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Dutor

5、第 5 章

　　罗北释在阴郁的夜里，站在门房内室的门口，忽然就停止了颤抖。
　　他记得有个叫瞿秋白的人，临死之前只记得豆腐好吃。
　　他觉得自己大概更有出息一点，死到临头，还能想起多年以前，兰州拉面师傅手里，恍如琴弦一般的，二细面条。
　　哦，还有为了吃面条学会的唯一一句兰州话“师傅，下个二细，多放辣子不放香菜。”
　　但愿每个吃货死前，都含着满满一嘴哈喇子。
　　M16俏丽的铝合金机匣在烟头的照耀下有种暧昧的美，像汽车旅店里廉价妓女的亮片装。罗北释咽了咽吐沫，试图用点别的东西代替身姿曼妙的拉面师傅,未果。
　　肌肉男笑得很满意，罗北释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说台词的机会，遂沉默。
　　窗口的碎玻璃划过一丝火光，像琉璃浓稠的涅槃，枪声响起，与此同时，一个铁质小罐贴着窗根滚进屋里。几乎不使用大脑，罗北释在那一秒选择放松一切肌肉向后倒去。。
　　烟雾弥漫，像一朵骤开的花，枪口冒出的火焰有一种鬼火般的幽暗。
　　亚裔少年倒在地上，锁骨，脸上都有子弹扫过的痕迹，后脑和水泥地面的碰撞带来了无穷的余韵。颅骨里像是有一只新组建的交响乐队在不间断的演出，把海蒂的交响曲弹得像流行音乐。鉴于他的脑袋还不一定能在他的脖子上过完今晚，他还没时间想象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帮了他。是迟到的警察？罗北释对此抱的希望不大，应该没有什么警察会在短暂的施援之后销声匿迹，更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放弃大部分恐怖分子，选择撤离。
　　他匍匐在地上，试图获得一点清晰的视野。然后摸到了一点点湿润的地面。
　　冰壳大叔化了？
　　不，除非冰壳大叔有汗血宝马的体质，否则不可能化出一滩血水来。
　　不敢多想，也没时间来害怕。他知道肌肉男都是三人一组的，即使分头行动也很容易在集合的时候发现缺了人，自己一个大活人在这门房里尚且藏不住，更别提一个噗噗往外冒血的死人。
　　罗北释没有半点迟疑，把手上的血迹蹭干，抽出冰壳大叔脚下的那双拖鞋，在血泊中狠狠摁了两下，再把拖鞋套在脚上，在窗框和屋里踩了几下。烟雾逐渐变淡，罗北释已经能看清肌肉男颈动脉上的玻璃碎片。那个男人的手指还在僵硬的扣动扳机。
　　怪不得一点准头都没有，罗北释心想，居然是因为尸体痉挛卸光了子弹。跟抗日烈士有一拼，到死都不放我一条生路。
　　他从武器带里抠出一块炸弹，反身又拎着武器带钻进衣柜和墙之间的那个缝隙。拉掉保险之前发现这炸弹长得极其中国风，跟抗日神剧中的手榴弹绝对有血缘关系。
　　他伸出胳膊，把炸弹扔的尽可能远一点。
　　爆炸声如期响起。罗北释的一颗心终于有落地的趋势。
　　他把头抵在衣柜厚重的实木背板上，几乎分不清幸存和遇难的究竟是谁。
　　肌肉男在集结，但不是从一楼其他方向，听脚步声像是从二楼刚下来。罗北释听见他们清点人数的声音，全身汗毛都在起立敬礼。
　　但愿瞒的过去，但愿。
　　烟雾还在不停地扩散，几乎就是在提醒他们队友的位置。罗北释的呼吸几乎都要被军靴零乱的脚步声带走了。有人在检查他布置的简陋的犯罪现场，期间有简短的交流，但罗北释几乎从来没有在欧洲地区听到过这种语言，陌生而奇特的近乎于吟唱。有人从窗口跃出去，捡到了被丢弃的拖鞋。同伴的死吸引了他们绝大部分注意力，他们没有再检查房间。尸体被抬走了，这大概是整次行动中唯一的伤亡吧，罗北释有些嘲讽的笑着。黑衣肌肉男的离开让整栋建筑内陷入真正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