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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日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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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熙的别庄是前年生辰时圣人赐下的,背靠旗山,旁边是洛河,依山傍水,环境优美。后来,宁熙又找匠人又寻家具,整整折腾了两年有余才修缮好,也并不奇怪众人为何如此好奇了。
众人正在兴奋劲上,国子监的一群好友听说了也都连忙赶来,几个人兴致高昂,命随从和家中长辈说过后当日下午便先往旗山去了。晋王几个或者因为家中约束,无法立刻成行的也都约好,明日一早便到。
郭远回府和长公主说过后,便带着郡主的两位侍女以及一些日常用品,赶往旗山。
郭远几人无法入后宫,这两日的争锋也都只是听说。他想着,何明不懂得京中这些弯弯绕,怎么也要提点下自家兄弟,路上他便与何明介绍起了京都中的几个世家。
他们坐在车架上,郭远手持马鞭,道:“与郡主玩最好的便是方家大娘子与张家大娘子了,三家都是世交,几家小辈也玩在一起的。方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如今掌权的是方太傅,也就是方相,他家的三郎君、四郎君与大娘子都在国子监念书。张家是开国元勋张国公家,他家只有大娘在国子监念书。还有便是谢家,谢相虽常年闲赋家中但毕竟是三朝元老,积威仍在。谢家大娘子如今是太子妃,而谢三娘子便是咱们家大郎君的嫡妻,如今与大郎君都在西北,他家在国子监念书的是六郎君。再有便是云家,云将军的名头你肯定听过了,他原是先将军的部下,后来得了先将军的赏识一步步提拔上来的,如今已经是卫将军,监门卫了,管着京都内诸门门禁和户籍呢,他家大娘子也在国子监念书。”
何明仔细听着,只觉郭远的声音小了下来,继续道:“还有三家呢,你仔细着点,和咱们家都有些过节,平时跟着主子时候眼睛亮着些。”何明一听这话,又凑得近了些,“先是这个王家和纪家,两家同气连枝,具体因着什么咱们这些小人物自然不懂,总之就是老找几位主子的麻烦。在国子监中,小辈找麻烦,朝堂上也总和大将军对着干。王家掌事的是王祭酒,在宫里的德妃娘娘与京都王家只是同族同宗,原是江南王家那一支的,四皇子的生母便是德妃娘娘。纪家如今掌权的是纪相,宫中的纪太后不是圣人生母,是纪相的胞姐,纪淑妃则是纪相的嫡次女,育有大皇子与五皇子。还有便是那瑞王爷,瑞王不理世事,最喜舞文弄墨的,可架不住嫡妻是王祭酒的长女啊。所以瑞王世子与赵家大娘才老找我们家二郎君与郡主的麻烦。”
何明仔细听着,一边在心中默默梳理关系网,听到这里就疑惑问道:“若这样说来,瑞王世子不是二郎君与郡主的表亲吗?”
郭远啧了一声道:“可不是吗,要不说皇家无亲情呢。咱们郡主是长公主殿下的女儿,一出生就封了郡主还赐了封号,还有食邑呢。那赵家大娘,说起来还是姓赵的,又是王爷的嫡长女,可到如今别说封号了,连个爵位都还没有呢。说不准只是嫉妒咱们郡主。”
听郭远这么说,何明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郭远说的兴头处,正准备接着往下说,只感觉身后马车的车帘被猛的拉开,探出一个脑袋,目光炯炯的瞪着郭远道:“小远哥,你可够了啊。提点你兄弟一两句也就是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当心我告诉郡主,罚你军棍!”
郭远连忙闭嘴,朝马车上的小娘子拱手讨饶道:“司琴姐姐赎罪,都怪我嘴快,不说了,不说了,您可千万别告诉郡主啊,我这儿先谢您了。”
看老友一个二十好几的大汉朝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谄媚讨好,何明先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也朝司琴道:“小娘子赎罪,都是我的不是,不怪郭大哥。”
司琴瞥了何明一眼,又看向郭远低声道:“你可小心着点,这是在外头,人多嘴杂的。”
郭远又是一阵作揖,司琴又瞪了他一眼才放下帘子。
何明皱眉小声问道:“怎么办?”
