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颜》葛深夏

24、过年

　　特意去了趟纽约，发现风祖人不在，突然有丝如释重负。自上次知晓他心思后，鹿小其实挺害怕与他独处，虽然装傻那招她运用自如。
　　留了口信给他手下，鹿小匆匆地赶回香港置办年货。一到年末，商场、超市总是人满为患，鹿小眨巴着眼看着那儿另类的“交通阻塞”，很是不知所措。
　　偶尔，官龙贤会陪着她一起逛超市，推着购物车，任由鹿小将车里装满，不时地会数落鹿小“买这东西有啥用”或者“买这么多吃的掉吗”，却丝毫没有拿出来的意思。鹿小则是一脸理所当然，“我总要有练习的材料吧。”
　　这几天，官龙贤家的厨房乌烟瘴气一片，他已经拒绝靠近以厨房为圆心，直径为2米的范围内。
　　好在，鹿小是个聪明的娃，满地狼藉了几天，厨艺倒是货真价实的□□，也多亏了官龙贤的鸡蛋里挑骨头。
　　小年夜那晚，风祖人便两手空空的赶来了。一进门，就只顾着跟官龙贤寒暄，压根儿没瞧鹿小一眼，她吸吸鼻子，转身进厨房奋战她的丰盛小年夜饭，纳闷地思忖：她好像是请他除夕夜过来的吧。
　　“喂，你们两个大男人亲热玩了没？菜都摆桌上了还杵在那边干嘛？一定要我大喊一声‘开饭了’吗？有点自觉好不好。”
　　官龙贤笑着走过去轻敲她脑袋，“你这大厨脾气倒是不小。”转头看向已经落座的风祖人，“别看这丫头平日里心眼坏得很，做的菜还算有良心，不会毒死人。”
　　鹿小使劲瞪他，他一定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夸人吗，谁听了都高兴不起来。
　　懒得理官龙贤那张贱嘴，扭头热情的招呼起风祖人，“风大帅哥，你多吃点哦，别客气。今天我不知道你会过来，等明天你跟我讲你喜欢吃些什么，我去买来做，今晚就将就一下吧。”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替风祖人夹菜。
　　风祖人突然抬眼定定地瞧了她两秒，随即才轻轻的“嗯”了声，低头吃菜。
　　“小丫头，你是不是忘了件事？”官龙贤举起空空的酒杯在她面前晃了晃。
　　“哦，对。”鹿小从一旁拿出瓶酒，重重的搁在桌上，“这瓶白酒的酒精浓度可是69%，哈哈，烧死你们。”
　　“我看你是想把我们俩灌醉企图不轨吧。”
　　鹿小拧开封口，给他们倒了半杯。
　　“这主意不错，再加点安眠药，把你们卖到Antoine的美人坊，说不定能大赚一笔。”
　　“如果到时候你能逃出地球的话，我不介意你这么做。”官龙贤呵呵冷笑，咪了口白酒，皱起了眉，“死丫头，谁让你买这么辣的酒。”
　　“不是吧，怎么说你以前也称得上是夜店King，什么酒没尝过，区区69%的浓度难不倒你啦，来，喝！”
　　鹿小托着他杯底，猛地往上一抬，灌了官龙贤一大口，直直地滚进喉咙，烧得他一脸扭曲。鹿小拍手大笑，风祖人倒是识相，迅速放下手中酒杯，浅笑着夹菜。
　　“死丫头，有你这麽对待伤者的吗？”
　　“你受伤了？”风祖人抬头看着官龙贤问道。
　　“没事了已经。”无所谓的摆摆手。
　　“他啊，英雄救美完还逞强，嫌体内血太多。”
　　“有人追杀你？”风祖人又开始当免费冷气。
　　“要是我，他一准早溜走了，哪还会受伤。”鹿小嗤之以鼻，插起一块鸡翅，哼唱着“烤鸡翅膀，我最喜欢”。
　　官龙贤哼了声，没再继续跟她“勾心斗角”，心里却暗暗策划总有一天要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再牙尖嘴利。
