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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PART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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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芹
站在门口,我那间小小的公寓里,罗宇安来回忙碌的背影,让我想起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棉花糖。有甜腻的味道,有逐渐膨胀的满足。
我用一间简陋的居室来暂时存放遗失美好的躯壳,而现在,有个人直直闯进来,替我收拾着凌乱的世界。看着一点点被他美化起来的空间,我有种被呵护的错觉。
“你打算在门口看着我搬完这些东西?”罗宇安直起身子,转身看着纹丝不动的我。他手臂上包扎的伤口渗出点点红色。
看他难得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就不免想要逗逗他。“意思是,你一个人搞不定,需要我的帮忙?”
他的眸色渐深,表情无奈,似乎在说“废话,老子可是在帮你的忙,你却悠哉悠哉的”。
忍不住笑出声来,掩嘴走到他身旁,我的声音还带着颤音:“要把这个衣橱搬到那里吗?”
他看着我,无言。
许久,他抬起衣橱的半边,说:“以后还是不要笑了……”
“为什么?”我已经抬起另一边,跟着他的步子慢慢挪动,“我笑起来很丑吗?”
衣橱稳稳落在他设定的位置上。他手臂上的纱布又透出些红色,难道是伤口裂开了?我带着歉意看向他。
“你笑起来简直叫人神魂颠倒!”他嬉皮笑脸的说着,浑然不觉伤口的疼痛。
被他一语逗笑,我干脆不再掩盖,笑容在空气里绽放。多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的笑过?久违的快乐却在一个才认识的人面前展露,奇怪。
在家具城和裴佚的偶遇,是我意外中的意外,何况还有顾怀柔在场。种种过往,千头万绪,我僵硬的好像一具尸体,也许,自离开裴佚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只剩躯体,连心脏也不过是麻木的跳动。
裴佚说过,他眼中的我真正是个孩子,所有情绪表露无疑。
只是,他不知道,我面对他的时候,更是手足无措,最自然的心情给了最在乎的人。
我在家具城的状态很差,就连开口打声招呼也做不到。幸好有罗宇安在身边,尽管恼他的谎话,却还是要感谢他的,带我离开那样的窘迫。
还要谢谢他的只字不提。
“罗少?”我试着唤他。他的身份尊贵,我想,或许该给他适当的敬意。
他摆正床头柜的位置,回头淡淡的看我。“你确定要这样叫我?”
我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不敢再看他,他的脸变得真快,变成我不熟悉的样子。就像那天他坐在酒吧包间里漠然俯瞰众生的神色。
“罗少这个称呼,是爷爷和外公给的光环,我更愿意你叫我‘宇安’,这才是真实的我!”他的率真叫我愧疚。
他收拾好一切,捡起地上的家俱包装,朝门外走去。红色,扎眼的手臂从我面前晃过。
“让我给你重新包扎下吧?”他的身形顿住,我细弱蚊蝇的声音道,“……宇安……”
他转身明媚的一笑,捂着伤处假装痛得不堪忍受,嬉皮道:“我早痛得死去活来,你才良心发现啊?快点,快点,我快失血而亡了……”
这家伙!这才是罗宇安吧?穿着花衬衫,出现在深夜的便利店,出口调笑我的痞子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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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宇安
钟芹,很想对你说,你该多笑的,有笑容的你,才是天使……
有些嫉妒那个叫裴佚的家伙,他比我先拥有你的笑容,他可以让你失魂落魄。而我,却在你的笑容里神魂颠倒。
一物降一物,我会不会就这样栽在这个女人手里呢?谁知道!
不过,她叫我“罗少”的时候,我真的很介意。这个称呼从小跟随我,别人叫来那么自然,为何偏偏她叫我,我就厌恶的要死。好像身上沾染了无数的跳蚤,搞得全身不爽,又拍又抓又挠的。
不是故意对她冷言冷语的。“罗少”这个称呼,不仅仅是个称呼,代表了权利和地位,同样还有伪装。“罗少”是我的伪装,但凡这样喊我的人,只是“罗少”的朋友,却不是我的。我不想,不想她成为“罗少”的朋友。
在我失望于她的缄默时,她在门口叫住了我。
一声“……宇安……”,她到底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她说:“罗宇安,我可以依靠‘宇安’吗?我是从家里潜逃的女孩,我身无分文,你愿意帮助我吗?”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想要我的帮助,不是“罗少”的。
我笑着说:“我罗宇安是有正当收入的男人,说吧,你这个小女子想要多少?”
她一掌拍在我的脑门,露出假装不悦的神情,说:“我不要你的钱,我需要的是工作!”
