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鎏篆

5、第四章

　　教授现在的表情非常严肃。

　　“弗洛德。”他回头去叫了一个名字，从前排走上来一个瘦小的男学生，一双小眼睛显得十分精明，配上那张对于人类来说显得过分枯燥的脸和尖尖的耳朵，让布莱很容易地确认了他的身份——一个地精。

　　那个地精走到他们面前，站定了。

　　“把其他学生都疏散出去，”教授又四下看了看，叫了几个学生，“埃利叶，切西亚——切西亚·拉斯托利亚，那边的切西亚·艾菲德拉尔小姐可以先坐下了，还有路比……”

　　正当布莱纳闷为什么那个弗洛还站在那里时，被叫到名字的学生们已经排成了队，布莱仔细一看——全是地精。

　　这还不算完，教授又喊了一句话。

　　“冒昧询问一下在座的各位，有没有选修了机械重构课程的学生？”

　　本来在发光植物分院，应该是没有机械学院的学生的，更何况机械重构这门课即使在众多的机械学院选修课里也绝对算得上冷门课程——课时量相同但难度较低的同类课程才是热门，比如说机械拆解和机械改装。

　　但是对于布莱来说，机械重构相较于其他课程的优越性还是很明显的——它是一年级生的选修课中唯一的与混合机械动力专业有直接关联的课程。

　　更重要的问题在于……

　　“你的导师是混合动力机械系的安德烈教授？”怀特教授用试探的语气问布莱，毕竟眼前这个举着手的家伙，从年纪上看实在不像是到了二年级进入混合动力机械专业的学生，也不像抢不到别的课而胡乱报课的人。

　　“……嗯。”布莱用一种乍听起来极为悲恸的语气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基础机械系第一次统测之后安德烈教授扯着他不放手，硬要他选这门课的情景。

　　“好吧，辛苦你了——某些意味上，”基于这句话中蕴含的感情色彩稍稍有些复杂，布莱不太确定教授是不是在这句话之后叹息了一声，“另外冒昧提问，你的初等实操成绩是多少？”

　　“满分。”非常非常偶尔的时候，布莱还是会为了他的天赋骄傲那么一小下的，从他略有些提高的语气就可以听得出来，当然，就那么一小下。

　　不过怀特教授似乎并不打算多分一点注意力给他的自豪感，“考评讲师是……？”

　　“主讲师安德烈。”

　　“好的，那么你留下。你们把其他学生都疏散掉。”后一句是对那一排地精说的。

　　然而那一排地精极有默契，纹丝不动。

　　“噢，是我忘了，”教授恍然大悟，“待会儿去教务处领报酬。”

　　地精们以飞一般的速度疏散起了不明情况的学生们——这可真是无利不起早的一群精明孩子。安走出教室的时候担心地看了布莱一眼，却只看见一个几乎都快要整个人贴到实验器材上去的背影。

　　“布莱这个人啊，表面上跟我也没什么差别，心里可是住着一个很可怕的机械狂魔——当然是温和向的。”科尼曾经这样向安介绍布莱。

　　等到所有的学生都被疏散出去了之后，布莱和教授站在那个昏迷不醒的女性精灵旁边面面相觑。其实，认真地说，布莱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究竟这是个什么状况。

　　“忘记问了，”教授从口袋里摸出两张手帕，递给布莱一张，“发光植物毒性表背过吗？”

　　“没……”这下可算暴露得彻底——哪有发光植物分院的学生不背毒性表的。

　　“嗯，下次来蹭课先通知一声，这次就算了。”教授故作严厉地说了这么句话。

　　可惜布莱也不是什么好骗的人——能在一堂有一百多个学生学的课准确地叫出十几个地精的名字的老师，还能认不出自己不是他的学生？

　　“你倒聪明。”教授看着布莱一脸的面无表情，大概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于是便说了这样一句话，说出来的内容倒没什么，可说话的语气却分明带上了笑意。

　　“比不上您，”布莱下意识地回了这样一句，话出了口，他看着怀特教授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才发现哪里出了些问题，连忙补了一句听起来稍微正式些的话，“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把那台离心机拆了，记得蒙住口鼻。”

　　教授看起来并不打算说些没背过毒性表的学生无法听懂的东西，布莱也没多问，反正，要是把学生弄死了对教授来说问题才大呢。

　　其实还有一部分的原因在于他对那个大功率离心机比较，好吧，是非常感兴趣。

　　所以布莱迅速开始了拆解，托没有请到下午的假的福，他带了基础机操课要用的工具箱，可以不用拿他口袋里那些修钟表用的迷你工具去拆解这么一个大家伙了。

　　光是拆解的话并不需要事前做如何详细的分析，因而他极快地完成了对于那台离心机的拆解工作，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是在他取下动力核的一瞬间，一股绿色的气体从那个动力核里飘了出来，不过还没等布莱闻到那个气体是什么味儿，就被一团白色的火焰阻挡住了视线。

　　紧接着他就听见教授的声音从火焰的对面传来：“关键时刻，手动机械重构替换动力源，把兰格威治先生替换进去，之后我来处理。”

　　实际上替换动力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想要把一个跟原动力性质完全不同，仅仅是具有相同供能功用的东西替换进去，这在某些情况下意味着要把整个结构都重造——包括解析，重构，演算，实操，校正——这样过一遍。

　　但那是只学了机械拆解或机械改装的学生的做法。

　　手动机械重构的原则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安全的手段，完成最刁钻的要求。”

　　不过这大概能够从某种意味上解释为什么机械重构是冷门课程，布莱一边快速地调整着离心机原有的供能结构，一边这样想着。

　　当他的思绪快要飘到机械重构课那空空荡荡的教室里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抓住了那团白色的火焰——不，应当称呼它为兰格威治先生，还来不及惊奇它为什么一点火焰应有的温度都没有，布莱就已经下意识地把它塞进了动力核装载槽。

　　然后教授毫不迟疑地按下了开关。

　　离心机飞速地运转了起来，与之前不同的是，随着离心机的运转，逐渐地有一些与之前的那股绿色气体相同的气体从那个女性精灵学生的口鼻中飘了出来。

　　早等在旁边手上拿了不知名植物茎叶的教授迅速地从茎叶里挤出了无色的汁液滴进她嘴里。与此同时，更多的绿色气体溢了出来，几乎要把教授吞没在内，而那学生的口鼻中已不再出现绿气。

　　接着离心机停止了运转，白色的火焰一拥而上，将绿色的气体烧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