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素手天枢》沉烟流渚

41、兰烬

　　“你来了。”琉璃站在山顶，在这个水草丰茂的地方，能有这样一座山，实是罕事。就这么突兀的立着，站在山顶，脚下人如蝼蚁。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吧，所以才这么的寒。不过好在，他来了。山风吹过，皮肤上簌簌起了粒子，胸中又一阵血气翻涌。琉璃强压下去，以自己的功力来压璇玑的相思，虽然有忘忧在手，毕竟还是太勉强了。这些人，大概要天明才能醒了。
　　“是你吗？”声音有点疑，有点痛。
　　琉璃疑惑的转过身。君谟看着山脚的聚落，几个之前在外面的牧人，倒在地上，黑寂的天幕宛如裹尸布。原来君谟不戏谑的眼神，这样清冷。“你说呢？”
　　“我想听你说。”这样大面积不见血的屠戮，除如果一个功力高深的人，依凭乐器可以做到。此时琉璃手中，那柄青白细腻的玉笛，上面还有一丝红痕。过分催动功力，终会伤了自己。琉璃，竟是你吗？君谟希望琉璃能告诉他不是二字。只要她说，他便信了。
　　琉璃看着君谟有些期待，有些怀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睛，叹了一口气，轻轻擦拭掉忘忧上的血痕。你心中，终究还是怀疑的吧，以为，这些人，已丧命于我手。你真是知我、懂我，会永远护我的那个人吗？山上，终究还是那么冷，不会因为多一个人而改变什么。
　　我还能活多久？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琉璃思及此，微微仰起头，眉眼弯弯，说不尽的温柔：“他们，确是因我才如此。”没有撒谎，若不是我，璇玑怎会做出这般疯狂之事？用手抚过忘忧，既然决定，就不再变更。手腕一转收入袖中，琉璃眼中终于决然。
　　君谟看着琉璃变得清亮锐利的眼睛，拉开一丝苦笑：“是我，看错了。”
　　“是的，是你看错了。”真的是你看错了。琉璃心想。满嘴苦涩，心中，仿佛被钝钝的刀柄重重挫下去。本以为，这次他来，是要与自己一起面对即将而来的命运，没想到，以为可以安心依靠的那个人，最终，还是怀疑了。虽然他说过，信的。琉璃知道，只要自己说，君谟会信，可是，他心中，已经有怀疑的种子了不是吗？如果真正相信，君谟又何处此问？
　　琉璃倒退着，一步一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君谟伸出手，想拉住，看见琉璃微笑着摇头，那一只伸出的手臂，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曲流觞因要顾虑不会武的谢悠然，慢了许多。等到他们上了山，只看到君谟独自站在山顶，这时天上的星子都已经淡了。脚边的草地，依稀有踩过的足迹和几点暗黑。
　　“怎么只有你？”悠然急问道，“她们呢？”
　　曲流觞较为沉稳，见君谟神色不对，问：“君兄，刚才发生了何事？”
　　君谟仍在恍惚中，沉寂了一会，只说一句：“琉璃走了”。不知回答的是谁的问题。
　　曲流觞也注意到了山下西凉聚落的不对，不由得迟疑起来，不知如何开口。君谟笑了：“我不知道。”虽然怀疑，虽然她说是因她才如此，但仍不知道，是不是她。该怀疑吗？还是相信？
　　月亮终还是落了，死一样的沉寂，被一个手脚僵硬动了动的牧民打破。奇怪，明明给马喂了夜草就准备回帐子里去的，怎么在外面就睡着了，死婆娘也不知道喊我一声。那个人拧了拧僵直的手臂，又转了转脖子，嘟囔着回去了。整个聚落像做了一场梦，随着阳光落下来，新的一天以开始。
　　君谟从看见第一个人爬起来开始，脸色变得铁青。手指节紧握以致发白。突然失魂落魄的冲下山去。曲流觞急着去拉，却被一把甩开，登时倒退了几步。忽然灵光一现，悠然道：“也许，我知道了。”相思夺魄，忘忧凝魂。你们果出自剑阁。悠然拉住流觞道：“不用追了，现在，应是我们为他们做些事的时候，跟我走罢。”

　　琉璃用手拨弄铜铸台上的兰烬，才一会儿，温暖便已成灰。推开窗，天已大亮。有些事，其实不用解释。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他错了，不知道自己算错还是对。

作者有话说

　　这算虐吗？文章里总要有点虐才对吧。
沉烟不想写西凉。（当初怎么用了这么雷的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