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颜》葛深夏

16、挑拨

　　再见到Butall已经是三天后了。这三天，鹿小彻底体会了一把米虫的幸福生活，吃了睡，睡了吃，偶尔调杯小酒，逗逗众“保镖”，小日子甭提多惬意。
　　“哟，移动草坪大叔，你这位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总算想起我来了，真不容易啊。”
　　“你……我不需要这么长的称谓。”
　　“可是，思前想后，只有这个词最适合大叔你了。”
　　“什么意思？别给我拐弯抹角。”
　　“大叔，你难道不照镜子吗？哈……”鹿小乐得大笑，好歹扳回一城，出了口恶气，敢说她丑，“看你头顶上那撮毛，一大把年纪了干什么呀，这么花哨，还想找你的第二春……”
　　声音戈然而止，不是鹿小良心发现，只奈何Butall揪着她的衣领一寸寸收紧。渐渐的双脚离地，鹿小灵活的舌头找不到了支撑点。
　　“Butall，她会死的。”
　　顷刻间，Butall捏紧的手松了，毫无力气的鹿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适时出现的波斯猫救了她的小命。
　　“要不是她还有用，真想一把掐死她。”
　　Butall忿恨的一甩手，背身走向吧台。
　　“没事吧？”波斯猫蹲下，盯着垂首坐在地上的鹿小。
　　“我刚刚差点被他掐死。”嗓音带着哭腔。
　　“有一半是你咎由自取。”
　　“哼！”鹿小蓦地抬头，睁着泪眼濛濛的双眸，大吼，“反正你们只会人多欺负人少，男的欺负女的，算什么本事，还不如给我集体去自杀，一群没用的人渣。”
　　“我想，你巴不得Butall把你杀了吧，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这么豁出性命的卖力演出真是为了James·D·Hormats，还是风祖人，抑或是整个黑手党？”
　　倏忽，鹿小笑的灿烂，眨去眼中的泪光，又是一片清明。
　　“这样看来，索那罗亚的迅速壮大也不足为奇。而你，我亲爱的Cue公公，你是一开始便知道我来的目的，所以，你嘱咐移动草坪大叔千万不要一时冲动杀了我，是不是？”
　　“呵呵，也许吧。可是为什么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的和你说的不一样呢？”
　　“Cue公公你难道还会读心术不成？”
　　“我也希望有，至少不用费力的周旋出我要的答案。”
　　“哦。”鹿小挑了下眉，伸出食指，冲着波斯猫勾勾手，“其实要套出我的话有何难，只要……你愿意舍弃他，跟随我。”
　　“这次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
　　“为什么呢？”
　　“投缘！”
　　“只是这样吗？”
　　“如今的索那罗亚连带Butall已成熟，即使只是他的几个助手都足以独当一面，你觉得你还有留下的必要吗？在中国的古代，功高盖主势必诛之，纵使我看出你不会贪慕那张高位，可是，你以为别人就不会怀疑吗？当那人日日担心会被你取而代之而夜不能寐时，你觉得你还能悠闲的欣赏几个日出日落？”
　　“死女人，少给我在那放屁。这种低劣的挑拨离间伎俩你以为我们会上当吗？”
　　Butall优势一把拎起仍端坐地上的鹿小，满面凶光的警告。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都会从自身利益出发。大叔，你觉得自己是个例外吗？”
　　“好了，Butall，松手，对她，武力不能解决问题。”
　　波斯猫万分优雅的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沉声道，“你跟随我其实也是个不错的提议。”
　　“是不错，如果你有足够的能耐保住小命，我自然愿意跟随你一辈子。”
　　“呵，我竟然把你的那些情人们给忘了。”
　　“忘了挺好，他们本就无关，只是我刚刚那些话，也许对你有所帮助。”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你还是掂量好自己吧。”
　　波斯猫挂着千年不变的微笑走了，背影莫名的匆匆。
　　“你可以走了。”
　　Butall背对着鹿小说道。今天的他穿了件黑色的风衣，稍有些老大的样儿，却愈发显得那头发颇为哗众取宠。
　　“走去哪儿？”
　　“你爱去哪去哪。”
　　“怎么突然好心放我走？”
　　“啰嗦什么，让你滚就快滚。”
