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石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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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喜与另外一个妇人被瑾儿带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明惠猛然张大了眼睛，手指紧紧握成一拳，关节微微泛出白色来。
怒火渐渐平息，我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情，今天，一定要解决！
走近几步，我扫了明惠一眼，“明惠，为人当知深浅进退。这些日子，你所做的一切，到现在为止，也应该结束了。”
明惠回身看了一下鸦雀无声的众人，毫不在意地对我说，“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长叹一声，驱退了外边候立的宫女太监，亲手将门栓好“你虽要执意如此，我却并不会如你所想那般。既然不愿坦言，我便慢慢说给你听好了。”
明惠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你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在七个月前命小喜谎报承祜重病，以诱我闯入皇子寓所。”
“娘娘！”沁灵捂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皇上的旨意不是说。。。”
“皇上仁慈，未治我失仪之罪，可是事实便是如此。”我看向明惠，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仅仅这样倒也罢了，可是你所做的第二步，却是将这幕后矛头，引向马佳氏。”
众人同时看向马佳，马佳面色不改，将目光投向我。
“马佳与皇后交锋，其中意义，自不带明言，明惠，你这一步，走得极其高明，也极其恶毒！”
回头望向小喜“引起战火的关键，在于我宫中的这个宫女小喜身上。你知我思子心切，日日委派小喜打探承祜的消息，故意接近并且收买了她，以图日后起事。小喜在入宫之前，曾经在郎先生家当过侍女。即便我事后盘问，你只需吩咐小喜，在我疑到马佳氏之时作出惊慌之态，给我指路的标识，等着我断定马佳便是那害我之人。嫌隙一旦种下，便再难修复，然后你只要稍稍推波助澜，顷刻之间，就可使这内宫大乱。”
“然而你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这兵不厌诈，虚实相交的道理，并非只有你一人知道。”
立在窗前，我背对着她们，接着说，“太过于明显的标识，反倒让人不能信服呢。我当下心中疑窦四起，便将计就计，假意迁怒于马佳，将小喜赶出皇宫，却暗中委派家奴，探其行踪，以揭真正幕后之人。”
明惠愣愣地看着我，似乎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小喜出宫之后，除了家人，只与一人来往频频。”我回头，指着小喜旁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一脸苍白的妇人“那便是从小抚养你长大，亲密更甚额娘的鄂罗氏，你的乳母！”
“果然索中堂的孙女，真真极通权谋之术，明惠佩服！”片刻之后，明惠淡笑道“只是娘娘既怕冤枉了马佳，就不怕同样也冤枉了我吗？”
心里涌上些无力，我再次深深地叹息了一下，“你说得不错。我不愿意那个人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就在你的乳母与小喜坦供之后，我仍然还是不能相信，是不是我弄错了？明惠？明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明惠冷笑了一声，偏过头去。
“上宠马佳，各宫均有隐怨。多少次这坤宁宫中，对于马佳，暗自讥讽的有，直言不讳的也有，说来说去，为的不过都是希望皇上，能多到自己宫里坐坐，莫要青春虚度，老了年华。”
话说至此，我微微环视了一下各妇，见她们低头敛眉，都有些不太自在。
“可是明惠你却不同。”无视各宫的表情，我继续下去，“你几次三番劝我不可轻视了马佳，暗示中宫嫡子的地位，将受到她母子不可逆转的威胁，字字锥心，为的却是挑起我对于马佳更深一层的敌意以及定要与她争你死我活的决心。”
“几番茶会，你很快就得出结论，言语相激，虽能使我怨愤，但是仍然不会达到让我对马佳动手的地步。心中不甘，于是又再生一计，想要添柴加火。”我犹自说着，“口说无凭，你便想到，如若我亲眼见到马佳觊觎后位的铁证，必然不会再无动于衷。于是那金印一案，便由此而发了。”
“娘娘说这话有什么根据？”明惠叫起来，打断了我。“我当时可是和娘娘您一同去探望马佳的，我与马佳的接触，不过是在娘娘说完话后的瞬间，张氏董氏近在咫尺，我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金印陷害马佳？”
