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颜》葛深夏

15、逗猫

　　夜深，浓浓的雾气弥漫飘散，影绰中，花圃里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煞是妖娆。
　　顷刻间，万物都陷入昏睡，酣畅地不醒于人世。
　　鹿小也不例外，揪紧怀里的抱枕，连被人悄悄扛起也不松手。

　　墨西哥
　　“这小家伙还真能睡。”有人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看这平平无奇的身材，脸长得跟个奶娃娃似的。莫非Alexander·Pope和James·Hormats有恋童癖不成？啧啧，真不对我胃口。”又是另一道声音。
　　“大哥，你说她可能是中国政府派出的间谍吗？”第三道声音。
　　“管她是不是，反正我们跟中国政府利害关系不大。”
　　“可是，万一中国政府派人来营救她呢？”
　　“不派人来杀她就不错了，间谍的命不值钱。你们多派些人手过来，不能让她跑了，也不能让她被杀了。”
　　“知道了，大哥。”
　　那个被称之为“大哥”的男人放下搁在茶几上的双腿，准备走人，就在他转身之际，眼梢不经意的扫过鹿小躺着的沙发，已经背对着沙发的身体突然一僵，骤然回眸，对上鹿小惺忪的睡眼。
　　“你什么时候醒的？”
　　鹿小一脸茫然的眨巴着眼，又眨几下，再眨几下，然后，眼一闭，又睡了。
　　那人一把拉起她缩成一团的身子，强迫她坐正。手刚松，鹿小又软啪啪地倒下了。
　　众人瞠目。
　　被他这么一折腾，鹿小也没了睡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个翻身，稳稳当当的跪坐在沙发上。
　　“大叔啊，扰人清梦是可耻的。”
　　鹿小揉着眼，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索那罗亚的老大——作风大胆，行事嚣张的Butall。一头绿发，非常嘻哈的街头装扮，与一般时下小青年无异。可是，要知道这位大叔已经四十好几了。
　　如此张扬的装扮倒也符合了他光怪陆离的行径。
　　“原来真是我着了你们的道。”Butall拎起鹿小衣领说道。
　　“大叔，你也不用太自卑，能意识到还是有救的。”鹿小说的很缓，施加在她脖子上的力量让她呼吸有丝发紧。
　　“别挑衅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当然敢，只是你不舍得杀我。”绽开笑颜，还不怕死的冲Butall挑了下眉。
　　“笑死人的大牙了，你没找过镜子吗？”
　　“中国有个成语，叫‘指桑骂槐’。大叔你可是深谙其道啊。”
　　“什么狗屁，少给我来文绉绉的。”
　　“大叔，装什么傻呀，你不是摆明了在骂Alexander和James瞎了狗眼？”
　　Butall一声冷笑，盯着鹿小的眼眸透出一丝戏谑，“这种陷阱底下没什么诱人玩意儿，我不想跳，虽然我也认为他们俩是瞎了狗眼。如果这就是你来这儿的目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
　　“这个大叔你多此一举，我一向秉持省心、省时、省力三大铁定原则，大叔受益匪浅吧。”
　　“大哥，这女人欠揍，我帮你教训她。”
　　Butall身后的几个手下看不下去了，摩拳擦掌地想上去给鹿小点颜色瞧瞧。
　　鹿小突然敛住笑意，呲牙咧嘴的站立在沙发上。趁大家懵怔不知她要干啥时，一个甩手，手中的抱枕准确无误地砸向说话那人的脑袋。
　　鹿小叉着腰放声大笑，“我让你表演一下什么叫‘黑猪眼冒金星’。”
　　那人抱着脑袋晃晃悠悠了半会儿，才一声大吼，直直扑向已经撒开脚丫子满屋子跑的鹿小。房间内任何能被她拿在手上的东西都变成了攻击物投掷出去，“救命啊，黑猪发疯，要吃人啦。”
　　一屋子“枪林弹雨”、“鸡飞狗跳”。
　　Butall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毫不怜惜的抬手揪住绕到他面前的一把长发，往回扯。
　　兴许是真的弄疼了，鹿小泪眼汪汪的看向Butall，扁扁嘴，“是他先欺负我的。”
　　怒眼瞪着泪眼，泪眼绞着怒眼。