郭远不敢再发出声音做着口型,摆手道:“没事,”又指了指马车帘,“刀子嘴,豆腐心。”
何明轻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宁煕七人各自骑着马,一路说笑着到了京郊的别庄时,郭远几人早已到了,也将别院内归置了一番,众人皆在门口等候。
张凝指着别庄的牌匾道:“旗宁别院,你还真是懒得想名字啊。”
宁煕笑道:“这不是很好吗,在旗山的宁家别院,多通俗易懂。”
方离掩唇笑道:“都废了多少心,又是画图纸,又是大大小小琐碎的事儿,到头来名字都不肯好好想一个?”
众人哈哈大笑,说笑间,不远处只听有马车声行来。
郭远早已看见,此时上前禀告道:“郡主,是荣国公的车架。”
宁煕这才道:“对了,隔壁正是荣国公府的别庄呢。”
驶来的马车除了从车架上的图腾能看出出自荣国公府之外,没有丝毫国公府出品的样子,更别提只有一个驾车的小厮以及一个护卫打扮的高大男子。
护卫打扮的男子,见前方几人纷纷下马避到一侧,自然从人群中认出了宁熙,低头和车内的人说了些什么。于是行到近前时,马车也停了下来。车帘打开,坐在里面是一位老者,他须发皆白,精神有些不好,绝对让人想不到他曾是与太祖一同叱咤疆场的将军。他身边有个少年,看着不过八九岁,身子瘦削,面色也有些不好。
老人正是荣国公,他笑看向几人道:“原是你们呀,好久未见了。”
众人纷纷上前作揖行礼自报家门,老人笑呵呵的和每个人问好。见到宁煕时,和蔼的笑问道:“安荣又高了许多,许久未见了,你的别院是修好了?”
荣国公早已不理政事,常年在别庄中生活。宁煕对自己这个别庄甚是喜爱,常来看工匠们修葺的进度,少不得也常拜访荣国公,所以两人甚是熟悉。
宁煕道:“是,已经修葺好了,明日恰好是休沐,便约了几个朋友一起来玩。”
宁煕笑容明媚,举止有礼,荣国公十分喜欢,又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沉默的少年,叹了口气道:“若是如此,郡主看老夫这个孙儿与你们年纪相仿,不知能不能与你们一道?老夫也知这要求有些无礼,若是不便还请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荣国公说的十分客气,宁煕自然不会拒绝,但想了想荣国公家常听说的便是萧二郎,可萧二郎不过五岁,与面前的少年年龄不符。这么想着,宁煕忽然眸光一亮道:“是萧家大郎君吗?”
荣国公笑着点点头。
这边几人都是惊讶,宁煕忙道:“自然可以。”
方离听了两人的对话,此时也忙上前一步十分惊讶,道:“是表哥吗?”
