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启》锶羽

4、回应

　　登上论坛肖景然看到一条醒目的标题——招募信息。出于好奇他点开这条新帖，认认真真将两行字看上好几遍。
　　异能者、暗灰色气团、怪物以及那个自称是怪物讨伐骑士团的组织。几个关键词在脑海中组合后，肖景然得出一个结论，发帖的不是个单纯的中二病而是货真价实的异能者。肖景然点开ID叫怪物讨伐骑士团团员的发帖者的主页，私信对方有关怪物一事。
　　“诶，小肖，来帮阿叔看看这电脑怎么了？”
　　“噢，来了！”肖景然合上笔记本，摆出笑脸迎去。
　　肖景然读到高二便辍学了，和中学的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开了个集打印、复印和电脑维修与一体的小店。店开在小区的对面，加上门面是自家的老房子，肖景然学历虽不高、干的这份工作收入却还不错。
　　接过客人阿叔拿来的电脑，肖景然捣腾了两下便找出其中的毛病，不是什么大毛病。他最喜欢这种中老年客人，电脑的问题不大、好修还能赚些小钱。
　　送走客人再次回到电脑面前，论坛的页面显示有一条新私信。
　　怪物讨伐骑士团团员：你真的知道有关怪物的事吗？
　　井然有序：我知道很多有关怪物的情报。看到你们在招募战友，我很感兴趣，请问这位团员，你们在招募怎样的同伴？
　　新的回复发送后，对方的头像变成灰色。肖景然关了论坛网页，他的日子挺清闲可不代表一整天无所事事。
　　肖景然在键盘上敲打出一排长如代码的网址，电脑的屏幕跳转至一个满是乱码的页面。他看着令人头晕目眩、密集恐惧症者慎看的网页，停下手指上的飞速。他换用鼠标有规律地点了其中几个字符，页面再次发生了变化出现看得懂的字和图，渐渐变回先前的论坛。
　　“哦~地址是这里啊……”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鼠标随意点击，肖景然饶有兴趣地搜集他需要的信息。“这个好像是H市八中？”为了确保信息的准确，他调出地图看了看，最后嘴角向上一翘，露出胜利的笑容。
　　井然有序：这位团员你好，我四点半到八中和你面谈。到时候会穿一身大红色，手里拿《辞海》做暗号。

　　南瑶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人回复，而且是私信的她。对方不是把她当中二病，也完全像个典型的中二病患者那样附和她，就冲这种难以捉摸的态度，南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团长团长，你出来一下。”一下课南瑶冲出教室，拿着手机招呼孙心。
　　“有人来报名入团了。这家伙说知道有关怪物的事，但是看后半句的口气又有点轻佻，不怎么可信的感觉。”
　　“没关系，先不要答应入团，在网上咨询他一点情报，然后……”孙心话没说完，南瑶的手机发出一声短暂的提示音。
　　“啊？！”南瑶看完手机后感到不可置信。“那家伙是怎么知道我在八中？”她的高分贝引来周围同学或好奇、或嫌弃的目光。
　　“嘿~”孙心托着下巴、眉头皱起。对方提出面谈不是件坏事。他和南瑶所知的信息实在是太少，面谈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最直接获得更多的信息。“先答应吧，顺便说一句，团长也一起来。”
　　孙心有点担心他把自己是八中学生一事暴露给对方，南瑶的身份由于年龄摆在那儿没法冒充教师，而相对来说自己的身份更为神秘。他的这份担忧南瑶也考虑到了。
　　“这样好吗？这家伙也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知道我在八中，团长你能隐藏身份还是隐藏的好。再说我们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个什么来头。”
　　“没事，如果能成为同伴，总会知道。况且他能通过我们不知道的途径获取你的个人信息，很难说不会在和你的谈话中找出关于我的蛛丝马迹。与其让对方顺藤摸瓜把我们的事弄得一清二楚，还不如光明正大地告诉那家伙。”