　　经过刚才那阵“黑猪吃人”的追逐战，空气中灰尘颗粒骤然激增，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终结了这场“爱恨交灼”的凝视。
　　Butall就着松手用力一推，却不想鹿小的手正紧紧的攥住他衣襟，于是乎，也措不及防的跟着倒地。
　　歹意得逞的鹿小不忘借题发挥，大呼，“非礼啊，救命啊，植物奸人啦。”
　　尾音还未消，鹿小已一溜烟儿的爬起来，揣摩起“居高临下”的境界。
　　后面那群聒噪的男人左一句“大哥”有一句“大哥”的忙成一团，结果被Butall统统甩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鹿小手交叉于胸前，微歪着头，浅笑，“曾听闻有人这样形容墨西哥索那罗亚帮派的老大——一触即发的炸弹。今日见来，那只是个谬论，大叔你的忍功还是值得嘉许的。”
　　声音淡淡的，不似先前的尖锐，然而，听在Butall耳里，却更觉刺耳。
　　“收起你那些不入流的小把戏，不然我叫你后悔莫及。”Butall压着嗓子说道。转身，迈向门口。
　　忽然之间，鹿小似想起什么，急急地奔上前扯住Butall胳膊。
　　“大叔，我知道了什么东西在你心目中是最美的……移动的草坪。”鹿小不管不顾的说着，瞧见Butall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明所以，更是笑弯了眼。
　　“等一下，大叔……”鹿小拖住欲走的身影，继续精神摧残，“帮我弄双适合我穿的鞋来，我总不能一直光着脚溜达吧。还有，我肚子饿，来点中国菜。还有，弄套休闲服来，老是穿着睡衣晃悠，容易让人引起肖想。还有……喂，大叔，我话还没说完呢，大叔……”
　　Butall极其暴力的将鹿小摔坐于地，牙缝冷冷的挤出一句，“小心我一枪毙了你。”
　　鹿小完全无视，坐在地上自顾自念叨，直至声音飘飘散散的无法传入Butall耳中，她才摸摸鼻子，勾着唇角站起身，顺便拍两下屁股。
　　“我竟然看不出你如此戏耍Butall的真正用意，是我不够聪明？”
　　“不是你不够聪明，而是我太聪明了。”
　　鹿小不假思索的应道，一回头，映入一双诡异的双眸：幽蓝如深海般的左眼，深沉如琥珀般的右眼。她夸张地往后跳了一大步，皮痒痒的大叫，“是人是鬼？！”
　　“呵，你认为呢？”波斯猫依旧倚着门，不恼不怒。
　　“我认为啊……”鹿小偏头，假装认真思考，“我认为你是半人半鬼，不男不女，说得明白点就是太监，而且还是刚被阉割的。”
　　“怎讲？”
　　“你看你啊，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说明身体不行。走路没声音，说明体重轻的跟个女人似的。最重要的一点，你符合太监独有的阴阳怪气。”
　　“颇有道理。”波斯猫煞是认真的低眉点头。
　　“别太崇拜我，我会脸红的。”
　　鹿小挥挥手，边说边走进房间，示意他自认为是保镖的手下关门。
　　房间不是很大，但五脏俱全。卧室和客厅的转角处还有个小小的吧台，设计的颇为考究。
　　可惜，现在的鹿小对酒提不起兴趣，她早已饥肠辘辘。软软的跌进沙发，伸手摸索着抱枕，却不期然的触到另一双手。
　　“你会瞬间移动哦？”
　　鹿小圆着眼不可思议地盯着一旁的波斯猫。
　　“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多特性。”
　　魅惑的双眸紧紧的勾住鹿小，带着笑意，让人不由自主的坠入他的“漩涡”中，慢慢的，连思维也变得模糊，心神出奇的安宁，只能永远沉沦其中。
　　“看着我，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声音轻轻的，仿若呻吟，生怕惊扰了对方。
　　“我的身份是女人，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能吃顿饱饭，我的人生目标是促进人类相互关爱。”
　　房间骤然安静许久，两个互相微笑的男女，眼中带着同样的戒备。
　　“你是第二个……我想知道为什么。”
　　“想知道吗，先帮我弄顿像样的饭菜来再说。”
　　波斯猫扫了眼离他最近的手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不是还没吃上吗。你这位公公怎么这么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懂不懂。”