　　“若我不呢，这儿住得好，吃得好，我可舍不得。”
　　“把她给我扔出去。”
　　一旁的两个“保镖”闻言走进她，“等一下，要我走也可以，给点钱。”
　　“凭什么？”
　　“要是你不想‘移动草坪’这绰号发扬光大就乖乖照做。”
　　“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这么抠门你还想做什么大事。”
　　“你……Momoca，给她点钱让她滚。”
　　原来上次被鹿小用抱枕砸的小子叫Momoca。鹿小阴阳怪气的重复了一遍，放声大笑，Momoca的脸瞬间向他老大的发色靠拢。
　　掂了掂手里的钱，满意的点头。鹿小跟屋子里的人道别，即使没人想理她。

　　那日，鹿小离开索那罗亚总部后，并未回美国，而是整日无所事事的留在墨西哥闲晃，挥霍着她手里仅有的那笔钱。直到有天，她掏掏口袋，愕然发现自己山穷水尽了，才略微敛神，稍稍思索了下。
　　“我找Momoca……快叫那死东西出来，老娘怀了他的小杂种……”
　　索那罗亚总部门口吵吵闹闹，一个娇小的东方女孩正扯着嗓门大喊Momaca的名字。
　　那人不是鹿小还能有谁。
　　“嚷嚷什么……是你，你又回来干什么？”
　　忙乱中，有人已通知了Momoca。他乍一见鹿小，脸色就不太好。
　　“孩子他爸……”鹿小大声嚎啕扑进Momoca怀里。
　　“放手，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大哥不是放你走了吗，你到底回来干嘛？”
　　鹿小羞涩的笑笑，勾勾手指，示意Momoca把耳朵靠过来。
　　“是这样的，我钱花完了，你能否再接济点？”
　　“你……”
　　Momoca话才出口，就被鹿小急急的用手捂住，复又贴上他耳朵，“别这么大声，被人听见我多不好意思啊。”
　　为了加强效果，鹿小故意扫了眼他身后的手下，随后将Momoca拉出几米远，才松开捂着的手。
　　“哼，你也会觉得不好意思？”Momoca说的满是不屑。
　　“偶尔啦。我只要一张去美国的机票钱就好。”
　　瞧着鹿小满脸谄媚，Momoca又从鼻孔里出了声，才伸进上衣里层口袋，摸出个皮夹。鹿小瞅紧了里头的现金，一把抓过，迅速藏进口袋，一点反应的余地都没给Momoca留。
　　“谢啦！”
　　扬了扬手，大声道谢，顺便又扫了眼他身后的手下，转身离去。
　　这次鹿小是真的回美国，只是她没去风祖人那儿，当然，更不会去James家。
　　闲闲地晃进拉斯维加斯，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满目霓虹的花花世界。
　　赌场里鱼龙混杂，人声鼎沸。赌钱，对鹿小吸引力不大，她可是稳赢的主儿，也是被赌场老板稳请的命。
　　乖乖的在一边玩老虎机，无聊的直打哈欠，看看推成小山的硬币，估计快拿不动了吧，那就停手咯。
　　抱起满是硬币的包，鹿小在一群围观者叹为观止的崇拜中翩然离去。
　　没走出多远，就郁闷的感到手臂快断了，随手往包里抓一把，一扔。硬币坠地的清脆声异常悦耳，止不住让人上瘾。
　　伴着包的分量越来越轻，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笑到最后都直不起腰来，就那么让她身后的一只手悬在半空。
　　“这位小姐，我们老板请你走一趟。”
　　“本小姐没空，你们老板请自己走一趟。”
　　鹿小头也不回的继续抛掷硬币，一个不剩才罢手。微转头斜睨了眼一直跟着她的那人，“我说了，让你们老板来见我。”
　　“若小姐执意不配合，那就对不起了。”
　　“等一下，我跟你去。现在人都怎么了，动不动就使用暴力。”
　　吃硬不吃软的孬种鹿小一边埋怨一边却听话的跟人家走了。
　　“小姐，我们老板在里面，请进。”
　　经过一层层的通报，还能精神抖擞的人只能说明他精力过剩。
　　鹿小神情萎靡的开门进房，困乏的她连最起码的好奇心都不见了，直接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听说你把从我们这儿赢走的钱全洒在路上了。”一阵好听的低音响起，非常纯正的中文让鹿小有半秒的反应不及。
　　“嗯。”
　　“为什么这么做？”
　　“高兴呗。”
　　“你叫什么名字？”
　　“Mother。”
　　鹿小真的困了，逞口舌之快这种事都显得如此力不从心。
　　“你怎么还死性不改。”
　　熟稔的口吻终于勾起了鹿小沉寂的求知欲。抬起睡眼，映入瞳孔的脸果然似曾相识。
　　“给点提示。”