　　话这么说，孙心还有另一个顾虑，那就是他担心南瑶做事不够靠谱。难得的面谈机会，一定抓住机会得到尽可能多的信息。

　　时间是下午四点，离学校放学还差半个小时。肖景然按他所说穿着一身红，手捧一本几百页厚的《辞海》。他把店面留给朋友看着，自己一路走去八中。
　　路上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堪比古代新娘的鲜艳大红色，手里又捧着一本厚重无比的《辞海》，自然招来不少稀奇的眼光。肖景然轻轻发出不屑的鼻音，毫不在意地前进。手中的《辞海》必须带着，特别是出门的时候。这点已经成了肖景然的老习惯。
　　到达八中时时间是四点一刻，比预期稍稍早些。肖景然站在学校铁门的对面，若无事时地望着校内操场，突然他手中的《辞海》自己动了起来，硬质页面在无风的状态下自动翻开，其中略微泛黄的轻薄纸页仿佛被狂风吹着一页接着一页翻个不停。
　　肖景然看到这个情况忍不住砸了砸嘴。他皱起眉警惕地看着四周，除了在保安亭摆弄手机的学校保安外，没有一人。在身边没人的情况下遭袭，是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太好？肖景然没空思考这个问题。他双手捧住翻开的《辞海》拔腿就跑，身后是灵活如蛇的灰色雾气翻腾着，接着突然从背后蹿出。气团分成两路，左右包抄欲将肖景然围在中央。
　　【左边的速度比较慢。】《辞海》在肖景然的手中摇身一变成了一台GPS导航仪，用机械的声音提醒它的主人。
　　左边是吧。肖景然用余光往左后方瞟去，和语音提示说的完全相同。他一个侧身偏离原先的逃跑路径。然而一切没随他的愿，相对靠前的右方雾气中分支出一条更为细小的雾气，如动物捕猎一般的闪电速度蹿到肖景然的脚边，环住他右脚踝。左脚迈出一个大步，右脚腾在半空突然被拽住，肖景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下巴重重地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他要命，手中导航仪由于惯性飞出手，“啪”的落在地上，着地的瞬间变回厚重的《辞海》的模样。
　　不行，没了《辞海》的话……
　　肖景然忍着下巴和身上其余地方的疼痛，趴在地上爬向《辞海》。
　　还差一米、五十厘米、二十厘米、十厘米……就在伸个手便可够到的那一刻，勾住右脚脚踝的雾气迅速地往回收。肖景然被拖着一路后退，衣服蹭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声。看着面前《辞海》离自己越来越远，身后又是一团宛如深渊的暗灰色牢笼，肖景然心中涌起一股后悔的念头。
　　管他什么怪物讨伐骑士团呀，他为什么要作死一个人跑出来当活靶子呢……

　　老师宣布放学的那一刻南瑶已经理好了书包抱在胸前，全班的学生和班主任看着这位平日大大咧咧的女生像一阵风一样跑出教室，不禁轻声感叹她放学的积极性。
　　在校门口焦急万分地等了五分钟，孙心总算单肩背着书包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走了出来。
　　“团长，你怎么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啊。”
　　孙心抬起头，睡眼惺忪的样子暴露了他在最后一堂课的罪证。他张开嘴打个哈欠，“拉冷不素哈没来么（那人不是还没来么）。”
　　南瑶扒着学校铁门探出头东张西望，按理说穿一身红色手捧《辞海》在校服的海洋中是极为显眼的装扮。
　　双手插在胸前，南瑶靠在铁门上把焦躁不安四个字写在脸上。她过一会儿就换个站姿，又等了十分钟后实在忍不住，开始不停地来回踱步。
　　“你别老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看得快被催眠了。”孙心困得要命，要不是突然冒出个知情者，他原本打算一回家倒头就睡。“那家伙有确切说是在校门口吗？你再上论坛问问他。”
　　南瑶拿出手机开始登陆论坛。
