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风颇愁

3、第 3 章

　　3.

　　下午五点多一点，振高放学了。

　　周行和祁逍在学校门口等周康，这俩人一个骑着自行车，一个骑着电动车，扎在马路边上斗嘴，多数是祁逍不消停地招猫逗狗，周行则是二人相声里负责捧哏的那个。

　　按周行自己的话说就是，不与傻逼论短长。

　　祁逍不同意这个说法，傻逼说谁呢？大爷跟你说话那是看重你。

　　“潘恩把她姑姑家的小孩儿接过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

　　祁逍啧两声，“人间悲剧。”

　　周行抬起头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管好你的嘴行不行？”

　　“哎我又不是到处去说，就感叹两句怎么了？怎么了？”

　　“就你，早晚被你这张破嘴害死。”

　　祁逍还要反驳，有人冲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下手还挺重的，齁疼，祁逍懵了一下，转过头就有点想发火了。结果人骑着车撒丫子就跑了，还有空回过头冲祁逍做鬼脸，眼看是追不上。

　　“段小飞！操！明天你给老子等着！”

　　周行笑了好一会儿，周二少爷被他们老师留下来“开小灶”，这会儿才出来，刚好就看见了这一幕，他爬上周行电动车的后座，对着祁逍翻了个白眼，说：“活该！”

　　三个人一块儿以“生死时速”的速度赶回家，路上周康用他哥的手机跟人开黑还赢了，比祁逍这个二百五都厉害。

　　周爸爸是个外科大夫，平日里忙的不行，不仅不太管两个儿子，连家都很少回，几乎是把医院当成真正的家了。这也是徐慧跟他离婚的真正原因，不顾家的丈夫，要他何用！

　　周康一看家里没人，拿着周行的手机就跑了。今天作业少，他在学校就写完了，所以连书包都没背回来。

　　“我去干妈家，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周康的干妈是李颖。这小子是个早产儿，小时候体弱多病的，为了让他平安长大，就按照本地的风俗给他认了个干妈。不过这也都是迷信，等周康渐渐长大，身体素质也就好了，两家人倒还是跟以前一样亲近，周庆国忙，周家两兄弟就时常去潘家蹭饭。

　　“等等！你把手机给我留下！”等周行追出门，人都跑没影了。“操！这智障！”

　　周康一走，家里就周行一个人了，他也不打算做饭了，去潘济堂的小卖部买了一碗红烧牛肉面，吃完就回房写作业去了。

　　他学习成绩不错，一直处在中上游，不用人督促也会按时完成自己给自己制定的学习计划。

　　跟祁逍这种得过且过半瓶水的人不同，周行是个很明白的人，只是有时候也会恼祁逍的不思进取，但到底人各有志，他也不能勉强祁逍。

　　周行把各科作业写完又听了一会儿英语听力，感觉头昏脑涨，叽里呱啦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为什么英语也是一门主课？汉语那么博大精深，为什么还要学英语？

　　周行想不明白，缓了一会儿，又重新听了一遍。英语是他的弱项，没有天赋，只能笨鸟先飞。

　　祁逍掐着点给周行发消息，猜他可能已经把作业写完了，涎着脸问周行要答案。等了半天也没见周行发答案过来，就给他发了个通话请求。

　　吃完饭周康跟潘恩开黑，正在推塔呢，冷不防一个视频电话弹过来，等他挂掉再切回游戏画面的时候，自己正被对方三个人围殴，两秒钟就死了。

　　周康气的不行，语音把祁逍骂了一顿。

　　祁逍被骂一顿，讨了个没趣，也不写作业了，给潘恩发消息，让她下局邀请他一块儿玩。

　　周康就不太乐意了，说他坑队友。

　　晏彦下楼洗澡，看到这俩人还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一人旁边放个充电宝，都快疯魔了。潘恩还抽空喊了他一声，虽然头也没抬。

　　“晏彦来开黑吗？”

　　他下楼之前特意看了一眼时间，这时候提醒他们说：“九点多了。”

　　“不是吧，这么晚了？我碗还没刷呢……。”潘恩瞄了一眼墙上挂的时钟，对周康说：“快点，这局打完回家睡觉去。”

　　晏彦洗澡花了十分钟左右，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洗着，出来一看战局还没结束呢，他自觉地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端到厨房。

　　潘恩看起来不像是个特别贤妻良母的女人，至少不温柔，很糙，像个女汉子。晏彦觉得自己既然住在舅妈家，是不是也有必要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帮潘恩刷碗或者看店这类。

　　毕竟是……寄人篱下，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祖宗好像不太好，虽然他也不知道舅妈能忍受他白吃白喝多久。

　　这几天，许西颂这个冷静的八婆跟他聊了挺多，也分析了一下他以后能走的路。孤不孤儿的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天底下没爹没妈的孩子海了去了，都不活了吗？但学是一定一定要继续上的，现在退学出去打工肯定是不行，没出路不说，还是童工，不能签劳动合同，基本权益没法儿保障。

