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衅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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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痴痴地望着晴朗得没有一片云彩的蓝天，倚在窗前一动不动已有半个多时辰。现在距临盆的那天，也已经十日有余了吧，承祜，我的承祜，他怎么样了？他过得还好不好？
“小姐，窗边透风，当心冻着了。”瑾儿在我身后唤道，“您还是坐回炕上来吧。”
我抚着冰凉的窗户，“是啊，这冬日还没有过去，天正冷得紧，不知道我的孩子，他是否穿得暖，他住的地方，是否也像我这里一样添好了火盆？”
“二阿哥有嬷嬷们伺候着，一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瑾儿给我披了一件外衫，一边扶着我坐到桌前，给我斟了一杯热茶，“小姐也不用太担心了，好好地将身体恢复过来才是大事。”
我端着茶杯，看着缭缭的热气交缠着消失，“那个时候张氏披头散发跪在坤宁宫，像疯了一样要去见女儿，我虽应允，但还不怎么能理解。”黯然笑了一下，“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可怜已经十天了，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着。”
“再过几天就能见着了。”瑾儿赶紧说道，“以后每月都能见面呢！”
我无言，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片刻心中一顿，回过身来问道，“瑾儿，听说承祜的乳娘，有一个是我们正黄旗下的吧，好像是姓。。。”
“姓都克达，说起来，还在我们宫中小喜的表姐呢。听小喜说，她表姐家向来不怎么宽绰，刚生了第三个孩子，却怕是养不了，咬咬牙就进了宫来当乳娘，每月拿点碎银多少糊糊口。”瑾儿犹自说了半天，才看向我“小姐，您问这个干什么？”
我微微一笑，“瑾儿啊，你去告诉小喜，叫她以后多跑跑西六所，与她表姐多见几次面。另外每个月，都从我的宫份银里拿出一点，给小喜她表姐家送去。”
瑾儿吓了一吓，眼睛里突然放出光彩来，“是啊！小姐，怎么我就没有想到呢？这样的话，二阿哥的消息，就可以时常知道了吧。”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此事虽不是很大，但毕竟是犯了宫里的规矩，你得仔细着，不要让旁人知道了去。”
“放心吧，小姐！”瑾儿高兴地叫着，“我这就去找小喜！”
就这样又过了十天，我每日都对外宣称着身子不爽，尚需静养，谢绝了大多的请安与拜访，其实是心急火燎地等着小喜从西六所回来，给我描述承祜的状况。
“娘娘，听我表姐说，二阿哥一生下来，那个哇哇的哭声，犹如金钟一样响脆。”小喜一脸的笑容，“一听就知道是个不同凡响，大福大贵的命。”
“行了，行了”我笑起来，“不要说这些恭维话了，你快告诉我，承祜这几天可还好吗？吃东西如何？是不是哭闹了？穿的，用的，可都添置齐全了？”
“是，是，回娘娘”小喜福了一福，“二阿哥一切都好着呢！嬷嬷们整日尽心伺候着，他身边的物什器件，也一应不缺。听说啊，二阿哥昨天晚上睡梦中，还咯咯地笑出声来了。”
“真的？”我惊喜地站起来，好像亲眼见到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家伙，挥舞着白白胖胖的小胳膊，闭着小眼睛，咧着嘴笑得正欢的样子，最深处的柔肠，被震动了起来，牵着肝肺，微微的摇荡，满心头满嘴，都似乎像喝了蜜糖一样甜。
“好，好！承祜好的话，我心里就踏实了。”我抓着小喜的手臂，“小喜，西六所那边，还得辛苦你多去去，承祜有什么消息，要及时地回来告诉我。”
“是，娘娘。”小喜行了个礼，“小喜定会每天将二阿哥的情况带给娘娘。”
那个时候，我的满门心思，都挂在承祜的身上。能听到小喜捎来的关于他的那一点点情状，成为我每日里最快乐的期盼。
然而事情还是出现了变化。
在承祜满月的前两天，午后，我刚刚小憩起来，正坐在镜前让瑾儿给我梳理着长发，一边有一下没有一下地跟她说笑着，却见小喜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娘娘。。。娘娘”小喜气喘吁吁地，话都有点说不清楚。
心里陡然升起一片不安的感觉，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急急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承祜出了什么事？”