　　酒过三巡，外头爆竹烟花声渐渐热闹起来。屋子里头虽说只有他们三个，但沾了外面的气氛，也有了些许过年的暖意。
　　“不宜暴饮暴食，切忌啊切忌。”鹿小捧着肚子瘫在椅子上，无力的叫嚷。
　　那两位爷亦是酒足饭饱，颇为默契的纷纷站起身躲到落地窗前悠闲地吐烟圈，扔下鹿小一人面对“残局”，官龙贤起身时还给了她一个“你看着办”的神情，直把她气得横眉竖眼，刷地起身站定他们身前。
　　“喂，你们两个，吃完就想擦擦嘴闪人啊，太不厚道了吧。”
　　风祖人斜睨了她一眼，不做声，眼底却藏不住笑意泛滥。
　　“不然你想怎样？”官龙贤一副欠扁的模样。
　　“我做饭给你们吃，你们就得负责洗碗收拾。”
　　“大男人怎可沾染油烟味。”
　　“那你大男人怎么就要吃饭了，索性饭别吃了就一点油烟味沾染不上啦。”
　　“强词夺理！”
　　“死家伙，少给我阴阳怪气的装文人，滚过去收拾餐桌。”
　　鹿小一把抽掉他手中的烟，扔进烟灰缸里狠狠地掐灭，推搡着他往餐桌去，大有“你敢不照做，我就抽你一鞭子”的地主婆嘴脸。
　　官龙贤抵抗不过，一边嘟囔着，一边不情不愿地用一只手胡乱地收拾碗筷。
　　风祖人看好戏似的瞧着落地窗里两人的身影，却被鹿小蓦地转身瞪视吓一跳。
　　“你以为不说话就能躲过吗？你也去洗碗。”
　　风祖人一脸苦笑的回身看着鹿小，“我是客人。”
　　“你也知道自己来做客的啊，两手空空还敢说自己是客人。”
　　“我不晓得买什么。”
　　“那就快去！”
　　“我明天补送。”
　　“迟了，少在那边磨磨唧唧的。”
　　官龙贤津津有味地瞧着风祖人百年不遇的丰富表情，友好地拖住他手臂邀请他加入洗碗行列，路过鹿小身边时，还不忘欠揍一回，“凶丫头看谁敢娶你。”
　　鹿小反应迅猛的抬脚踹向他屁股。
　　厨房间里不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鹿小可不心疼，反正不是花她的钱。喜滋滋的拿出那天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几张翻陈出新的大红“福”，贴上门和窗玻璃，房间也算有了点喜气。
　　才刚摆弄完，就见官龙贤火烧火燎地奔到她面前，故作委屈的伸出食指，“小小，我又负伤了。”
　　鹿小瞥了眼他被碎片划破，正冒着血珠的手指，不屑的开口，“让它流着，你不是血多吗。”
　　“受伤了没法碰水。”
　　“小伤不碍事，死不了人。今天碗没洗完你休想出厨房。”
　　“我现在不就出来了。”语气挑衅。
　　“你是在暗示我不能轻易饶了你？”
　　鹿小挑眉，抓起一旁的扫帚扬了扬，官龙贤不信邪了，手交叉于胸前，用鼻孔偷瞧着鹿小的一举一动。
　　“好啊，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鹿小抡起扫把就往官龙贤身上招呼。官龙贤每每想反手抓住，都被鹿小机警的收回，再狠狠的“招呼”他。
　　“祖人，救我。”
　　“最后还不是进厨房了，真是皮痒缺人扁，哼！”
　　鹿小喘着气，放下卷起的袖子，再次凶恶地瞪了他俩一眼，才出了厨房。
　　“大过年的怎么招惹了这种煞星。”
　　官龙贤欲哭无泪，苦着张脸瞅瞅认真刷碗的风祖人。得了，孤立无援，还是乖乖洗碗，默哀。
　　而真相是官龙贤根本没资格抱怨，因为大部分的碗都是风祖人洗的，充其量他也只摸了个碗边。两人擦着手走进客厅，扫了眼四周，不见鹿小的踪影，正纳闷，突然门外奔进个人。
　　“小酱酱，我们也出去放烟火吧，外面好多人在放。”
　　今年他们可是砸了重金购置烟花。
　　“那是要等到明天晚上才放的。”
　　“先放两个嘛，又不是全放掉。而且明天晚上还要放爆竹，鞭炮呐。”