　　至于钱这个问题，那根本就不叫问题。许西颂说：“你那大伯不是给了你一张卡吗？少说也得有十万左右吧，只要你花钱不大手大脚的，高中上完肯定是没问题。等到了大学半工半读，总有办法能弄到钱，实在不行我也能支援你。”

　　晏维华给的那张卡有多少钱，晏彦还真不清楚，等哪天去银行查一下账户余额。

　　至于潘恩这段时间什么也不提只带着他吃喝玩乐，大概也是为了给他接受现实的时间。

　　现实……，什么才是现实？晏彦还是没觉得那种名叫悲伤难过的情绪出现在自己身上，甚至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情感上有什么缺陷，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这样的例子发生，要不待会儿刷完碗去网上搜索一下吧。

　　晏彦在厨房听到周康跟潘恩告别的声音，还在抱怨跟他们一起开黑的另一个人太坑，下次打死也不带那个人了。晏彦收拾好以后，关掉厨房的灯回了房间。

　　他现在不睡小潘的房间了，潘恩另给他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就在小潘隔壁。比小潘的房间稍微小一点，但风景不错，一扇窗户对着前院的花架，另一扇窗户对着小公园的人工湖，就是现在天冷了，小公园景色萧条，没什么看头。

　　潘恩还从店里带了几支蔷薇回来，插在花瓶里放在晏彦床头的书桌上，窗户上也放了两盆多肉，肥嘟嘟的像一盘菜。

　　他等着潘恩洗完澡回房，然后去敲了敲门，“……姐。”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潘恩拉开门，用手扒拉了两下头发，头发有点长，该剪剪了。她问：“怎么了？还不睡。”

　　晏彦踟蹰片刻，有点不太好开口的感觉，“就是……这边高中有没有比较容易进的？我想……上学。”

　　潘恩笑了一下，“缓过来了？”

　　晏彦点点头。

　　“那你对学校有什么要求吗？环境，老师，同学这类。”

　　“没，只要不那么乱就行。”

　　“不然明天去二高看看吧，小潘就在二高，你要去了两个人刚好有个照应。”

　　“二高好进吗？”

　　“不太好进，二高门槛比较高，插班生转校生想进去都得先考试，得过及格线才会录取。”潘恩把门推开，“进来说吧。”

　　晏彦跟着进去，坐在床边的懒人沙发上，皱眉想了一会儿，挠挠头，“还有其他学校吗？”

　　“还有附近的振高，相对来说管的不太严，当然是比不上二高，但是也还行。咱们这附近的大部分孩子都在振高上学，”潘恩笑笑，“我以前也是振高的学生。”

　　晏彦说：“我先考虑考虑。”

　　“行，你考虑一下，我明天带你去看学校。”

　　晏彦回房搜索了一下这个小破城市的二高和振高，然后截图发给许西颂，问他什么意见。

　　青春期的孩子大多数都不喜欢被管束，晏彦也是一样，所以他心里比较偏向振高。

　　“二高吧。”许西颂回复他：“在能选择的前提下当然是选好一点的学校。”

　　许西颂觉得学校氛围对学生的影响是格外重要的，越好的学校竞争和压力越大，也越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晏彦需要这样的环境去鞭策他。

　　“我心里更偏向振高。”

　　许西颂那边过了挺久才回复：“你说说原因。”

　　“我受不了太紧绷的环境，我就是荒地上的一棵野草，无拘无束最适合我。”

　　许西颂看着晏彦发过来的消息，叹了口气，他没再继续劝。马上就十点钟了，有人敲了敲许西颂的门，他大声回道：“知道了，还有两道题，写完就睡。”

　　然后给晏彦发消息，“我妈催了，我先睡了。”

　　“嗯，颂哥好梦［晚安］”

　　“晏哥也早点睡［抱拳］”

　　晏哥关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这会儿又有点睡不着了，思绪翻涌心潮难平，还在消化自己做的决定，他是既不能接受学校过分的管束又害怕自己选的学校糟糕，白白蹉跎了高中剩下的两年，考不上一个理想的大学，让人生都没了继续下去的目标。

　　晏彦反覆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越来越烦躁，于是插了耳机听歌，又找出手机里下载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中文版TXT来看。

　　他听歌一直喜欢听私人FM，喜欢这种完全不知道下一首歌是什么风格的不确定，也许是温柔情歌，也可能是重金属摇滚，或者是抒情民谣，但听到那首歌的瞬间的惊喜感觉，真的爽爆了！像是在沙海里翻找到了一颗美丽的珍珠。

　　他眯了眯眼，把屏幕拉下来，看到这颗珍珠的名字叫《Great Expectations》。

　　远大前程。

　　光是前奏就把他秒杀了。

　　晏彦点亮红心，把这首歌添加进“我喜欢”歌单里，然后开启了单曲循环模式。

　　Fighting for air

　　Crush my chest

　　With expectation

　　……

　　This is what the world

　　Has made me and turned me into

　　A quasi human

　　A fraction of something real

　　Life is so hard。

　　晏彦没看到什么远大的前程，只看到了面前的一座座山丘，他想象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正一步一步地跨越眼前的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