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号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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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吉祥，奴才这就进去通报。”张万强站在乾清宫的台阶上，躬身对我行礼。
“不必了。”我见殿内隐隐传来议政之声，便示意瑾儿将参茶交给张万强，“皇上正在接见大臣，我就不进去了。还得劳烦张公公将茶送进去才是。”
“这本是奴才分内之事，何言劳烦？”张万强双手捧过，巴结道“皇后娘娘亲沏的参茶，万岁爷见了，必是欢喜得不得的，说不定就连奴才这个递茶的，也能沾到一点娘娘的福气呢。”
我被他说得一哂，还没有开口，就听见玄烨在殿内大笑，“尚可喜上折乞归海耕种？好，实在是太好了！他要多少田地耕牛，朕就给他多少！”
呼吸顿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朝殿内方向望去，凝神听起来。
“皇上，按照我朝惯例，王公归老，其子当袭承父爵。”三叔索额图的声音响起，“是否应先诏其世子为王？”
“不！”玄烨立刻反驳，“尚可喜一族，今年之内，必须全部返驻辽东！镇粤之地，从此之后，再非藩王属地！”
“皇上，平南王爷驻守湖广已有二十余年，盘根错节，在当地影响很是深远。光是其门人兵丁等，就不下万人。此等人数，从楚庭一路北上辽东，浩浩荡荡，少说也需半年。这一路上的接待乃至今后的安置，恐属不易，还请皇上三思啊。”一个苍老许多的声音接着说道，隐隐透着忧虑。
“朕自会妥善处理。”玄烨的语气强硬了些，“图海，索额图，你们也不用说了，此事无需再议，朕意已决！明珠，你拟旨便是”
“是。”一个年轻而又恭顺的声音答道，“吾皇圣明。”
我蹙了蹙眉头，转身走下台阶。
“娘娘，您得劝着点皇上！如若就此下旨，皇上乃至我大清，恐将陷入危机之中！”索额图接过瑾儿奉上的茶，喝了一口，气冲冲地对我说道。
“三叔且莫忧急。”我笑着看向他，“平南王爷忠心耿耿，为我大清戎马半生。这次荣归故老，在盛京安享晚年，也是一桩美事，何谈危机？”
“娘娘您不知这个中利害。”索额图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在坤宁宫里踱来踱去，“尚可喜并不足惧，可怖的是其子尚之信。尚可喜年老体弱，其兵事素来由尚之信代理。尚之信素性桀骜，酗酒嗜杀，常在其父面前持刃相拟，又广布爪牙，罔利恣行。皇上这一诏，表面上是准尚可喜告老，实则是收回了尚氏整族在湖广的兵权，剥了他们藩王的尊位，断了他们滚滚财路，这尚之信又怎会服服帖帖地接诏？更何况东有耿精忠盘踞一方，西有吴三桂虎视眈眈，三藩互通声气，这星火一旦燃起，就怕成燎原之势啊。”
我托着下巴想了想，“皇上处事，一向冷静周到，必不会做出无益于朝廷的决定。三叔，您方才说的，兴许皇上早就思虑过了，已有了万全的对策也未可知晓。”
“我主自是英明。”索额图停住了脚步，“可是朝中总有明珠等投机之辈，遮蔽圣目，急进不智之策，这实在让我们这干老臣忧心啊。娘娘您身为后宫之主，还当多担待些才是。”
“芳儿明白了。”我轻轻叹了口气，正色道，“三叔，您放心吧。”
索额图又坐了一会便告退了，我端着茶，细细回品着他说的种种，又理了一下头绪。正不知在桌前呆坐了多久，忽而听到宫女们报说苏麻喇姑在殿外等着求见，微微一愕，我拍了拍衣服，站起身来。
“娘娘。”苏麻喇姑走进门来，未多寒暄，只行了礼就直接说道，“请您移驾慈宁宫，老佛爷请您去用晚膳。”
心中一动，我笑道，“有劳嬷嬷通告了，我这就去。”
从慈宁宫回到坤宁宫已是人定时分，宫女们掌着灯整齐地散在殿阶两侧，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迎着春日里凉爽的晚风，在门前站了好一会，才挑帘进入内室。
不出意料，玄烨握着书卷坐在灯前，听见我走进来，抬起了头，“皇后从皇玛嬷那回来了？”
“是。”我解下坎肩，交给宫人，向玄烨福了一下，“皇上吉祥。”
玄烨点了头算是应答。我唤退了宫人，再从茶壶里倒了杯茶放在他的手边，也坐了下来，低头玩这腕上的玉镯，默默不语。
“皇后有心事？”过了些时候，玄烨啜了口茶，又翻了一页书。
“没有。”我笑着摇头，“只是想起一个熟识的人的境况，一时之间觉得有些难以决断。”
“什么境况？”玄烨问道。
“也没有什么打紧的。”我帮玄烨又添了些水，“那个人的身体孱弱多病，前些时候，才从一场大恙中逃脱出来，现在却又遭了脓疮之苦。那些个疮疱，长在身上，痛痒灼烧，日日不得安歇。有心想割去，却有担心血流不止，刚刚复原的身体无法承受，如若不割，常年累月，实难容忍。也不知道这脓疮，究竟是该割还是不该割？”
玄烨闲适地笑了一下，“那么皇后以为是该割还是不该割呢？”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抬头看向空中洁白如玉的月盘，深深呼了一口气，“该割！”
“是吗？”玄烨放下书卷，走到我的身旁，问道“ 为什么？”
“长痛不如短痛，丧失的部分血肉日后还可修养恢复。而疮瘤如若照此趋渐壮大，恐是时想割亦乏回天之术。”我转脸看向他，“只有先医好了顽疾，才可键壮生长。此症虽凶险，可臣妾以为，对症下药，小心调理，必能药到病除。”
玄烨，我相信你，无论是什么，我都随你赌。
“那个人会痊愈的。”许久之后，玄烨沉稳地答道，一言一字，“朕将让他痊愈。”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号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