　　哈欠连天的孙心活动活动肩膀让自己更加精神些，他走出校门到附近适合“接头”的地方转悠。他挑选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小弄堂。没有出了校门就腻歪在一起的情侣、没有手头上缺钱猫住老实学生的不良团伙、甚至连个偷偷抄作业的也没有。
　　但小弄堂里确实有点什么。
　　孙心站在弄堂口，他前一天就是在这个地方认识的南瑶，一股寒意在背后升起、一只无形的手攀上他的肩膀。孙心猛然一回头，那只手仿佛缩了回去连带寒意一起退去。穿过鱼贯而出的学生们，孙心的视线直指身后道路左边的拐角。寒意是从那个方位传来的。
　　“团长找到了吗？我刚才上论坛看了下，那家伙不在线。”看见孙心又走了回来，南瑶满腹的牢骚终于找到个发泄口。
　　孙心连看也没看他唯一的团员一眼，当作是透明人一般从南瑶身边走过。南瑶瞪着眼睛、夸张的面部表情是在引起注意也是在表达不满。
　　没错，方向没错。越过三五成群结伴回家的学生，拆开越靠越近快牵上手的情侣，孙心看见一个突兀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这是？孙心蹲下一看，将摊开的书合上，是一本陈旧的《辞海》。约两人面谈的网友以《辞海》与自身的着装作为暗号。捡起《辞海》孙心警惕地向左边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南瑶，快过来，我们的网友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身处暗灰色世界的正中央，肖景然后悔极了，眼前除了灰色不再有别的色彩，仿佛视网膜上被染成了灰色一般。他觉得自己今天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如果有命逃走的话，以后出门一定看黄历行事。
　　把肖景然困在当中后，气团绕着他缓缓做着顺时针运动。怪物久久没有出现，气团也不急于攻击而是饶有兴趣地“观察”猎物。死亡并不是最恐怖的事，让人有意识地知晓自己慢慢走近死亡才是产生恐惧的源头。肖景然猫着身子，双腿不争气地发抖，像一只被狼群包围的柔弱小羊，绝望从各个角度涌入脑中，仿佛在敌人发动攻击之前他就会被恐惧的大浪所淹没。
　　和孙心与南瑶的能力不同，肖景然拥有的异能属于辅助型。他无法让自己擅长战斗，却可以利用异能获得各种各样的情报，《辞海》就是他能力的代言词——检索。凭借这个能力肖景然通过不同渠道与其他异能者交换情报，更多的时候是单方面地贩卖情报，而他的报酬则是怪物留下的晶体。
　　“早知道把瞬间移动带出来就好了……”
　　不做任何徒劳的武力反抗，气团对它面前的猎物失去了好奇心，它停下带有审视意味的绕圈开始大幅度地上下波动，这是怪物显现的前兆。
　　孙心和南瑶冲入慢慢散开的气团时耳边传来一声吐出寒气的低吟声。和先前碰见的不同，这个渐渐现形的怪物不以嘶吼来恐吓敌人，鼻孔一张一翕、白气从鼻孔和牙齿缝间漏出。
　　全身如冰雕似的通体透明带着点点白光，多面体的眼球酷似玻璃弹珠，一个一个六边形中映射出孙心等人的模样。
　　“嚯~这家伙要是要成为冰雪女王的节奏嘛。”语气中带着嫌弃的意味还不够，孙心又从鼻腔中补上一声“哼”。
　　单腿跪地的肖景然卷缩成一团。冲入渐渐消散的雾气中的两人身处怪物背后，两个十六七岁模样、还穿着校服的学生，男生的个头不算高一米七出头点，女生就更矮了估摸着顶多一米五五的样子，可在肖景然看来两人却宛如高大的圣人，与古代的举行雕像一样使他仰望、心生敬意。
　　“南瑶，你先暂时拖住这个冰雪女王，看我不一把火把它烧化了。”孙心大幅度甩动着肩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毫不防备地通过怪物的身边，孙心走到肖景然的身前正好挡住对方正前方的视线。
　　这种带有保护意味的动作让战斗力为零的肖景然既感到安心，同时又涌上一股羞耻感。自己和两人的首次会面以狼狈的模样开场，不管手中掌握着多少对方所没有的信息，肖景然劣势的地位已经写得一清二楚，更何况两人现在是救他性命于危难之间，不光是面子的问题，他还欠他们一条命。
