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葵花》生若四月

4、第二章 聚散有度 第1节 信任

　　怀中的芯片也不再转动，走在归途中的格林顿竟破天荒想要慢慢欣赏周围的风景。解除封锁后，连空气都少了压抑，变得自由。蔚蓝的天空偶有白色的飞鸟掠过，阳光从薄纱般的浮云后透出……
　　“沙，沙，沙，树叶摩挲间隙露出一抹午夜蓝，格林顿下意识握住佩剑，冰冷的剑柄霎时汲取了手中的余温，刺激了肤觉，也引发了心中的不舍。
　　“你是谁？下马前我就注意到你在一旁鬼鬼祟祟的。”格林顿的剑挑开了灌木枝叶，抵住了午夜蓝的披风。
　　“在奔跑的马上还能注意到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我喜欢。不过头脑和剑术还需时间磨练得更缜密一些才可以哦。”富有磁性的声音刚落，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截住了剑刺，两指夹着轻易地挪开了格林顿的剑。说话者转过身来，硬朗的线条勾画着英俊的脸庞，优美的弧线在嘴角扬起，靛青色的瞳孔正笑吟吟地俯视着一脸严肃的格林顿。
　　“别回避我的问题。”这份想要知情的欲望似乎不仅源于父亲的嘱咐：去的路上要注意看看有没有陌生人和异常状况。
　　“给你留个谜题，再聪明的脑袋如果每天都在睡大觉那就会变成一团浆糊。别太着急，你似乎很紧张你的新朋友嘛，那个女孩周围出现的一切危险可能因子你是不是都要排查？”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笑得更加灿烂。
　　“不要把无关的人扯进来。”心中某个柔软的东西被刺中。
　　“撒谎并不可爱，不能坦然面对自己，何谈世界。”说到这里，阳光照耀的脸上投下了阴影。
　　“为什么要带假面，只有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人才不能坦然面对世界，我不要你也不要。”记忆深处那个甜甜的声音正翻开那个深藏的画面：舞池中央那个那个令全场男士心醉的女孩踮起脚尖去摘他的假面。
　　“和她交朋友是场冒险，她天生注定与危险同行，你只有拿下全世界才能保护她，说不定在此之前你就遍体鳞伤了喽。”男子依然在笑。
　　危险？“外面很危险，万一出事怎么办？”克瑞斯汀对帕特立夏如是说。格林顿心不由得一紧，有一种想法冒出，格林顿立即否认，“什么危险？”格林顿脱口而出。
　　男子笑吟吟地摇摇头。
　　“父亲大人您在这里，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母亲都等急了。”一个精致的像个洋娃娃的小女孩向男子跑来，猩红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奔跑一晃一晃的。
　　“这回捉迷藏爸爸输了，这就回去。”说着男子抱起小女孩转身离去，披风扬起，男子潇洒向格林顿作了挥别的手势。趴在男子肩上的小女孩用紫罗兰色的眼眸，扑闪扑闪地回头打量着陷入沉思格林顿。