“工作?”我揉着脑袋说,“来我家做家政,一月五千,行不行?”
她歪着头傻笑。“本小姐一不会做饭,二不会打扫,最重要的是,不会伺候人!你说行不行?”
面露难色,我很合作的陪她疯玩。“确实不行,不会伺候人的丫头,怎么伺候本少爷?干脆做小蜜得了!”
她白净的手指弹在我的眉眼上,我疼得哑口无言。
“罗宇安,看你还闹不闹?没个正经!”
我现在浑身是伤,手臂,脑门,眼睛,这次算是亏大了。
“便利店在招人,这是正经话!就是小娟在的那间……”我猜想她不会去,不过是随口一提,心里盘算着把她带在身边给我工作,只怕她不肯。
她的眼睛一亮。“真的?我明天就去递简历!”
读不懂的女人,以她的资历怎么会甘心委屈在一家便利店?
不过,也好,至少这样,每天都能看到她,看到她站在明亮的便利店里,看她穿制服的样子,看她的笑脸,接过她手中83度的咖啡。
会吗?
她会为我煮一杯水温83度的热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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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荞
炫目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撼动着心脏沉沉跳动。身边来回的人群,人人手里都有一个易碎的杯子。酒精,在杯盏里晃荡,无声。
一杯,两杯,三杯,浇不灭我的委屈。
“古荞,别喝了,你醉了!”世珍在一边劝我。
她是我的朋友,众多朋友里的一个。我喜欢混迹在人群里,分不出自己身处何地,忘了自己是否还活着。就如今天,电话一个个拨出去,换来身旁这些人的簇拥。
“我没事……你去,你去玩吧,不用管我……”我是真的醉了,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
软趴趴的伏在吧台边,掏出手机,手指被惯性驱使,拨了最熟悉的那个号码。
“喂……”不等对方出声,我一肚子的抱怨潮水一般涌出,“林亚维,你,你这个混蛋,你妈有什么资格那样说我?既然,你们家的人都看不起我,你何必要娶我?你,你看着我被笑话,你得意了?你满意了?这就是你觉得娶我还不赖的理由?我告诉你……”
对方忽然说道:“荞荞,你醉了,你在哪里?”
这个声音,不是林亚维。我低头一看号码,原来打错了。
崔家皓在那头嚷嚷得我头疼,索性按了挂机。
钟芹也总是喜欢这样挂我的电话。她又凭什么这样对我?所有的人,都看不起我,都觉得我是为了爱情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都觉得我是为了爱情胡乱发疯的女人。他们不知道,爱情于我,是多么昂贵而奢侈的东西,我那么小心的珍视着。
迷迷糊糊的被人推醒。沉重的眼皮不断的垂下,我一次次努力睁眼,看到的,竟是家皓的脸。
我捏着他的脸颊,温温热热的。“你来干什么?陪我喝酒,还是来看我的笑话?”
他拉下我的手,抢走我的酒杯。“林亚维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语气好严肃,好生气,怒火一触即发。崔家皓不是这样的,他是温和的人,他不会随便发火的,他对我很好很好。
“家皓,你不要这样……”他的异常,是为了我,我所有的坚强伪装,溃不成军,“家皓……我是疯子吗?我是肮脏的女人吗?林家的人,嫌弃我……”我在他的胸口哭个不停。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他的臂弯强劲有力,他的呼吸湿热,吹过我的颈间。“古荞,没有人有资格嫌弃你……”
触电般醒来,我挣开他的怀抱,回到吧台的高脚椅上,向酒保要了一杯柠檬水。眼泪还继续在流淌,但不代表我可以在一个无辜的人怀里纵情。
如果爱,请深爱。如果不爱,请离开。
我是爱情的疯子,我忠于自己的心。
“荞荞,你一定要嫁进林家吗?除了姓林的,你不再考虑任何人了吗?”他坐在我的旁边。
我没有躲闪,定定看进他灼热的眼中。“是的,我可以嫁的人,只有亚维……”
“嫁给一个你不爱也不爱你的男人,这是你想要的婚姻?”他的话里,太多的不甘心。
“没有爱,就不会伤心,这是桩公平的婚姻!”谁也不在乎谁的过去,谁也不在乎谁的心,谁都不会担心害怕受伤害。
“难道,我不可以吗?”他已退让到边界,隐忍的问道。
我说:“家皓,对一个心思不在你身上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是不值得的……你的心情,我完全明白,因为曾经,我也这样隐忍的问过我爱的人,我用尽了办法去挽留,舍弃了所有自尊,换不回他的心……”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说到我心里的那个人。那样被我深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