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颜》葛深夏

17、隐世

　　北京
　　“老头，那人在逃跑的时候自己摔死了。”
　　“我知道。近期你就好好休息，别出门了。”
　　鹿小不置可否的挑眉，“原因。”
　　“有多少□□上的人在追捕你，你应该很清楚。”
　　“你天天日理万机，怎么突然对□□的事感兴趣？是谁在你耳边这么殷勤地嚼舌根？”
　　“丫头，你最近惹事太多了。”
　　“老头啊，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派出监视我的那些个人早被我甩了，回去记得叮嘱他们说话收敛点。还有，惹得一身骚你以为我高兴吗，还不是为你卖命。”
　　“乖乖呆着，别乱跑。”
　　“这么顾虑我啊，放心老头，即使是自杀，我也不会牵托出你。”
　　黑暗中，离去的人身形顿了顿，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这儿的日子总是与黑暗为伴，厚重的复式窗帘一年四季遮住阳光。不是鹿小习惯黑暗，而是她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即便一整天她都只是静静地坐着，未曾耗费半分力气。
　　已经重复了几个日出日落她不晓得，唯一的消遣便是打电玩。久而久之，没有任何一个游戏能羁绊住她破关的脚步，她却依旧乐此不疲，因为，根本没有厌倦的机会。
　　等到她再次与阳光相撞，头发已长及腰了，密密的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鹿小半眯着眼，用手遮住刺目的光亮。太久没与太阳接触，有点不适应它的灼热。
　　稍稍活动了下筋骨，关节发出清脆的“咯咯”声，鹿小满意的微笑，手指梳了梳身后的长发，毫不迟疑地迈向螺旋桨呼呼转动的直升机。
　　她可不相信老头只是纯粹的让她去瑞士散心，老头的每一步棋全是精心策划过的。
　　直升机已飞过一大片湛蓝的海面。鹿小俯瞰着下方郁郁葱葱的绿森林，悄悄摸出早已准备好的降落伞。
　　开机舱门是难免惊动了驾驶员。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神色，鹿小恶作剧的笑容又回到脸上。
　　身体迅速下坠。这次的她，要把自己藏的彻底，连与老头联络的手表都被她透进深深的海底。
　　树木间隔太密了，降落伞在树丛中磕磕绊绊，还是不幸的被一根横伸出的粗大树枝勾住了。鹿小悬在半空中随着树枝上下弹了几回，挫败的思忖，自己可真会选地形。
　　被吊了十分钟有余，眼瞧着被人搭救的希望渺茫，鹿小决定孤注一掷，是摔断胳膊还是腿就听天由命了。
　　挣开降落伞包，身体瞬间狠狠地摔在地上，一下子的剧痛让鹿小动弹不得。
　　良久才缓过神来，屁股已经痛的麻了。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幸好地面上覆盖了层厚厚的树叶，还不至于让她受太大的伤。
　　在树林里兜兜转转，直至天黑，都还没找出个头绪。鹿小无力的背靠树干坐了下来，早已饿得头晕眼花，身上什么都没有，她卸了所有的武器，如今的她可真所谓孑然一身。
　　原来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才离开老头的庇护几个小时，就已濒临死亡边缘。鹿小哀怨。
　　迷迷糊糊中，鹿小撑到了第二日的那缕曙光，慌张的爬起身，她迫切的想确定自己还没死。蹒跚的走了几步，她真该庆幸自己的怕死，不远处有间小房子，只是昨晚在黑暗中没能看见。
　　小房子的门还紧锁着，没人会这么早就来上班的。
　　鹿小安心了许多，坐在石阶上，靠着门沉沉的睡着了。
　　等她再度醒来，已身处医院，床边站立了个胖胖的警察，一见她醒来，便开始例行公事得询问。
　　鹿小对他说自己是玩跳伞，不慎降落到那片树林。警察问她家住哪，鹿小支吾了半天直得说自己能回去，于是那个警察把她丢在医院门口扬长而去。
　　这儿看似个不大的小镇。鹿小在路上晃荡了几圈，才知道是挪威的奥尔内斯。
　　在哪个国家并非她最关心的，在路上逛了许久，只是想找个可以让她赚钱填饱肚子的地方。
　　体验最底层平凡人的生活，鹿小心虚极了，她好像真的很多事都不会。就像好不容易找到了份在餐馆洗盘子的工作，结果一下午就被她摔了5个盘子，气的老板娘立马扫她出门。
　　沮丧！鹿小又再警局的角落里凑合了一宿。她其实很怕碰到上次那个警察，但，只有警局门口才能让她比较安心的睡觉。
　　没想到这个小镇上还有一家小小的旅行社，后来才知道因为这儿有座颇著名的教堂，是个旅游胜地。鹿小仗着自己精通七国语言，顺利谋得了半个导游资格。
　　小镇的游客虽然稀稀落落，可也从不见少，鹿小每天除了忙着应付那些旅行团，还要费心思索着一天的吃宿问题，日子倒也充实。
　　算算，卢晓来到这个挪威小镇也有半月，想象着老头在得到她失踪时的表情，应该还是面无表情吧。
