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月光》重阙

22、静水流深

　　千代月理素来行事果决。既已与赤司征十郎言明自己的坚持，隔天，她便从赤司宅搬了出去。她的东西不多，赤司家也从不缺她什么，她孑然一身的来，孑然一身的走。
　　赤司征臣虽然讶异，却无立场挽留她，只是默许了她的离开，并妥善安置了代替千代月理保护赤司宅的千代族人。他隐晦地询问过他的孩子是否已和女孩感情破裂，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
　　赤司征臣看着赤司征十郎沉静的眼睛，没有软弱，没有迟疑，有的只是极深的压抑和克制。赤司征十郎已经很有一个优秀继承人的样子了，稳重自持，喜怒不形于色，但赤司征臣却无端想起了诗织温柔的面孔。
　　她的孩子，和她越来越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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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代家已经开始着手千代月理转学去美国的事宜。即使如此，千代月理并未选择休学，作为同班同学，她依旧与赤司征十郎日日相见。
　　只是，他们不再亲密无间。
　　所有人都能看出，帝光的帝王与帝光的辉夜姬在冷战。这次不是空穴来风的揣测，而是实实在在的僵持。
　　赤司征十郎的身边再也没有千代月理。他愈发像一个孤高的国王，静默的、执着的守护着他的疆域。他在他的身侧竖起了一道墙，除了她，无人能被准许入内。

　　绿间真太郎首当其冲地感受到了赤司征十郎隐而不发的怒火。
　　在第101次被赤司征十郎以将棋虐杀之后，绿间真太郎忍住了掀翻棋盘的冲动，义正言辞地发表了农奴翻身，反抗暴政的宣言。
　　“赤司，你明知道，在将棋上，我一次都未赢过你。然而你不仅要打败我，还要让我的棋死得不能再死，这就有点违背人道主义了。”
　　“绿间，我不介意和你比试西洋棋、象棋或其他任意棋种。”赤司征十郎牵了牵唇角，慢条斯理整理棋子，笑意却未映入眼底。

　　“...免了。”绿间真太郎推了推眼镜，默默将自己险些喷出来的老血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他不是受虐体质。在这个世界上，能乐此不疲地和赤司征十郎进行这些结局已然注定的游戏的，或许只有千代月理了。
　　…绿间真太郎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离开他。
　　关于二人突然冷淡下来的关系，帝光中学的学生明里暗里争论地不可开交。究竟是谁甩了谁，是否拥有第三方的存在，各种各样添油加醋的版本每天都在出现，即使当事人双方都未承认过分手。
　　但绿间真太郎清楚地知道，是千代月理抛下了赤司征十郎。
　　绿间真太郎很想问问千代月理有没有注意过，当赤司望着她的背影时，他的眼神如孩子般的痛苦无助。
　　虽然赤司从来不说，而那些细微的情绪，也如浮光掠影，转瞬即逝，仿佛只是绿间真太郎的一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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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代月理从未想过，第一个来找她询问此事的，不是桃井五月，而是黑子哲也。
　　“千代同学。你和赤司君分手了么？”黑子哲也将上次向她借用的参考书还给她，语气无波无澜，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一样的日常话题。
　　“...哲也。原来你也会对这类事情感兴趣的么？”千代月理哑然失笑，漫不经心以银勺搅拌面前的热可可。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精致的脸，看不清神色。
　　“没有。我们没有分手。”千代月理笑了，生硬地岔开了话题。“我们之间，也的确有一些矛盾…不说这个了。哲也最近好么？我听五月说，你和青峰君吵架了。”

　　“...千代桑知道么。白金监督生病了。”黑子哲也捧着香草奶昔，纸杯上结了薄薄一层冰霜，冻得手指发凉。
　　千代月理抿紧了唇，沉默不语。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赤司征十郎说过话了，又不怎么见到桃井五月，的确不知此事。
　　…黑子哲也的声音如此低落，在千代月理听来，他快要哭了。即使是他还在三军苦练而不得出头的时候，他的眼神也从未如此暗淡。
　　黑子哲也收紧手指，捏住了纸杯。他的情绪压抑了太久，他不安，他悲伤，他愤怒，他失望，他痛苦，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可是在她的面前，在她温柔的注视下，他突然萌生了强烈的倾诉欲，仿佛要将所有的不解和委屈，都一次性宣泄出来，即使在信奉“胜者自然为正”的帝光，也许无人能理解他，甚至会嘲笑他的无能和天真。