　　鹿小奔进屋里抱了两个烟花出来搁在外面的空地上，转身揪着官龙贤衣袖问他讨打火机。
　　“我来点，你站这儿。”
　　风祖人突然扯住鹿小肩膀往后拉，自己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烟花直直的冲向空中，瞬间绽开，幻化成绚烂的图案。鹿小拍手大赞漂亮，却又被风祖人扯着胳膊向后靠，“小心火星。”
　　官龙贤偏头看了眼开心大笑的鹿小，又瞥见盯着鹿小笑脸的风祖人，这才了然于胸的抬头欣赏起漫天飞舞的璀璨烟花。
　　若是风祖人，他倒是不反对。
　　看完烟火回屋，鹿小说什么也要泡上壶茶给他们喝，上好的碧螺春就这么被她糟蹋了。捧着餐后甜点还大叹“三缺一啊，人生一大憾事”。
　　没聊多久，外头一阵“隆隆”的响声，风祖人便随着直升机走了。
　　第二天的除夕夜是要守岁的。风祖人在晚饭前赶来了，趁官龙贤不注意，塞给鹿小一个小小的包装精美的礼盒。
　　鹿小裂开了嘴角，圈住他脖子啧啧有声的亲了一口，算是回礼。这下不仅风祖人僵了下，连官龙贤也是一愣，直嚷着这丫头完全没一点女儿家的样儿，把她爸妈的脸面丢到太平洋去了。
　　瞅着官龙贤一脸酸溜溜的，她鹿小就大过年大放送，也巴巴地亲了他脸颊一口。官龙贤可不领情，明天他要去医院消毒，顺便做全身检查。
　　吃完饭离零点还有一点距离，那两男人又搬出一堆枪械研究。鹿小没兴趣参与，顺手大开了电视，看起了传说中的跨年晚会。第一次看，她倒是觉得挺精彩的。
　　带他们在外头“噼里啪啦”的折腾完所有的烟花爆竹，已将近一点。
　　鹿小摇晃着脑袋走进屋，不无感慨，“唉，我又大了一岁，你们俩又老了一岁。”
　　风祖人的直升机颇为准时，螺旋桨呼呼地旋转，在这个嘈杂的深夜倒也不见得特别吵，他利落的起身道别，却被官龙贤突然伸手拖住了脚步。
　　“把这个丫头也一并带走，她再呆下去我要精神崩溃了。”官龙贤把鹿小推到风祖人身前。
　　“做什么啦，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样。”她甩开官龙贤制住她的大掌，往回走。
　　“大爷我养不起你，祖人他家底丰厚，好供你挥霍一阵子。快走快走，别碍我眼。”
　　官龙贤又推搡着她往风祖人身旁靠去，手上的力道不轻，一推鹿小便一个踉跄，一个踉跄火气就上升一格。
　　“不走就不走！”
　　鹿小死命的抱住官龙贤胳膊不肯撒手，活脱脱一个倔脾气的小孩。
　　难得的，官龙贤凝神锤眸轻叹，缓缓的抚上鹿小的背搂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
　　“小小，你也别跟我耍性子了，我知道你是怕那些人追来这里，不然你哪会呆这么久。放心，我不会再有事，倒是你，不晓得又闯了什么祸，连桥本栗润都假装跟你不熟。你呆在祖人那儿我省心些，最好就是你不要再乱跑。”
　　鹿小鼻头酸酸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你少操心我，我可一向都比你聪明。”哽咽了一下，松开了手，“我懒得管你了，你也早些把莫忧接回来。还有，心别软，手别抖，没有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
　　“你这丫头，跟谁学的这套冷血无情。”官龙贤习惯性地敲她脑袋，“不过……这话你可要牢记，别到最后自己反倒忘得一干二净。”
　　“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