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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噩梦 ...


  •   夜色渐明,东方既白。

      千代月理头痛欲裂,浑浑噩噩间,万千浮云掠眼,终是徒留千代明日痛楚的面容,一次次提醒着她,这个残酷的现实。

      如果没有她,他本该一路顺风顺水,幸福美满,以他的天赋,一定能把千代家带上新的高度,获得他想获得的一切。

      可他却要死了。
      即使千代一族用尽了千百种方法延缓诅咒之力,他的身体也在日复一日的疼痛中逐渐虚弱下去。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灵力也愈发不稳定,时而暴乱到打破结界,时而衰弱到像是一个普通人。

      她的兄长在流血,在哭泣,在崩溃的边缘,即使他从来都是静默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毫无负担地活着,无忧无虑地笑着,心安理得地用他的命来换取她的幸福呢?

      如果他死了,就是她害死了他。
      都是她的错,这都是她的错——!如果一定要有人付出代价,为什么这个人不是她?最初的最初,她就不应该……
      她的灵魂似被片片割裂,她穿梭在漆黑的长廊,雾气弥漫,看不见前路,回不到过去,只能无声地,撕心裂肺地悲泣呐喊。
      “无论是谁都好…求求你,救救他。”

      千代月理骤然起身,急促喘息,一身冷汗。冰凉的指尖攥紧被角,她深深吸气,平复满腔痛苦。
      …看来她要去寻一次千代家的占梦了。
      任由负面情绪的发酵膨胀,对灵能者而言是极为危险的,越是强大的灵能者越是如此。黑暗的气息容易招来脏东西的觊觎,而此刻却容不得她伤春悲秋。

      千代月理抬起眼,望向镜中的自己。黑发凌乱,容色苍白,唯眼尾染上艳丽的红,是她困于梦境,眼泪难抑的证明。
      她抿紧了干涩的唇,旋开水龙头。深冬水冷,拍在颊上,寒意刺骨。伸手抽了几张纸巾拭尽水渍,她打开化妆包,挑开黑色小盒,指腹微抹,擦上遮瑕,掩住眼下青黑。

      …她不能这样去见征君。
      黛色眉笔画成远山含翠,是她最擅长的手法。唇刷沾了砖红色的膏体,一点点描摹清晰的唇线,衬着整张脸也有了些血色。

      漆黑的长裙,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
      帝光的辉夜姬,似乎永远都是如此从容的姿态。
      她的父亲已经定下送千代明日离开的日期,留给她和征君的时间不多了。
      她从未想过欺瞒赤司征十郎。一来赤司太过敏锐,极少有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二来听从赤司的判断已经近乎成为她的本能,而事实证明,赤司从来没有错过。

      千代月理提起唇角,极轻得笑了笑。
      一直一直以来,错的都是她。
      是她,答应了赤司会一直保护他。是她,答应了赤司会陪他念完国中。
      可现在食言的也是她,要走的也是她。
      是她亏欠赤司。所以她将选择权都交给他。

      ……

      赤司征十郎从不知败北为何物,无论是在哪个战场。
      而这次,他开始怀疑,自己在与她的爱情战争中,是不是一直是个失败者。

      千代月理言简意赅,语声一如既往冷静轻柔,但落在赤司征十郎耳中,却如爆炸轰响。
      房中是死寂般得沉默。赤司征十郎静静与她对视,试图在她眼中寻到一丝在意,一丝挣扎。
      如此,他才好开口将她留下,才不会显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可是没有。她的眼眸黑白分明,没有半分动摇。
      赤司隐约感受到左眼的疼痛,心脏收缩,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又被他以理智强行压制下去。

      “…我必须离开。我很抱歉。”
      千代月理迎着赤司冰凉的目光,直视那片深郁的红,心尖酸楚。
      “我把分手的权利交给你。你可以随时向我提出。”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用这种冷硬的语气与他说话,决绝的,仿佛前些日子的缱绻甜蜜不曾存在。
      赤司征十郎没有发怒,只是凝视着她,目光平静,像是面对未解的难题。

      “…我和千代明日,必然是无法共存的么?”
      他的嗓音甚至蕴了浅浅的温柔之意,似是在询问她,又似是自问自答。
      双生子,他们血浓于水,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她为了千代明日可以连命都不要,更不论为他撕毁契约,背弃承诺。
      他和她的兄长孰轻孰重,结果已经很明了了。
      …但他是不会输的。他也不能输了她,这是他承担不起的代价。

      “月理。这是你答应我的。你不能离开。”
      赤司征十郎稍稍靠近她,却是留出了安全距离,敛尽侵略气息,如同抚慰不懂事的孩子,居高临下望来一眼。
      “至于分手。永远不要提起这两个字,这辈子都不可能。”

      “征君…”千代月理僵直了脊背,在他的威压下,睫毛轻颤,如慌乱的蝶。
      “…我离开之后,可能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经营一段感情。这是对你的不公平和不负责。”

      “我不介意。”赤司征十郎毫不犹豫开口,眼底却是荒芜,山雨欲来风满楼。
      “况且,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裙角金色的流苏拂过小腿,酥麻生痒。千代月理站起身,缩短了她与现任男朋友间一臂的距离。
      她是抱着以命抵命的觉悟,随千代明日而去的。
      没有人能动摇她的意志。赤司征十郎也不能。

      “对不起,征君。”她垂下眼帘,方才发现自己止不住细细的颤抖。
      “…我说得话依旧有效。今天要回本家,我先走了。”

      不知算不算落荒而逃,千代月理向书房门口迈了几步。赤司没有说话,亦没有拦她。
      千代月理推开门,终是犹豫着回头望了她的少年一眼,稍稍一怔。

      赤司征十郎背对着她,身形隐在错落光影里,脊骨挺直,骄傲而孤独。
      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病床上的幸村精市。
      …也像极了当年,站在诗织墓前的孩子。

      ……

      兆麻很久很久没有做梦了,或者说,对于神器而言,连睡眠都不是必需品。

      而昨天,他久违地梦见了过去的事,梦见了再难归来的故人。

      阴雨连绵的天气,草木潮湿的气息充斥口鼻。他的主人不在身边,无所事事的神器独坐亭中,翻看泛黄的古籍。

      远处传来铃铛声响,有一下没一下的清脆,恍人心神。兆麻好奇地望向小径的深处,视野中是惠比寿大人清晰的脸,如每一代的他一样。

      他的步子极缓,掌中握着一把竹伞,绣花素雅,一看便知,并非他所持之物。
      伞面倾斜,雨珠滚落,打湿神灵半边肩胛,他却恍若未觉,只周密将身侧女子遮在伞下,牢牢护住。

      他与她并肩而行,神态倒不似一对眷侣。女子的脸隐在伞下,看不真切,但她的步履太过坦然,在兆麻的眼中,有些紧张的,反而是万人敬仰的惠比寿大人。

      铃声渐近,携来馥郁幽香。惠比寿看见了亭中的他,并未出声驱赶,也未询问威娜行踪。
      他的全副心神都落在他伞下的姑娘身上,甚至没有意识到,他眼角眉梢的温情,一点也不像个神明。

      可惜,这位备受宠爱的女子毫无自觉。
      她笑了,隔着惠比寿大人,兆麻隐约可见,她纤细的脖颈,与柔美的下颚。

      “你好。我是…”

      然夤夜惊梦,昔日音容笑貌不复,兆麻深深叹了口气,不知在悲叹谁的命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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