　　“去年此地，你让我差点被砍去右手。”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还家伙，混得不错嘛，窜得这么快。”
　　“那也是托你的福。”
　　“好说好说，不用太感激我，我这人一向做善事不留名。”
　　“脸皮也一向厚。”
　　“反正都被你说了，那我就索性赖着不走了，你看着办。”
　　“你想走也走不成，我们之间的帐是不是该清一清了？”
　　“至于吗？你那手不是没费吗，而且当初，谁让你出老千，还好死不死的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样。有那么巧的碰上本小姐心情欠佳，你说是不是你活该？”
　　“难道这次又是心情欠佳才来的？”
　　“佳不佳是其次，主要是来找人。”
　　“找谁？”
　　“老相好。”
　　“我吗？”
　　“少往脸上贴金。不过呢，反正大家都那么熟了，这人你帮我找了。”
　　“难怪，原来你一开始就打的是这主意。”
　　“只是没想到会碰到你啊，这事你更是义不容辞啦。”
　　“找人可以。只是，你得再跟我玩上一局，上次还没分出胜负呢。”
　　“行啊，等我睡饱了立马开战。”
　　当鹿小正在执行老头交代的任务，抓获那个盗取中国大量军事情报的间谍兼玩的乐不思蜀同时，殊不知，外头已闹得天翻地覆。
　　各路人马纷纷涌进拉斯维加斯，目标只是个黑色长发，娃娃般的东方女孩。
　　“你要躲一下吗？”
　　“好啊，反正人也逮到啦。我，功成身退。”
　　“功在何处？充其量你只称得上是麻烦精。”
　　“这位兄台，你太客气了，做人还是要低调。”
　　“若是你真懂得这个道理，现在还会到处被人下‘通缉令’吗。”
　　“与其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我弄出去比较实在。”
　　鹿小白了他一眼，意兴阑珊地斜靠在转椅上。最近日子过得太舒服，骨头都松软了。
　　“真受不了，我前世欠你的不成。”
　　“谁说不是呢，哈哈！”鹿小得意的笑，“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老叫‘喂’似乎不太礼貌。”
　　“你可总算意思到了？我倒是对你的礼貌不抱任何希望。”
　　“唉，小鸡肚肠的男人。”鹿小叹口气，故作精神地站起身疾走两步，友好的伸出手，“你好，我叫鹿小，请问先生你尊姓大名，今年贵庚啊？”
　　“赵风雅，31。”
　　赵风雅依旧翘着二郎腿靠着，对鹿小悬空的手熟视无睹。
　　“没礼貌。”鹿小悻悻地缩回手，“还风雅，你跟雅哪里沾边。”
　　赵风雅噙着笑，也不生气，拿出烟轻轻点燃。
　　“为什么那么多人找你？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地痞流氓呗。”
　　“如果想安全处境，最好老实交代。”
　　“唉，风雅兄，我也把你当自己人，就如实跟你说了吧，他们都是□□上的。”
　　“看你小小年纪，闯祸的本事倒不小。”
　　“过奖，我这不是被逼无奈吗。”
　　“留下来，如何？”
　　“看上我啦？”鹿小眯着眼诡异得笑。
　　“是啊，我家里正巧缺个佣人，瞧着你挺合适的。”
　　“风雅兄啊，不是我存心打击你，你那庙也太小了。”
　　“那你要多大？”
　　“怎么着也得跟个紫禁城差不多吧。”
　　“行啊，到时候你这尊菩萨可别食言。”
　　敲门声响起，进来的人附着赵风雅耳语几句。
　　“都办妥了，你跟着他走吧。”赵风雅摁了烟头，瞥了眼鹿小。
　　“效率不错，那么，风雅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鹿小颇为戏剧的抱拳道别。
　　赵风雅安排的直升机已在楼顶候着，而前来逮她的各路人马行动更是神速，鹿小甫一曝露行踪，人潮便从四面八方赶来，黑压压的一片，各据一方的围着孤零零的直升机，坐在机舱里的唯一的驾驶员如此的恐慌无助。
　　领路人打开天台门咋一看到如此阵仗也震呆了，久久的回神，小声地对着身后的鹿小说，“小姐，你先逃，我掩护你。”
　　未听见身后的动静，那人扭头向后一望，哪还有鹿小的身影。而此时的鹿小早已坐上去机场的计程车。
　　也许那帮人会比鹿小更早到达机场，但是对她而言已构不成困扰。可怜了赵风雅，白忙活一场，到头来也只沦为鹿小脱身的幌子。
　　飞机起飞时，正值美轮美奂的日落。鹿小丝毫提不起兴趣，一上飞机，就将毛毯盖过头顶，疲惫的睡着了。也只有此时才能让她稍稍放下紧张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