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殇》保保

4、费思量，意难忘

　　杨逍下了山，换上一匹马，日夜兼程，向峨眉山赶去。手臂上的伤，裂开，又凝固住，又裂开，不知反复了几次，才不再流血。杨逍浑不在意，飞驰了一日，换了一匹马，又赶了一日，终于在黄昏时分，到达了峨眉。
　　杨逍未做片刻停留，施展轻功，上了峨眉派。路上并未遇到峨眉弟子的阻拦，不过，凭他高来高去的本事，这峨眉山上又有谁拦得住他呢？
　　杨逍闯进一间古朴小院，到处寻找，高声喊着：“晓芙！晓芙！”全然没有昔日的游刃有余。几个尼姑打扮的女子见状，都受到惊吓，纷纷跑开，竟无一人敢对杨逍应答。终于，一个与纪晓芙一样扎着垂髻的圆脸小姑娘，从后间出来，见到杨逍，一惊道：“你，你是那淫贼杨逍？”
　　杨逍见是与纪晓芙交好的小师妹贝锦仪，也不将她的话为意，只向她打听纪晓芙在何处。
　　贝锦仪警惕的道：“你还来找我纪师姐做什么？此处可是峨眉派，若被我师傅发现，定不会轻饶了你。”
　　杨逍道：“灭绝师太，我等下自会拜见。你只需告诉我你纪师姐现在何处，我有要事找她！”
　　“什么要事？”
　　“我……生死相许之事，我要向她问个明白！”
　　贝锦仪闻言又是一惊，脸腾地红了，一张小嘴开合了几次，终是小声说道：“纪师姐自上个月回山以来，一到晚间，就爱在后山镜台峰上呆站着……你要寻她，便到后山去找她吧。”
　　杨逍听罢，当即抱拳道：“多谢姑娘！”
　　言毕，即向着后山上奔去。
　　映着夕阳，杨逍果然在后山一块稍平整的高处见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那独立在崖边，面向虚空的女子，正是纪晓芙！
　　杨逍赶了这许久的路，他以为一见到晓芙，定要冲上去将她牢牢抱住，告诉她再也不允许两人这样分离。而此刻，纪晓芙近在眼前，杨逍脚步却有些犹豫，患得患失的感觉涌上心头。
　　纪晓芙觉察到身后有人靠近，倏地转过身，见来人是杨逍，整个人一下怔住。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难以置信、还有一点点的欣喜一闪而过，几不可查。
　　杨逍冲纪晓芙浅浅一笑，两人就这样，隔着五六步的距离，绯红的晚霞笼罩着他们，将他们与外间的一切暂时隔绝起来。
　　“你手臂上的伤……”纪晓芙忽然注意到杨逍手臂上碍眼的绷带。
　　“皮外伤，不打紧……”纪晓芙一句关切的话语，让杨逍终于鼓起勇气，向纪晓芙道：“我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什么重要的事？”
　　杨逍走上前，握住纪晓芙的手，郑重的道：“经过一年的再三思量，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纪晓芙绝对是我杨逍最后一个女人。从今往后，我和你共同进退，不再理那些正派魔教的纷争，光明左使的身份我也抛去，我们就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好吗？”
　　纪晓芙听着听着，眼睛里似燃起了火花，只一瞬间，眼神又黯淡下去。
　　杨逍紧张的道：“怎么？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么？”
　　纪晓芙摇摇头，道：“算了，已经太迟了。”说着想要将手掌从杨逍的手中抽出。杨逍哪里肯，自是不撒手。
　　“什么太迟？”杨逍问道。
　　纪晓芙终于将手挣脱出，后退一步道：“总之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还怕什么呢？”杨逍又问。
　　纪晓芙低着头不说话。
　　杨逍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正邪有别……我连明教的事都放下，就不会再有正邪之分了。”
　　杨逍轻轻扳过纪晓芙的肩膀，继续说：“大不了，我们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做一对超然世外的神仙眷侣。我一定会护你一世周全，我们一定会生活的快快乐乐……”
　　纪晓芙简直要被杨逍眼里流露出的柔情融化掉，她赶紧在脑中喝止住自己对两人一起生活的向往，打断杨逍的话道：“不，我不会跟你走的。我回到峨眉，是要接任峨眉掌门，振兴峨眉派……”
　　杨逍闻言连连摇头：“峨眉掌门……这些虚名浮利什么时候入的了你的眼？你在骗我！”
　　“杨逍，你到底明不明白，很多事情是无法逃避的。我纪晓芙不是你杨逍，什么都可以潇洒的抛却……我是孤儿，是师父抚养我长大，传我武功，没有师父，就没有今天的纪晓芙。她对我存有厚望，对我悉心栽培，我怎么可以一走了之，辜负她几十年的恩情呢？”纪晓芙神色坚定的说到。
　　“师父……呵……”杨逍苦笑一声，道：“为了你师父……你可以为我一次么？”
　　纪晓芙看着杨逍眼睛里的神彩被水雾遮住，心中一痛。
　　杨逍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你师父同意我们的婚事，你便可以跟我走了吧？”
　　纪晓芙轻轻摇头，正要张嘴，却听杨逍身后一个女子怯怯的声音传来：“纪师姐，师父叫你和那个大魔头……杨……师父叫你们去会客厅见她老人家。”来人正是贝锦仪。
　　杨逍拉住纪晓芙的手，道：“如此，我此刻边去向她求娶你！”
　　又对贝锦仪道：“多谢姑娘，我们即刻就来。”