　　“这次可是丢脸丢到家了。”肖景然低下头喃喃。“不过算了，面子里子不都是建立在人有命的前提上吗？”
　　看着女生挥舞着笨重且外表朴素到陈旧的大剑，男生用魔杖召唤出一圈火焰将怪物围在中央限制行动，再想到自己那和战斗无缘的能力，肖景然的眼神暗淡下来。如果有选择自己能力的机会的话……
　　融化成一滩水的怪物依旧不依不饶，唯一保持原状的玻璃弹珠似的眼球在水中来回游动。在眼珠的召唤下，化作液体的身躯向那两颗球体聚拢，从平缓慢慢变得隆起，从平面渐渐变得立体。
　　“感觉像果冻一样啊，好恶心啊。”南瑶腾空的一只手捂着嘴，仿佛手只要一离开就会吐一样。
　　“既然觉得恶心就不要把这种东西比作果冻啊，如果是果冻的话你不应该吃掉才对？”
　　南瑶没有做声，只是回头白了孙心一眼。
　　“比起果冻，它现在更像史莱姆吧。”
　　“才没的事呢，史莱姆比这家伙要可爱上千百倍！”刚才放弃抗议的南瑶突然回过头来大声抗议，弄得和她想法不和的孙心反而来了劲。两人在慢慢恢复原状的怪物和刚从死亡恐惧中缓过神来的肖景然面前，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起来。
　　听着毫无营养更没有意义的争吵，肖景然不知如何是好，他把目光从吵得火热的二人身上挪开，专注地望着表面形成冰片结晶的怪物。
　　如果说大脑是人类类似司令塔发布指令的器官的话，以寒气作为武器的怪物的司令塔就是它那对像极了玻璃弹珠的眼珠。
　　“那个……我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再这样下去怪物就要‘复活’了。只用火把它融化是行不通的，它会像不死之躯那样无限复原，但是只要把那对不会融化的眼球破坏的话，复原会立刻停止，它的生命也就回到了一次性的状态。”
　　“诶？是这样的吗？”斗嘴到一半的南瑶带着一脸震惊的表情看着肖景然。两人之所以为一件无聊至极的事争吵半天，有一半的原因是在等待怪物的‘复活’时间。
　　“咔嚓”。清脆的响声代表了一条生命的终结。已经成型的躯体霎时间化作一滩死水，碎成不规则形状的两颗玻璃球融化在液体中消失不见，随着液体蒸发而去，四周的一切再次变回原状。
　　“谢谢你们救了我一条命，真的，如果你们不来的话我死定了。”直到确保百分百的安全肖景然才站起身来，长时间的卷缩与下蹲状态使他双脚发软，一时晃晃悠悠不太适应。“你们就是那什么骑士团的团长和团员吧？”
　　听到骑士团的名号，孙心嘴角微微一瘪，他决定无论花多大的精力也要把肖景然的错误认识给纠正过来。
　　“对，我们就是暂时名为怪物讨伐骑士团的勇者组织！”南瑶挺着胸膛回答，从她的话中能听出满满的自豪感。“我就是和你联系的团员，叫南瑶，是剑使者。”她指了指一旁掩面状的孙心说，“这位是团长。”
　　“你好，我叫孙心，勉强可以算个魔法师吧。”孙心朝肖景然伸出手。
　　“幸会幸会，在下肖景然。”肖景然伸手轻轻回握。
　　“废话就不多说了，刚才遇袭、一场战斗下来想必大家都累了，肖先生你也是死里逃生，我们去附近的饮品店坐下聊聊如何？”
　　孙心提到死里逃生四个字时，肖景然嘴角划过一丝无奈。看到对方有意或无意地用手指扣紧《辞海》，孙心背过身不让对方看见自己抑制不住的胜利喜悦。
　　要不是这场突发状况，在谈话中他始终处于求人的劣势，也多亏了这场突发状况，孙心发现了肖景然最大的弱点。他要好好利用肖景然的优势与弱势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肖先生，先和我们说说怪物的事吧。”
　　“不要叫肖先生，我还不到20呢，没比你们大几岁。叫阿然吧。”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又被一口一口尊敬地叫做“肖先生”，肖景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那好，阿然，快点告诉我们怪物的情报吧~”南瑶叫得相当顺口，身体前倾把求知欲写在脸上的她觉得这样的称呼更有同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