　　2

　　“在想什么？我离你只有一臂距离的正前方站了足足180秒你都没有任何反应，是训练得不够，还是根本就缺乏自觉性。”一位有着鹿皮靴色直长发的高大男子收回了秒表说道。
　　“对不起，父亲，一时放松警惕。”格林顿思绪被熟悉的威严的声音带回现实中，面对刚上任地球皇家禁卫军司令的父亲阿斯尤克并不想解释什么。
　　“事情都办好了么？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或是陌生人闯入？”这更像程序性问话，并不期待实质性的回答。
　　“还是不相信我，尤其这里的事要亲力亲为，宁可把那边事情悉数托付给像唐纳德那样的人，也要审查我的任务”这样的想法格林顿说不出口，只是握了下配剑。“我已经将您的信转交给尊贵的克瑞斯汀夫人，她要我代为转达她对您的祝贺，并邀请我们有空常到她的府邸做客。”重新组织过的语言顺耳多了，格林顿望了父亲一眼又说到：“对了父亲您今天不是有很多工作要做，怎么到这里来了？”对于格林顿来讲这趟送信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陌生的，遇到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异常，恐怕除了“不可思议”以外任何表述都不准确，然而还是不甘心把问题抛给了父亲。
　　“陛下让我过来看看，所有的防护网都破坏了，只能通知工程司先尽快修护物理层部分，希望暂时能起点作用，有没有奇怪的陌生人出现？”虽然知道这个问题格林顿并不能回答，但就这里结界已不安全的现状，阿斯尤克更加担心，哪怕是为得到一丝线索或安慰，他也不肯放弃。
　　最后还是必须相信，阿斯尤克的反映让格林顿有了一丝交流的意愿，而涉及这里的人与安全，还是找到共同点。“有一个，身高约1米8，金色短发，靛青色的瞳孔，身披午夜蓝色披风的三十多岁男性。还有一个猩红色头发，紫色瞳孔的约5～6岁女孩称他父亲。
　　“难道是他？”阿斯尤克脸部肌肉微微回缩，“难道是他打开所有磁道，夫人有没有见到他？”
　　“没有。应该不是他，看夫人反应结界应该是帕特立夏小姐冲破的。”格林顿语气坚定。
　　“科依诺尔，科依诺尔……”一个鬼魅的声音在耳际响起，阿斯尤克的指骨咯咯作响。
　　“父亲，那人还说帕特立夏小姐天生注定与危险同行，是不是……”格林顿看着父亲的反映，原先否决的不安又浮上心头。
　　“你已经见过她了，你难道没有自己的判断？被人左右思想。”阿斯尤克的指责语气比收回秒表时更加重。他没看到格林顿的眼睛，而是望着天空：阳光随着晕轮荡漾开来，映出帕特立夏的笑脸：“阿斯尤克叔叔。”紧蹙的眉头也随着温暖的舒展开来。
　　被父亲这么一问，格林顿禁不住低下了头，阳光下父亲高大的体格投下了细长的斜影，像极了塔楼。“以后我们就是朋友，我们一起去看雪原、江河、山峰。以后我们就是朋友……”耳际回响着帕特立夏的话。朋友意味着在战场最危险时刻的信任，帕特立下向他伸出了手。格林顿抬头仰视太阳，正迎上阿斯尤克军服蓝的瞳孔。父子相视片刻后点了点头。
　　“走吧，和我一起去宴会厅，如果我的判断没错你会再见到那个人。”阿斯尤克此时的语气在格林顿等了很久，已不再奢望之时冲击了他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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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阿德蕾德，就知道你在这。别担心了，又不是第一次。葛尼费尔德就是喜欢逛逛，每年都这样，但从来就没有耽误过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还是先进去吧。”说话者本想劝身旁的女子回宴会厅。她在殿外站了很久了，一袭水色的细柔长发如瀑布一般流至脚踝，身后科林斯式柱组成的连体拱廊和带着半球形穹顶的主殿连接着两翼半月建筑体——宴会厅，将她的身材衬得更加娇小。但说话者刚触碰阿德蕾德的手就被暮春时节不应有冰凉惊吓得缩了回去。
　　“对不起萨布丽娜，今天你是主人事情那么多，作为你的朋友我不仅没有帮上忙，还要让你劳心照顾。亚历克斯二世陛下应该也到了吧，还是你先进去，怠慢了贵宾就不好了。”阿德蕾德的声音和她的长发一样温柔如水。
　　“虽然埃瑞克年长我们十几岁，但你也不用像外人一样称他‘亚历克斯二世陛下’，太生分了吧。放心，埃瑞克胸怀银河，就算有不周之处，对他而言就像尘埃一样，分不出精神来计较。再说还有安东尼奥在里面，我的丈夫虽不如你那位精明能干，但却比我还熟悉这些礼节，又有一堆人帮衬，应付场面决不成问题，倒是你让我放心不下。”早有准备的萨布丽娜把阿德蕾德一一驳回。
　　“对于身边的人我总是个没用的累赘。”阿德蕾德低头摆弄着衣据，光滑的丝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爬满了皱纹。
　　“能征服葛尼费尔德的心，让他心甘情愿地让你成为他的累赘，这对于这宴会厅里的多少女子是一辈子梦寐以求却望尘莫及的辉煌。”关于为何葛尼费尔德当初会选择阿德蕾德闪电结婚至今仍是聚会沙龙上妇人们的热门话题，萨布丽娜虽不能分析，但却坚信是阿德蕾德的善良和真诚等来了美好的结局。
　　“真的吗？”阿德蕾德的语调像是水上的浮萍。
　　“别听那些长舌妇的嫉妒之言，你不可以怀疑！如果你也在怀疑，就等于给了他人口实……”突然手腕的冰冷和疼痛让萨布丽娜的大脑暂停了语言的组织，她注视着身旁的阿德蕾德：她的上身前倾，左手按在微微起伏的胸口，右手紧紧抓住萨布丽娜的手腕，手臂在颤抖，似乎全身的重心和力量支在上面。萨布丽娜不敢抽离，像是怕摔坏瓷器，只是默默地随着阿德蕾德的视线望去：金色的短发，午夜蓝色披风，白色的礼服。渐渐地直挺的鹰钩鼻也清晰可辨，阿德蕾德松开了萨布丽娜的手腕，只留下一层细密的汗珠。
　　“妈妈，今天的捉迷藏，我赢了爸爸。”阿德蕾德本想伸手给走到近前的丈夫——葛尼费尔德，却不想女儿从葛尼费尔德肩上一下子扑到自己怀里。
　　“让皇后陛下专门在殿外等候，真是在下的罪过。”葛尼费尔德微笑着躬身吻了吻萨布丽娜的手。
　　“海斯提娅，不要再胡闹了，快向皇后陛下行礼。”阿德蕾德将这个猩红色卷发的女孩放下。
　　“海斯提娅见过皇后陛下。”女孩优雅熟练地行了个屈膝礼，甜美的嗓音像是荡漾在蜂蜜糖水中。
　　“真是个乖巧的女孩，以后只有我们的时候叫我萨布丽娜阿姨就好了。”萨布丽娜蹲下来轻轻抚摸了海斯提娅的头。然后起身转向葛尼费尔德说道：我倒没什么，只是阿德蕾德在外面等了你很久。”
　　“抱歉。”他转过头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妻子，熟练地将披风罩在阿德蕾德娇小的身上。宽大的风衣带着葛尼费尔德的体温，阿德蕾德拢了拢披风，好让余温贴近体肤。
　　“晚宴快要开始了，我们进去吧。”萨布丽娜看着阿德蕾德的重新泛粉嘴唇说道。于是侍从拉开描金的大门，四人融进了一片醉人的金色香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