　　在她与世隔绝的那几个月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鹿小只是好奇，对于参与其中丝毫不感兴趣。
　　没多久，鹿小随着那件小旅社的老板搬到了奥斯陆。本来，她是不打算走的，奈何她嗅到了老头派人寻她的踪迹。
　　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老板的人脉似乎不赖，生意一直不曾清淡，于是鹿小也会经常被派带团出国。
　　有时去瑞典，有时去芬兰，有时出了西欧，鲜少的有时甚至出了欧洲。
　　那段时间里的鹿小是真正快乐的，明媚的笑容为旅客介绍景点，偶尔会碰到中国游客，她更是兴奋的像只小鸟叽叽喳喳个不停。
　　带团去墨西哥的这个Case，鹿小本可以推掉的。然而，最终还是抵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还有那点侥幸的心理。
　　人们常说“好奇心害死猫”，“永远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千古流传下来的至理名言还是有其独特的道理。
　　不远处，一双异色眼眸紧盯着她，他隐藏的很好，但鹿小还是一眼便望见了他。使劲眨眨眼，身影仍在。
　　鹿小不甘的认为自己的运气还不至于这么背，偏偏事实摆在眼前，她遣散了游客让他们自由活动，径直走向Wuxis·Largen·Cue。
　　如今她是平民，若他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鹿小却笃定这位阴恻恻的老兄断然不会稀罕她的小命。
　　“Hi,Cue公公，好久不见。怎么这么巧会在这遇到？”
　　“跟我走吧。”
　　“去哪？你没看见我有旅游团要带吗，要不改天再登门拜访。”
　　“你觉得呢？”
　　“……好吧，不过，等我将这团送上飞机后。你可以派人盯着我，我没异议。”
　　“我会亲自盯你。”
　　“承蒙看得起，还要劳你大驾。”
　　那几天的游山玩水，鹿小最后的尽了回导游的职责，游客们纷纷称赞，下次还要跟她带的团。鹿小欢欣地笑了，史无前例的成就感。
　　Cue总可以把自己藏的很隐秘，躲在暗处用着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鹿小的一举一动。间或，漠然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困惑。这些鹿小自然是无从知晓，何况她无所谓Cue看她的是何种眼神。
　　跟随着Cue回到索那罗亚的总部，鹿小强烈的感受到那儿的低气压，虽然在她料想之中，仍不免一阵唏嘘。
　　Butall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撑着沉重脑袋，碧绿的草坪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风发不在，却依稀透出股倔强的意味。看见踏门而入的Cue，绝望的眼瞬间发亮，吐出的话却是心酸至极，“我以为连你也离开了。”
　　鹿小怔忡的停在门口，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心软的主儿，然而，那一刻，她为对一个曾那般强势的男人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
　　“Butall，你答应我要振作不是吗？”
　　“是啊，我答应过你。”
　　“那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摆给谁看？”
　　“对不起，Wuxis,别生气，我只是以为你也离开了。”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人吗？”
　　“对不起。”
　　“算了，Butall，你看我带来了何人。”
　　Cue让开了挡住鹿小的身躯，她扯开了笑容，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笑靥是多么勉强。
　　“移动草坪大叔，别来无恙啊，真没想到你还活着，风祖人怎会放过你？”
　　“是你。”一闪而过的惊讶，“你还来做什么？”
　　“不要这副哀怨的表情，你的敌人就站在你面前，你该掏出枪来对准我，还是你已经懦弱的连枪都不敢拿了？”
　　鹿小皱紧眉，无比认真的刺激Butall。看惯了她嬉皮笑脸的Butall和Cue都有些发愣，看着她的眼有疑惑。
　　好半晌，Butall似乎消化了她的话，脸上有了恼怒，“别企图挑衅我，虽然我承认我是败给了你，但不代表我不敢杀你。哼，反正他们都已为你已被我杀了。”
　　“是吗？那我更好奇风祖人为什么不杀你，还有Alexander竟会让你活下来。”
　　“他们是想让我眼睁睁的看着索那罗亚土崩瓦解，想让我痛不欲生，一群混蛋！”
　　“我敢打赌，这一定是James的馊主意。那么，照你的说法，黑手党与Alexander站在同一阵线上了？”
　　“没有，只是Alexander·Pope似乎停止了对黑手党的攻击。”