低头想了想，我真的该回答吗？那。。。
“那金印，是我放在马佳枕下的！”犹豫之间，东珠已经站了出来，“而与我商量着要放金印谋害马佳的人，正是你，明惠！”
东珠。。。东珠。。。你又何至于。。。
“娘娘”东珠转向我，“你说得不错，从阿玛被抓的那个时候起，东珠就一直在怨你，满心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遭受同样的厄运。东珠便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与明惠密谋着要加害娘娘。后来二阿哥出生，娘娘暗中接近承祜的乳母，给我们提供了莫大的空隙，明惠当时是这样说的，即便娘娘未被废除，中宫与马佳之间若是能两败俱伤，我们即可坐收渔利。可是。。可是”她的目光变得急切起来“可是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吧？知道一切，却什么也不计，推心置腹，还将承祜托付于我。。。为什么？为什么？”说着说着竟掩面哭泣起来。
上前轻拍东珠的背，我苦笑了一下。
因为我不想。。。我实在不想。。。我们所有的人。。。
惊呼四起，明惠恶狠狠地瞪着东珠，脸上红白各半。
“我。。。不信。。。”沁灵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光芒，“我。。不。。信。。”
“天啊！东珠，明惠！”像从梦境里突然清醒，董氏失声喊道“你们怎么会。。。你们为什么又要。。。”
马佳走到明惠面前，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明惠，停了吧，这样又。。又何必呢？”
“你们全都闭嘴！”明惠甩开马佳的手，倔强地昂着头，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然后她哼了一声，走到我跟前，轻蔑道“皇后不愧是皇后，连钮祜禄东珠也能被你收入帐下！功败为寇，说吧，你要怎么样？白绫还是毒酒，我若是皱了眉头，就不是纳喇家的女儿！”
心间骤然缩进，我沉痛地看了她一眼“明惠，刚才就说过了，你还是不明白，我与你心中所想，至始至终，都不相同。”
明惠微愕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今日积聚你们在此，我只是为了说清楚，我想要的，只是从现在开始，你忘了这些事情，你们全都忘了这些事情，我们重新开始，像它们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像我们刚刚入宫时那样，以后永远再也不要让它们出现。至于其他的什么，我不会，也从来都没有想过。”
目光一下子汇集到我的身上来，明惠大笑了一下，“这又是在干什么？我尊贵的皇后娘娘？难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收买人心吗？”
明惠！明惠！你为何永远都不明白我呢？
“你希望如此吗？”血气上涌，我逼近了明惠，大声说道“你希望在这永恒的城墙之内，我们所有人的心中，除了对于皇上的那一点期盼，其他剩下的所有，都是对于彼此无法测量的怨恨与嫉妒吗？你希望我们已然孤独的命运中，不是张开双臂迎接温暖，而是想方设法地再给自己树立一个又一个敌人，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置身与肮脏的，无法饶恕的激流中吗？你希望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无论有心还是无意，都被别人惯上各种各样的功利的缘由吗？你希望我们互相折磨一辈子，到了临终的时候，才猛然悔恨今生甚至连真心的笑容与哭泣都不曾有过吗？”
放低了声音，我悲哀地看着她，“你希望你的承庆，也在这样沉重的，束缚的，谁人都不能信任的冰水中挣扎，连额娘全心温柔的俯就都不能得到吗？”
“水至清则无鱼。我从来都不相信这片土地单纯的幸福。”我闭了闭眼睛，擦过明惠向前走去，心里痛苦地抽搐着“既然明知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地让它变得更加不幸福？我们如此揪斗着，究竟能得到什么？一定要让彼此都是猜忌重重，疲倦无比吗？一定要让彼此都是寒心透骨，孤寂无援吗？一定要让我们的灿烂年华，埋葬在我们自己的手下吗？”
“明惠，我们真的无法相信彼此吗？”我转过头去，看着明惠“还是其实是，我们不愿意这样呢？”
“只要我仍然还是皇后，这个宫里，哪怕拼尽全力，诸如此类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再允许！”停下了脚步，我将手搭在了门栓上，“无论你们如何想，我始终选择相信你们。并且赫舍里芳儿在此对你们所有的人发誓，这一生，我都不会后悔我今天说过的话！”
身后一片死寂，我哗啦一下拉开门栓，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