“是。。是”小喜喘了好一会儿终于呼吸平静下来，她大声地说道，“娘娘，二阿哥病了！”
“什么？”我又惊又乏，扶摇着有些站立不稳，“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了？病情如何？严重否？传太医去看过了没有？”
“听表姐说，二阿哥浑身红肿，腹泻不止，昨儿哭闹了整整一宿”小喜忧心忡忡地说“太医们也都瞧过了，开了方子，却还是不见好，嬷嬷们都急得手忙脚乱，却又没得法子。”
心里像刀割一样生生的疼痛，我禁不住高声喝道，“什么叫没得法子？嬷嬷们那么老练的人，怎么会没得法子？！”脏腑猛得一扯，血从脚底直冲脑门，我抬脚就往外走，“不行！我要去看看他！”
“小姐！”瑾儿拖住我的手臂，“您不能去那里啊，这规矩可犯得大了！”
“哼，规矩？什么规矩？”我冷笑着，咬牙切齿地说，“我的孩儿现在在那受苦，当额娘连看都不能看一眼也叫做规矩吗？”甩开了她的手，“不管它什么劳什子规矩，我今天一定要去看承祜！你们谁都别想拦着我！”几步便冲出了殿门，朝西六所直奔过去。
心中焦灼似火，我一路上也顾不得什么威仪礼节，狠狠挥开西六所前守护的侍卫欲阻的手臂，我对于身后跪着劝我离开的太监们完全不予理睬。随意抓住一个宫女，便命她带我去见承祜。走得脚下生风，脑子里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只想见到他，将他抱在怀中，分担他的所有痛苦。
承祜，承祜，我来了，额娘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承祜住的暖阁前，我急冲冲地挑开门帘，一头扎了进去，却在看清楚屋内情形之后呆愣在那里。
只见嬷嬷们退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着。太皇太后坐在桌前，一脸的慈爱，轻轻抚摸着怀抱中的婴孩的额头，太后在一旁伸出手指逗弄着，似乎想吸引孩子的注意力，玄烨站在太皇太后身侧，弯着腰握着婴孩小小的手，嘴边挂着我从未见过温柔的笑容。
三人听到门口动静，齐齐转过头来，见到是我，俱是脸色一变。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心里疑虑丛生，却不愿再想，甩甩头几步并作一步走上前去，连行礼都忘记了，俯下身子直直看向太皇太后怀抱中的婴儿。
承祜，承祜，你怎么样了？
孩子的面色红润，嘟着小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随着响动灵巧地转向了我，砸吧了两下，唇边露出两个漩涡一样的小酒窝来。
眼眶里不知不觉中涌满了泪水，心肺扭结着，完完全全地融化成了一片，我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抚上孩子的脸颊。
承祜，我是额娘，我是额娘啊。
“大胆！”我的手指还没有碰到承祜，身边乍然响起一声暴喝，转过头去，却见太后横眉怒视着我，“皇后，谁允许你这样闯进来的？”
“承祜！承祜可是病了？”我脑中一个激灵，扯住身边玄烨的衣袖，大声问道。
玄烨一顿，直起腰来，目光饱含警告“不，他很好。”
“是吗？”我却松开他的衣袖，急切地伸出双手想接过孩子，“我看看，我看看！”
“皇后。”一个庄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心头一震，抬起头来，太皇太后一脸的严肃，抱着孩子站起身来，小心地交给一旁的嬷嬷，然后转向了我，“跪下！”
声音不高却威严十足，我收回看着孩子的视线，顺从地跪在了地上。
太皇太后走到我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半晌才缓缓地说，“说吧，你为什么会来？”
“我以为承祜病了。”我抬起头来“担心才会。。。”
“承祜一直安好，并没有生病。”太皇太后打断了我，“即便是病了，乳娘与太医们，也会好好照料。皇后，你在宫里也呆了四年了，这些规矩，难道还不知道吗？”
我无力反驳，直直地看向太皇太后的眼睛，我并没有做错。
“看你的样子，是不知悔改了！”太后一下子站起来，“来人！。。。”
“皇额娘息怒。”一直没有出声的玄烨突然开口，止住了太后的声音。他向太皇太后鞠了一躬，“皇玛嬷，此事交给孙儿处置可好？”
太皇太后抬起眼看了玄烨一眼，稍隔片刻，点头道“也罢。”一边招呼着太后，“就让皇帝来处理吧，我们回宫去。”
太后瞪了我一眼，没有再言语，跟着太皇太后，带着各自的宫人，掀帘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衅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