　　“‘奇迹的世代’未尝败绩。我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去追上他们的脚步，可随着他们能力的涌现，我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青峰君说，他不需要我了。他说，‘能赢他的只有他自己’。”
　　“我感到害怕。本想要为此做些什么，却发现，如今的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么。”

　　“哲也…”千代月理怔住了。言语的安慰如此苍白，她凝视着黑子哲也悲伤的面容，这才惊觉，他的痛苦是静水流深，一点点侵蚀着他对队伍的信任与对篮球的热爱。
　　国一的黑子哲也，投不进一个球，却依旧能笑得灿烂。
　　而如今，他看着她，他的身上是奇迹世代的光环，眼中却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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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么？
　　千代月理终于切实地感受到了黑子哲也轻描淡写言语中深重的绝望。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乌云汇聚，大雨倾盆。
　　世界颠倒，倾覆成忧郁的灰。

　　耳畔是桃井五月哽咽的哭声，顺着电波传递来桃井五月近乎崩溃的情绪。
　　哭声无休无止，涌入她的脑海。她的心已如此疲惫，而桃井五月语无伦次的哭诉，就像一把利刃，破开南极洲坚硬的冰山，直刺入最柔软的部分。
　　“月理，出事了！！！”桃井五月像是溺水的人死命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一般，急切的渴望见到千代月理。
　　“你快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变了….”
　　“教练说，只要大辉能赢得比赛，就允许他不来训练…训练的时候，小紫公然忤逆了赤司君…然后赤司君和小紫就开始比赛！结果赤司君差点输了…”

　　千代月理屏住了呼吸。她握住手机的指尖在颤抖，气势顿时冷然起来。
　　“可是赤司君突然变了！！他不是我认识的赤司君了！！”桃井五月前言不答后语，哭腔浓重，显然已在逻辑混乱的边缘。
　　“他说，‘违背我的人，就算是父母也不可原谅。’”桃井的嗓音徒然拔高。“赤司君居然允许了小紫的不来训练的请求！赤司君甚至表示，只要能赢，所有的一切他都不会过问。”
　　“大家…怎么会变成这样…赤司君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桃井五月咬紧了嘴唇，背靠青灰色的墙面，屋檐挡去风雨，容她不停擦拭决堤的眼泪。
　　这么大的雨，何时才能到头呢？
　　明明，月理说过，大家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明明，哲君也说过，大家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大家…都是骗子。

　　挂断了桃井五月的电话，千代月理随手捞了把伞，一头扎进了漫天的雨幕里。
　　焦躁感如疯长的藤蔓，攀附上她的气管，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千代月理走下楼梯，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奔跑起来。

　　从教学楼到体育馆距离不短，她跑得极快，虽说撑了伞，却是形同虚设。
　　她就像滔天风雨中奋力挣扎的翠鸟，翻阅无止境的山川，只为去到理想乡。
　　当她拐过最后一个弯，骤然入目的，却是狼狈落魄的黑子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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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弃青峰吧。”
　　“有裂痕的盘子无法恢复原状，不过只要还能用，维持现状就够了。”
　　“我当然是赤司征十郎啊。哲也。”

　　赤司征十郎的话语在耳边盘旋，黑子哲也罕见地大脑空白，抬头直视队长锐利的眼睛，无意识抱紧了怀中的毛巾。
　　赤司征十郎，那个温柔敦厚的队长，那个发掘他的伯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的模样的？

　　“我已经连如何接你的传球都不记得了啊。”
　　青峰大辉冷酷的嗓音和赤司征十郎温柔而残忍的声线似乎重叠在了一起，黑子哲也蹲下身子，慢慢抱住膝盖。
　　冰凉的雨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黑子哲也脸色苍白的可怕，全身湿透，像极了瓢泼大雨中无家可归的孩子。
　　黑子哲也将头埋进臂弯里，无声地，缄默地哭泣。

　　“...哲也。不要怕。”
　　有谁为他撑起了一把伞，将冷雨尽数隔绝在外。她的掌心覆上了他湿漉漉的发顶，安慰似地揉了一揉。
　　“...月理。”黑子哲也的声音很轻。他缓缓眨了眨被雨水浸湿的，酸涩的眼，勉力微笑起来。
　　是她来了。
　　她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你这样，会感冒的。”千代月理垂眼看他，目中满是隐痛。
　　她将伞留给黑子哲也，转身便往体育馆去，刚一进门，便直直对上了一双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异色瞳。

　　…是另一个征君。
　　她见过的，在诗织去世时出现过的，那个征君。

作者有话说

　　我为什么要虐我自己。
我哭得好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