尸的，而且越来越多的车开过来了，保不齐会把这堵死，咱们得赶紧找地儿。”
　　“这个商场的背后是个公园，公园里面有个儿童乐园，室内的。”宋超会意，有了刚才疯狂的发泄，现在还算冷静理智地看了看四周连忙道，“这边已经不能待了，咱们就直接穿过商场到它的后面去，那应该够咱们几个凑活一晚了，顺便还可以熟悉下商场里面的环境。”
　　说了就立马行动，宋超打头带路，紧接着体力和技巧都最好的郭涛带着他女友居中顶上，宫禧居三，最后面是稳重的齐然压阵，一行人队容整齐地转身跑向身后一旁的商场。笑话，经过刚刚地下车库那一幕，谁还敢将后背毫无芥蒂地交给这样一个随时会发疯的炸弹？。
　　“丧尸！丧尸过来了那边！”突然，广场尽头几个20左右的非主流屁滚尿流地跑了过来，满脸鼻涕泪水，活像身后有鬼在追。
　　人群听见他惊恐的话后开始骚动起来，有车的纷纷跑回自己车旁，打算开车逃跑，没车的则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围住了警车不知所措，还有些则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满广场乱跑，想找个结实点的地儿躲起来，奈何这本是商场门前的广场，空旷得可以直接让所有人躺地上数星星，哪会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几个警察倒是尽职尽责，商量了一下，一个似乎领导模样的中年警察挺着大肚，拉出车里的喇叭爬上车顶吼道，“安静点！所有人听我指挥！听我指挥！咱们进商场去！躲起来！”
　　说完，一手直指宫禧一行的方向，还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气势。
　　众人听见了这句话，仿佛一下有了主心骨，都放弃了自己原本的目的纷纷朝商场涌去。唯有一些有自己主意的人，没有就此融入大部队而是单独另外的方向不知去了哪里。
　　宫禧几个看着这阵势，却是又气又急，担心待会的行动被人看见后效仿，又引来一帮子叽叽喳喳的拖油瓶，表示那还能不能愉快地和丧尸玩捉迷藏啦，赶忙都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儿跟着宋超一溜儿小跑躲进了一旁的侧门。
　　“这是条安全通道，可以直接从这里通到商场对面。楼上直接进商场肯定锁着门，那么多人，咱们行动也不方便。”宋超边推开第二道防盗门边回头解释道，“本来我想着是咱们从这进，再拐进商场到里面熟悉一下好方便明天行动的，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这么清楚。”暂时清静狭小的通道让大家松了一口气，郭涛接话打趣道，“没少在这干坏事儿吧，哈哈。”
　　闻言，齐然和杨雪琪都忍不住闷笑出声，宋超刷地红了脸，刚想说什么转而却又一脸神伤地沉默了，唯有宫禧面无表情，一脸冷淡表示人家get不到笑点。
　　突然想到什么的杨雪琪忙拉拉自己男友的胳膊，使劲儿给眼神。郭涛一脸慢半拍的茫然，倒是齐然骤然回神，一脸抱歉：“Sorry啊眼镜，我们不是有意的。你别多想，说不定外面根本没啥事儿，你女朋友她正在哪儿潇洒着呢，哪像咱们哥儿几个还在这东躲西藏的逃命呐！”
　　郭涛听到一半恍然大悟，遂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是啊是啊，说不定明天上面就来人解决了，你看刚刚不还见警察在了嘛。”说完余光偶然瞟见身后面无表情的宫禧，联想到刚刚媳妇儿提醒自己的动作突然福至心灵，以为她是因为参与不进他们的谈话而尴尬，忙一脸和善地解释道：“宫禧啊，你别介意，眼镜这是有一女朋友在外省，这不……”心里却想着，这小姑娘一个人也不容易啊，一路上走来吓得也没几句话，跟我们又都还不熟。得，还是我细心，待会儿跟齐然他们说说还是要多照顾着点儿。
　　宫禧看着突然扭头向她解释的热心汉子，两眼直接露出？的模样。
　　想到平时自己听见的学姐的为人，杨雪琪对宫禧抱歉地笑笑，再次头疼地拉拉自家蠢货的衣袖，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能不能闭嘴！专心跑你的！”
　　“哦。”突然被媳妇儿吼的郭涛一脸无辜，似乎感觉到自己又干啥蠢事了也识趣地不再说话，径直拉着杨雪琪跟着宋超往前跑去。
　　“涛子就是性子直是吧，脑子也缺根弦儿，呵呵。”末尾的齐然一个错步跑到与宫禧并排，弯身凑近她耳边小声说道。
　　宫禧感觉到身边的鼻息，立刻不适应地弹开，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齐然，一个加速再次领先。后面的齐然悻悻然摸摸鼻头，看着她因背着不符合身体比例的超大旅行包而显得小小的奋力奔跑的身影突然感兴趣地一笑，似乎决定了什么。
　　一时间，倒是没人再说话打破沉默，在几米一个应急灯的照射下而整个绿幽幽的安全通道里，一行人都只顾着闷头往前跑去，跑向未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