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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时间将爱隐藏(四) ...

  •   “绿永将你他妈是疯了吗?!!”

      咣——那盆新鲜的黄金葛上岗没几分钟就不幸阵亡。瓦盆碎得七零八落,松软的黑土撒了一地。春田不敢吱声,更不敢上前收拾,天弓上一次像这样突如其来歇斯底里的震怒似乎要追溯到很久以前,这令她手足无措——上一次是Kar98k,这一次是绿,春田不由地费解为什么天弓只会对最亲近的人发这么大脾气。

      “我不是告诉过你,北兰岛事故一旦发生,就要立刻往南撤!开战之后东京是一个被炸成废墟的!!你居然在知道这些事情的情况下,还只身一人留在那里?!!”

      “东京有你。”

      而绿却是一副见惯了精神病人发病的平和神态,从从容容地任她发疯,一边朝春田递了个眼色,春田会意,立即悄悄出去了。

      “有我?东京有我你有命吗?!我知道我活到了十八岁,你呢?!!”“我不是活下来了嘛……”天弓冷不防一噎,气得两眼直翻:“……是这个问题吗?!”对于自己转移重点的无赖逻辑揭过不提,绿走到床边坐下,扣住天弓的手望着她,平静地问道:“天弓,我十七岁遇到你的时候,你几岁?”“十八!干嘛!”“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呢?”“十八。”“现在我五十岁了,你呢?”“……十八。”

      “你看,我用了大半辈子等你,而你从来没有老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天弓沉默了。

      “天弓留给我的时间太少了——而那个时候,我有机会可以陪伴你整整四年。没有理由离开啊——就算我真的死于东京轰炸,大概也不会后悔吧。”天弓扶住了前额,喉头一哽,无力地低喃:“为什么呢,就为了这种事——真是疯了……会死的啊……”

      “死掉就死掉吧。”“拜托你谈起人命不要那么轻浮啊!你这毛病从前就……!”“因为……”绿顿了顿,低声笑了。

      ——是啊,为什么呢?

      “天弓值得啊。”

      毁灭性的战争也好,几十亿的人命也好,四十年乃至更长远的人生——只要是赤司天弓,那就什么都值得。他已经用一场世界性的灾难交换有她存在的未来,再用自己命在旦夕的人生交换她四年的陪伴又有何不可?

      “又哭……好了好了,骗你的啦——我不是好好活着么?”绿轻轻拥着天弓,拍着她的脊背哄她,“我答应过你的吧?一定会来见你的,所以我不会死的,不管发生什么,在见到你之前都绝对不会死——”蓦地语锋一转,“话说回来,天弓小时候真的很黏我呢,好骗又好哄,羞耻得不得了的事情也……”“住口!!恋童癖!!”“喂……”“呜哇!一想到刚出生就被陌生人用那种充满肮脏邪念的目光注视着就觉得好恶心!!”“搞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吧?!再说了——先对初次见面的未成年人出手的是谁啊?!”“是你先强/暴我!自找的!!”“居然说‘自找’……!”

      因果缠绕。积怨已久。乱七八糟。生死难逃。

      这就是他们之间听起来都像是在鬼扯的爱情。

      天弓攥住绿的白大褂前襟,猛地把他扯到跟前,不由分说就开始亲他。绿被她带得向前一扑,赶忙一手撑在她身后,一手扶住她的腰才勉强稳住重心。本以为只是浅尝辄止的撒娇示好,不料天弓居心叵测来势汹汹,没一会儿就弄得他心思有些涣散。虽然对于她的主动他一向受用,但她今天显然是不会负责到底的。勉强推开她一点,绿抵着天弓的前额喘得略显粗重,哑着嗓子警告她:“别来撩拨我,你现在身体又不……”天弓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伸手下去解他的皮带。“等……!”“哪儿这么多废话,今天就是只管撩不管饱——将就着吧。”

      绿有点恼火——这得寸进尺的毛病肯定是赤司征十郎没教育好,他绝对不承认是他惯出来的——就这走神的空档,她的手就已经掏进裤子里无法无天了。“天弓……!”五十岁的人了总不见得还要被十八岁的小姑娘这样欺负,就算心里再怎么抗拒还是舒服得想哭——绿离开天弓那么多年,清心寡欲的日子过得很习惯,而对她的渴望却总是有增无减。从前线回来她基本伤成了残废,这些日子,他们似乎无形之间默认达成了平等条约,他不抱她,她也不来招惹他,而今天她却非要毁约开战,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察觉到绿的抗拒,天弓满怀恶意地停顿了一下,泰然自若地挑了挑眉:“不想要?”

