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孤胆迷梦》美由

5、子弹唤起狂欢节的奇迹

　　听见吉里安诺的提醒，皮肖塔毫无犹豫扭身钻进了竹林中。吉里安诺则向相反的树林里跑去。看守他们的警察惊呆了，他甚至忘了开枪。吉里安诺心里一阵狂喜，他纵身一跃，隐藏在了两棵粗壮的树之间，并且抽出了衬衫里的枪。吉里安诺的判断不错，那个拿猎，枪的宪兵是他们中最厉害的人。
　　当发现吉里安诺他们逃跑了，那个宪兵脸色一沉，将刚拿到的钞票向地下一扔，端起枪向吉里安诺逃跑的方向瞄准。他表现地非常冷静——他也成功地射中了吉里安诺。
　　吉里安诺感觉到了身体的痛楚，那痛感如同洪水不断涌入吉里安诺的脑子里。吉里安诺的意识开始涣散了，他看到了很多个开枪的宪兵在骄傲地挥舞着枪。我不能被他们抓住！吉里安诺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一股暖流温暖了吉里安诺——那是他的血，鲜红而粘稠，浸渍了他的皮肤和裤子。
　　开枪还击的瞬间，吉里安诺感到难以理解，宪兵竟然真的为一块奶酪向他们，在他们眼中，西西里人的命犹如草芥。他们不在乎西西里人的家庭支离破碎，不在乎西西里人的父母会抱憾终身。他，吉里安诺，这个善良健康，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的正直青年，因为一块奶酪而躺在了血泊之中。多么荒谬的原因，吉里安诺最后嘲笑了自己。也许皮肖塔才是对的，人生，就该让自己更快乐一些。他想明白之后便倒下了，倒在了无数西西里人的血凝成的土地上，他的血还在不断涌出，滋养着这块早已贫瘠不堪的土地。连昆虫翅膀细小的震动都消失了，对吉里安诺来说，时间已经凝固。这一世的这一个生命，不论怎样，现在已经即将死去。来不及流泪了，皮肖塔，看见我别哭。
　　而子弹还在飞速运行，它呼啸着，以一个诡异的弧形路线，以全身的力气钻进了宪兵的头部。这么远的距离对手枪来说可谓是一个奇迹，对吉里安诺来说，那不是子弹，而是自己的手握着的尖刀，一下，一下，一下地插入那个宪兵的眼睛。
　　当吉里安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反而得到了希望——自己并不是软弱无力。自己的双手可以抗争，自己的枪可以把那些狐假虎威的宪兵杀死，自己可以改变西西里人的悲惨宿命。他奇迹般地恢复了对双腿的控制。他试着向前跑去，发现只有一条腿能移动，另一条腿只能拖着。他的□□湿热粘稠，裤子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了。他仍顽强地向前走着，兜兜转转，他感觉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这次他真的撑不住了。
　　此时另外两个宪兵和后面商队的贩运者正吃惊的看着被打死的宪兵，他的眼睛被子弹打烂了，面目可怖。
　　那两个宪兵要逮捕后来的贩运者，贩运者急切地说：“我去把他的尸体找出来，这样你们就成为英雄了，那些钱你们平分吧。”
　　两个宪兵相互看了一眼，“不，报告总部要紧。”他们将死去的宪兵拉上骡车，向城镇走去。
　　他们在这段时间完全忘记了皮肖塔，皮肖塔找好藏身之处就再也没有多走两步，他听见了枪声，他偷听了他们的对话，他要去帮吉里安诺。皮肖塔生性凶狠，本来准备伏击一人抢过枪干掉另一个人。当听到那个贩运者冷漠地说着吉里安诺的尸体，皮肖塔死死得记住了他的脸，可惜他们撤离了，于是皮肖塔飞快地从后面绕去对面的树林，去找吉里安诺。
　　皮肖塔来到吉里安诺被射中的地方，那里只有一滩血迹，已经凝固发黑了。他顺着血迹找去，血迹由乌黑逐渐鲜艳起来，经过了一块大花岗石，皮肖塔才终于找到了吉里安诺。
　　吉里安诺僵直地躺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抓着那把射杀宪兵的手枪。皮肖塔跪下来，将手枪取下，别在自己腰间。这时吉里安诺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本来美丽多情的双眼，这时候充满了坚毅和仇恨。他的视线越过皮肖塔，看向西西里的天空。天空上盘旋着两只小红鹰，吉里安诺认真的视线严肃得让人害怕。
　　皮肖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不仅仅是因为吉里安诺还有救，而是在那个眼神中，他看见了真正的吉里安诺，那无畏的，充满朝气的青年。皮肖塔知道，终有一天，吉里安诺会认清虚伪的温柔乡，为整个西西里而战斗。这才是吉里安诺这个上帝所眷顾的生命应该承担的使命。代价虽然惨痛，但好在为时不晚。皮肖塔都快要哭出来了，但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心里难得的涌起了柔情。他俯下身，轻轻地撩开吉里安诺的衬衣，注视着那个伤口。
　　那伤口实在有些触目惊心，周围的皮肤都开始呈青紫色，还在不断渗血。皮肖塔伸出手扶起吉里安诺，让他靠在树上。他脱下自己的衬衫，紧紧地捆住吉里安诺的伤口。那个时髦的，花花公子样式的布料，那样笨拙地捆绑着伤口……
　　皮肖塔搂过吉里安诺的腰，将他的左手举起，以便保持平衡扶吉里安诺下山。两人就这样呈现出紧紧拥抱的姿势。这样搀扶着，两人就像一边跳舞一边下山，最好再配上欢快的西西里小调，一起来狂欢吧。皮肖塔尽量不让自己的腹部贴紧吉里安诺的伤口，但又无可避免地触碰。皮肖塔的腹部沾上了吉里安诺滚烫的血液，两个狼狈不堪的人，却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狂热的神情，那是一种再一次重逢的喜悦。
　　与过去的你告别，请让我重新认识你。然后我们一起上路吧，向着无尽的未来。
　　蒙特莱普的人们希望圣罗莎莉节给他们带来奇迹。可惜吉里安诺没有赶上今年的狂欢节。
　　他没有参加稳拿第一的射击比赛，没能参加用木棒或皮鞭攻击对方头部的马术比赛，也没看见紫、黄、绿三色火箭在漫天星斗的夜空开出的美丽花朵。
　　他还没来得及品尝杏仁糊糖，形状做的像胡萝卜、竹笋和西红柿，甜的让人浑身酥麻。他也从来没有吃过武士形状的棉花糖。那些武士的形象来自罗兰，奥维利和查理大帝的传奇故事，他们的宝剑上镶着红宝石和水果颗粒做的绿宝石。孩子们拿回家后放在窗边，伴随着甜美的憧憬进入梦乡。而家里，姐姐的订婚宴缺了他如期举行。
　　那只骡子和驴子没有交，配成功，不会再有后代。蒙特普莱的人们十分失望，后来很多年他们才明白过来，原来狂欢节的奇迹转移到了那两个牵驴子的年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