荣国公依旧笑着,但眸中有些愧疚道:“是,是二娘的儿子。”
少年此时已经下了马车,朝几人点头道:“你们好,我是萧元泽。”
众人早就听闻荣国公世子的原配方家二娘曾是京都第一美女,几人虽不曾见过,但看见了这少年,仿佛就能略知一二。但少年说话甚是奇怪,英俊的五官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表情。
宁煦仿佛没有见到萧元泽奇怪的地方,先朝他行了一个平辈礼道:“在下宁家二郎,单名一个煦字。我们皆是世俗之人,也不讲究什么清雅的玩意儿,萧大郎若是愿意可明日一道与我们上山看看日出,一同狩猎。”
萧元泽回头看向祖父,见老人朝他微笑,他才点头道好。
荣国公心知孙儿举止奇怪,无奈解释道:“都是老夫的疏忽没有好好教导,大郎礼仪若有不妥之处,还请你们见谅。”
宁煕忙道:“无妨的,我们皆是同辈相交,怎会计较。”与荣国公说完,又朝萧元泽微微福身道:“小女宁家三娘,单名一个熙字。我家就我一个女孩,因为我嫌大娘不好听,才跟着两位兄长的排名。”
萧元泽看着宁煕一边解释自己的排行,一边朝自己俏皮的眨眨眼,知道这女孩恐怕认为他面无表情是因为面对陌生人的不安,才特意缓解自己的情绪,这对兄妹的的举动让他这抹突然到来的灵魂和被背叛的千穿百孔的心稍稍有些暖意。
相约好第二日一同看日出,众人便分开了。看荣国公车架走远了,几人才纷纷上马,宁煦才皱眉提醒道:“阿离妹妹,还是找人回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离如梦初醒忙吩咐身边的护卫道:“你回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早就听说当年荣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方离他们的二姑姑,生下这位郎君后便难产过世,所以据说萧家大郎的身体也不好。毕竟是自家外孙,方家每到年节几位夫人都会上门看望,也曾邀请他去家中小住,□□国公世子的继夫人一面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一面推三阻四的说萧家大郎的身体不好,少数几次见上一面也都是久病刚好的模样,众人自然就以为这位公子是个久卧病榻的药罐子。本来国公府嫡子也是有去国子监的名额,荣国公世子也以身体不佳为由推拒了。可如今看来,萧大郎的身体虽略显单薄,却也没有太大问题。几人都是世家出身,自然知道里面有猫腻,但身为小辈也不便当面细问。
不知想到了什么,方离的面色有些不佳,不用猜也能知道其中恐怕都是后宅的那些龌龊手段,也不知道这个表哥这些年都吃了多少苦。
宁煕上前拍了拍她的背道:“荣国公常年都住在别庄,恐怕也被蒙在鼓里,这次不管是什么手段应该也都发现了,所以国公爷才将萧大哥带在身边。有国公爷庇佑,还有方家,总会好起来的。”
方离点点头,又想到方才见面的荣国公,叹道:“我看刚才国公爷面色不怎么好,怕也是因为这个。”
天色渐暗,因着这个事众人也都没什么心情玩乐,各自安置歇息不提。
第二日,天还黑沉沉的,宁煕就已经醒来,洗漱后与众人在小厅中用了些早点,便一同出发往旗山上去。
众人都骑着马,郭远等护卫每人手中都提着灯,走在外围把道路照亮。
清晨还有些薄雾,朦胧间看见前方隐约有个亮光。宁煕走在最前面,赶马上前几步,便看见一个少年,他手中提着灯似乎是听见了声响,抬头看来,这才隐约看清他的样子。他背脊挺的直直的,或者是因为雾色的缘故,他的表情没有昨日那般冷硬,略有些柔和,黑色的眸犹如旋涡深不见底。
萧元泽看到了昨日那个女孩,她本就长得好看,身着青色的骑马装外面披着红色大氅,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只用几根簪子略做装饰。她此时表情有些怔愣,背后薄雾中透出的朦胧灯光,给她打上了最美的背景,仿佛古画中迷路的仙子一般。
时间不过刹那,就听到后面的众人陆续赶了上来的马蹄声,宁煕立刻回过神来,上前道:“萧大哥等了很久吗?”
萧元泽扯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道:“没有。”
宁煕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道:“家中厨房做的一些饼,你吃一些先填填肚子,到山顶还要一会儿呢。”
萧元泽知道宁熙的身份不一般,没想到她对人也有这么普通的关怀。心中不由一暖,虽已经用过早膳但还是接过道:“谢谢你。”
宁煕歪头一笑。此时,其他人赶了上来,剪刀萧元泽便纷纷打招呼问好,萧元泽也按昨夜祖父教的模样朝几人问好。
众人都骑着马,山路也平坦并不费力,待到山顶时,远处地平线已经微亮。众人忙上前去看,薄雾中,晨曦的光芒一点点洒满大地,整个世界好似一下子苏醒了过来。初秋的早晨有些微凉,却一点感受不到一点萧瑟,偶尔的鸡叫虫鸣也使人轻松愉悦。
宁熙深呼吸一口清爽的空气,觉得舒畅无比,不由的露出笑容。
萧元泽落在最后,恰好就看见了前面那个姑娘脸上的笑意,嘴角竟也忍不住微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