　　“你们突袭黑手党总部确实Alexander指使？”
　　“你问这么多干嘛？又想耍什么花招？”
　　“表面上看起来这场‘战争’是由于我引发的，但其实我也是受害者，所以我有必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哼，鬼才信你。”
　　“唉，Butall，看来你需要休息，我还是跟Cue公公谈吧。”
　　“你什么意思？”Butall怒目圆睁，布满眼白的红血丝愕然醒目。
　　“现在的你完全无法清晰的分析事物，你瞪我没用。看清楚眼前的状况，信不信我已由不得你，况且你没有理由不信我。你有彻底的思考过现金的局势吗？唉，去休息吧，睡眠会对你有所帮助。”
　　Butall还想争辩什么，被Cue制止，Cue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示意他上楼休息。Butall又瞪了鹿小一眼，负起地走了。
　　“我可以称呼你Cecellian？”
　　“Cue公公何必这么客气，当然可以。”
　　“Momoca被Butall杀了。”
　　鹿小微点头，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着“抱歉”。
　　“我试图阻止他，他甚至连我也要杀，你的离间计很成功。”
　　“那时候我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现在呢？你后悔吗？”
　　“后悔？这像是Wuxis·Largen·Cue说出来的话吗？”
　　“呵呵，我想知道那天你附在Momoca耳边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让他给我点钱。”
　　“自从你进入索那罗亚，我们的生意便频频受阻，一开始我们以为是你，所以我叫Butall放你走，但显然事情不止这么简单，直至你见了Momoca之后，我们一大批毒品丢了。我好奇真正的叛徒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那是风祖人该操心的事。我最初的目的只是让你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然后你出现了，我想那时候应该没人知道索那罗亚存在你这号人物。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你为了逼出我的答案，用George·Brindley威胁我，最主要的是，你做到了，第一个人呢。你应该不了解我当时有多生气，你不该拿他当筹码。想到用那种计谋只是一瞬间的事，我只能说，若是你从未出现在我眼前，也许索那罗亚不会这么快便遭受重创。”
　　“原来是我的错。”Cue突然笑了，欣慰的笑，猛然间大声说道，“Butall，听见了，不是你的错，是我的原因。”
　　楼梯的转角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Alexander指使的吗？”
　　“是。”
　　“俄罗斯□□的情况怎么样？”
　　“James·D·Hormats并没有对他们采取任何行动。”
　　“是吗，他应该是不屑吧，那家伙迟早在阴沟里翻船。”
　　鹿小勾着嘴角浅笑，她可真好奇James的真正目的。
　　“Cecellian。”
　　“嗯？”
　　“你这半年去了哪里？我真不敢相信那么多人竟找不到一个你。”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手下通知我说看到一个很像你的人。”
　　“我这么出名啊，连你的手下都认得出我了呢，超级明星也不过如此。”
　　“你该感谢Alexander·Pope，他抓了一个老头昭告天下，以为你会现身，事实证明他押错了宝。”
　　笑意顷刻间凝结，鹿小周身寒霜密布，一旁的Cue煞是诧异地注视着她。良久，他瞧出了些端倪，“你为什么那时候不出现呢？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Cue锐利的审视着沉默的鹿小，语气突然夹杂了些许怒意，“你被谁囚禁了？”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鹿小不好意思的眨眨眼，又已是笑语盈盈，“Cue公公，你都说Butall意志力顽强，所以我相信索那罗亚不会这么快便从□□上消失。我呢，也已经解释了该解释的，再见。”
　　“等一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Cue羁绊住鹿小离去的身影，不悦的说道。
　　“你现在已经没有了威胁我的筹码。”鹿小轻轻扫掉禁锢她的手掌，大踏步离开。
　　长发因过快的步伐而微微扬起。
　　Alexander·Pope，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