　　贝锦仪在前面带路，忍不住回头偷看杨逍与纪晓芙，她心中知道他们二人在一起是大大的不对，可是又觉得二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般配，等下如果师傅为难，她一定要帮着纪师姐。可是，要怎么帮呢？
　　纪晓芙心中如同揣了个小兔子般，蹬蹬跳个不停。就这么任由杨逍拉着，不敢去瞧他一眼。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切不可让师父和峨眉蒙羞，可是对杨逍与师父即将会面，又暗含了一种期待。
　　倒是杨逍，已不似刚上山那般患得患失，现下恢复了昔日的气度，好像已经成竹在胸。
　　三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来到了会客厅。
　　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女子居中坐在主位，两边各下立十余位弟子，除站排头的两名女子着寻常装束外，其余均做尼姑打扮。居中的女子正是峨眉派掌门，号灭绝师太，她也是一身尼姑打扮。细眉长眼，身形修长消瘦，整个人颇有股清冷的气质，只是两条眉毛略略下垂，有些诡异之像。
　　杨逍三人甫一进来，灭绝师太的眼睛就盯着他，那眼神中除流露出仇恨外，还有种难以言说的怨毒。
　　贝锦仪轻轻拉了拉纪晓芙的袖子，两人拜下道：“见过师父。”然后列入左边一队人中。
　　杨逍暂不去想与峨眉的前尘旧事，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杨逍，见过灭绝掌门。”
　　灭绝冷冷哼一声：“我自然认得是你……”
　　杨逍不去猜想那言外之意，而是接着道：“峨眉派有灭绝掌门的代领，在整个武林中蒸蒸日上，今日杨某有幸得见，果真峨眉派是人才济济。”说着向厅中其他人礼节性的点头致意。
　　灭绝师太却敏感的以为杨逍是暗讽她要以多欺少，便将众弟子喝退，只留下丁敏君、纪晓芙、贝锦仪等四五人。
　　杨逍见状知道对灭绝师太这种人多说无益，便直言道：“灭绝掌门，我今日前来，一是有意化解杨某与峨眉派的前尘旧事，二是……”杨逍向纪晓芙看一眼：“二是向掌门求娶贵派弟子纪晓芙为妻！”
　　杨逍话音一落，贝锦仪吃惊的抽了口气，看向纪晓芙，很有为她高兴的意思。而对立的丁敏君却轻轻哼了一声。纪晓芙不敢言语，偷偷看了看师父，只是灭绝师太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变化。
　　场面僵持了片刻，灭绝师太开口道：“好一个前尘旧事……昔年我师兄孤鸿子被你设计气死，你一句前尘旧事就能了结？虽然师兄临终前交代不可与你为难，可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拿倚天剑！”
　　“是！”丁敏君像献宝似的捧上了一柄宝剑。
　　灭绝师太抽出宝剑，喝一声：“看剑！”身子便从座位飞出。
　　纪晓芙深知倚天剑的威力，替杨逍担心之情溢于言表。她知杨逍素来空手御敌，可倚天剑不是寻常兵器能比，是而有心想要借一把宝剑给杨逍。贝锦仪连忙扯一扯她，叫她不要动作，以免进一步激怒师父。
　　杨逍运起内功，用双手掌力制住灭绝剑气，身形晃动，将灭绝的剑招之势化到一旁。虽然破空之声不断传来，却也没有伤到他分毫。转眼两人已过了二十几招，灭绝见势，将宝剑转为直刺，招式狠厉，杨逍左避右避，身形灵动，待到过了一百招，两人仍是不分上下。灭绝心知已使出全力，不曾想杨逍内功如此深厚，长剑竟近不了他的身。杨逍心道此次是为化解恩怨，不是比武争高低，于是不再恋战，双掌推出，将二人距离拉大，收了内力，对灭绝师太道：“灭绝掌门，杨某此番来意是为言和，杨某也深知过往之事不可凭我一人之言化解，但你我功力不分上下，继续缠斗，怕短时间内也难分胜负。”
　　灭绝师太心知杨逍所言确实属实，心念一转，道：“如此，你若敢受我三掌，前尘旧事，便一笔勾销！”
　　“师父！”纪晓芙还未及杨逍言语，便忍不住出声：“师父不可……”
　　“孽徒！枉费我对你的谆谆教诲，今日是他咎由自取，师父我是在替天行道，你还要为这魔教中人袒护不成？”灭绝对纪晓芙道。
　　“晓芙，不必担心。”杨逍安慰纪晓芙一声，又对灭绝师太道：“掌门此话当真？”
　　灭绝师太冷笑道：“我堂堂峨眉掌门，岂会言而无信。你有此言，难道怕了不成？”
　　“好，有掌门此言，杨某甘领这三掌！”杨逍说罢，退后一步，背起双手，当真是一副毫不抵御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