　　“很有趣的中国谚语。”
　　“那是，我们可是博大精深呐。喂，公公，报上名字听听。”
　　“Wuxis·Largen·Cue。”
　　“好名字，跟你真配！”
　　饭菜上的很快，令鹿小对那些“保镖”的印象大为改观。
　　貌似很中国特色的菜口味却不地道。鹿小每样都浅浅的尝了两口之后，才殷勤的招呼着波斯猫一同分享。
　　“你为什么不受我的催眠？”
　　风卷残云般的餐桌，很难相信这会是一个人的杰作。而向来优雅的波斯猫只是交叠着腿，好整以暇的凝视着对面捧着肚子的始作俑者。
　　“你当我是百科全书啊，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虽然我的耐心很足够，但总有用完的一天。”
　　“那我非常期待那天的到来。”鹿小甚为不雅的打了个饱嗝。
　　“有时候，人还是不要太固执的好，固执了就容易寂寞，我倒是挺喜欢养只金黄色的小狗消遣，你呢？”
　　“呵呵，要知道宠物可永远都不会成为主人的软肋。”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还是当局者迷呢。”
　　“那也说不准，养一个宠物需要新鲜感。”
　　“既然你的新鲜感过了，应该不会介意让它成为别人的新鲜感吧。”
　　“不要妄自推断。”
　　“那么，请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曾被设下一个催眠暗语——不再受任何人的催眠。你不能破除，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强。这个答案还满意吗？”
　　“不错。”
　　“第一个人是……Butall？”
　　波斯猫微微颔首。
　　“所以，你跟随了他？”
　　点头。
　　“如今，他不是唯一的那个人了，你愿意跟随我吗？”
　　“呵，你这是在人家地盘上光明正大的挖墙脚。”
　　“怎么把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呐，你可是那整面墙啊。”
　　“有区别吗？”
　　“废话，我们那儿在墙角挖的洞那叫狗洞，还是你比较喜欢做狗？”
　　鹿小一本正经的说着玩笑话，语气中竟有些急躁。
　　“你，不如他。他是全凭自己的意志战胜了我的催眠。”
　　“是吗？”略带失落的口吻，“既然这样，请你置身事外，这是你应给我的补偿。”
　　“为什么？我不记得我对你亏欠什么。”
　　“不是亏欠，而是打击，懂了吗？所以，现在，立刻，马上，消失。”
　　话未落，鹿小已起身离开了餐桌，紧随其后的，卧室门“砰”的一声巨响，四周便不再有任何声响。
　　这一切过程中，波斯猫始终没改变过他的姿势和姿态。久久地，突然对着合上的门露齿轻笑，“真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孩子。”
　　当鹿小走出卧室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或许已是半夜时分。
　　客厅的沙发上赫然摆放着鹿小缠着Butall要的衣服和鞋。
　　一切明朗化了，不是吗？
　　鹿小悠哉游哉的套上衣服，穿上鞋，伸手指向门口一个“保镖”，“我要找Wuxis·Largen·Cue，带我去。”
　　“大哥下令，不准你接近Largen先生，请你回房休息。”
　　“已经下令了啊，动作可真快。那，大叔没命令你们不能帮我传话给Cue吧？”
　　“没有。”
　　“跟Cue说，让他想办法来见我再共谋大计……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正当“保镖”举棋不定时，鹿小适时的给了他一脚，将他踹出房门。
　　踱到吧台旁，白兰地混合雪碧，鹿小简单的调了一杯，像模像样的轻啜。
　　没多久，“保镖”小跑步回来了，走到鹿小面前，恭敬的弯腰鞠躬，“大哥说，让你少痴心妄想。”
　　“我让你传话给Cue，可你却带回来你大哥的回话，这是为什么？”
　　那人一阵语塞，支吾了半天，总算凑出完整的一句话，“大哥命令，你有任何需要必须先向他报告。”
　　“这样啊，那好吧。我就先去休息了，你……好好看门，可别让闲杂人等随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