      ——明知故问的臭毛病也是赤司征十郎的锅。这几笔账都暂且压下,秋后再算吧。

      绿气到发笑,一口咬住她的耳朵,舔着她的耳根恶意满盈地低喃:“等你完全康复了……你也别想那么快就下床。”“嗯……”天弓颇为享受地眯着眼睛低叹,看上去像只餍足的猫咪,“那你我可都得卖力点儿了。”

      末了,面对一片狼藉的床单和病号服,天弓摊着双手怔了一下,旋即刻意摆出了一脸出乎意料似的惊奇——在绿几乎忍不住要揍她的时候,她倏忽间收敛起了浮夸造作的表情,低声说了一句:

      “绿,等我身体恢复了,陪我回东京一趟吧。”

      ……

      黄濑和FAL的事情,是天弓一力压下的。Kar98k来探她口风的时候她就猜得八/九不离十。只不过黄濑在二十五年前就和FAL有交集这一点多少还是令她感到意外——她不禁在心里再一次地谴责自己对于部下疏于关注。她坐在轮椅上,抱起怀里的一大捧雏菊递给了绿,绿弯腰放到了墓前,双手合十。

      天弓十指交扣放在膝上,缓缓合上眼睛,缩了缩脖子,墓园里的深重寒气让她手脚发凉。毛瑟,这件事我允许了。你告诉他们低调一点,黄濑叔叔怎么说也是军方的人,格里芬这边稍有差池都是我们讨不着好,如今前线的状况那么紧张,要是捅出什么篓子让军方抓着了把柄,赫丽安绝对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诶?真的?!您同意?!

      怎么了,你很惊讶?

      不,怎么说呢——指挥官,我在想,您……是不是仍然对于森村老师和春田的事心怀歉疚呢?

      天弓沉吟了片刻,睁开眼睛看向Kar98k,眼里映出德国女人在灰黄天空下苍凉清澈的照影,她的眉目里含着广博宽大的温柔,沧海桑田,孤鸿飞影,都在她的眸光罅隙里鲜血淋漓地归于沉默。

      毛瑟,所有的一切都是既定要发生的,我从来没有能改变过任何事。至于黄濑叔叔,于他而言,并不存在“得到FAL”和“得不到FAL”这两种区分,他只有阵亡或者存活这两种可能——当然,我们都期盼是后一种好了。

      Kar98k垂下了视线。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你当然明白。天弓移开了目光。离开了征十郎的你,不可能不明白。

      ——因为她们是枪,她们的归宿只有战场。

      所以,黄濑叔叔选择FAL是有了足够的觉悟的,我没有横加干涉的理由——至少看上去,我不想再像春田那个时候那么独断专横,森村优的死我不愧疚,但我永远都放不下,这是真的。

      绿终于忍不住了,他扭过头来。抱歉打断一下,我从刚才开始就很在意了——为什么是‘黄濑叔叔’?

      天弓莫名其妙。黄濑凉太和征十郎是国中同学,我小时候就认识他了——他常来我家,哦,你组里的绿间真太郎也是——我没说过?天弓瞅着绿越来越僵的脸色,恍然明白了什么,遂不负责任地摊了摊手,好吧,看来我没说过。

      ……我以后绝对不和小真同时来你的病房。

      天弓幸灾乐祸地咧咧嘴。接受现实吧,绿,现在才觉得尴尬也太晚了吧。她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端详着绿晦暗无光的神情,惬意地笑了。比恋人的父亲还要大一辈,这种滋味确实挺微妙的,尤其是现下还好死不死的走到哪儿一抬腿踹的都是熟人的屁股。她不由地调侃道,谁让你从十七岁开始就和我纠缠不清了呢?绿这辈子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失误,恐怕就是那个时候把重伤的我给捡回去了吧——随随便便就把来历不明的东西捡回家的习惯可是要不得啊。

      绿叹了口气,直起身,掸了掸白大褂上沾染的灰尘。那不是什么失误啊,天弓。

      空气浮游不定的粉尘充斥着浓厚的金属味,火药的气味时有时无地刺激着薄弱的嗅觉。绿仰起头,依然看不见浓云背后的黯淡日轮,但他却认为这样的日子即便永无尽头也终究能经年累月地过下去。

      天弓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那你说是什么?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好像这样子就能同数十年来穿行在枪林弹雨中无处依傍的孤魂野鬼彻底告别。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一下子都变得索然无味,只要她在他的面前,那么往后全部的时间都重新找回了本应被赋予的意义。倘若十年后有人写起这场无人知晓的战争,那盲诗人抱着竖琴悠悠唱起的包韵长诗里,她是永生的女神,他是垂暮的英雄。

      ——是我一生最大的壮举。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外篇就能写完了,近期会开印调。课业繁忙,我还坚强活着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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