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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随行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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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青骊行忙着拜访,没见到槐花,而且也知道她没再去姒廷的屏华居。再次去屏华居时,姒廷第一句话就说:“槐花跟着她外祖离开京城往西北去了。”
青骊行心里一咯噔:竟然没来道个别?!他别扭得很,一整天都闷闷的。第二天、第三天开始烦躁,坐卧不宁,很怕槐花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想发脾气。过了烦躁期,又思念起来,槐花的影子老在眼前晃。他内心有股想跟随槐花游逛天下的冲动,理智上又清楚不可行。
就在青骊行纠结时,杨家村的杨晓聪也开始纠结起来。
杨晓聪用全部家当贩了一匹马和一匹瘦骡子,巴望着靠这趟挣的钱过冬。走到临河地界上,不靠山不靠水的,一片小树林罢了,竟然遇到了抢匪。
杨晓聪会几招三脚猫功夫,遇着小毛贼可以动动手,但面对四个挎着刀的大汉,他只好求饶。说尽好话,把身上的散碎银钱全部拿出来,也没留下那匹骡子。最后强盗们要扒他的狗皮袄子时(天气还没冷到穿皮袄的地步,他带着野地里过夜用的),槐花骑着一匹小母马,哒哒地走了过来。
“你们干吗呢?看着不太友好啊。”
杨晓聪抬头一看是个小孩,心里的喜悦顿时没了,“没你的事,赶紧走!”他急切地冲她又挤眉又弄眼,希望她能看懂形势。
“呦~!小母马不错啊!下来下来。”强盗也看见了,走到槐花前面,伸手去抢马缰绳。
槐花一挥马鞭,抽向强盗的手,嘴里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利落地跳下马,向强盗鞠了一躬,“实在抱歉,真不是故意的。”
强盗虽没被抽中,还是恼怒了,再次来抢马。脸上恶狠狠地,抢不到就打人的样子。
槐花一拨马头,把马赶回了后面。
强盗这才看到后面的人:一个骑马的老头,精神矍铄;一个壮年男子赶了辆马车。马和车,都是上佳之品。
四个强盗互相看看,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兄弟们,发了啊!哈哈哈~”
杨晓聪忽然有了点底气,如果来人和自己站一边,三个半人,说不准能斗一斗。不对,大概只能算三个人。一个老头,一个小孩,能不能拦住一个强盗?这么一盘算,他又泄了气。
而且,老头和赶车的男子停在后面,一点上前的打算都没有。
“喂,他们抢了你什么?”小孩笑嘻嘻地凑到杨晓聪面前问。
“呶,马和骡子,还有几两银子。”杨晓聪埋怨地说,“我刚才给你打眼色,你怎么没跑呢?骑着马直接冲,这会可能都跑远了。”
“干吗跑?”小孩笑了,“这四位大哥一看就是讲理的人,对吧?”她后面的话是对着强盗们说的。
强盗们笑了,“乖乖地把马牵过来,再把身上值钱的物件全部留下。我们就是讲理的人。”
“那是相当讲理了。”小孩慢悠悠地说,“大哥们也是刀口舔血讨生活的,不容易。万一失手,就是玩命的事。拿生命换这点东西,算个啥呀?我赞同大哥们的要求,真的。”
几个强盗被逗笑了。
杨晓聪以为她在拖时间,用手指在背后捅了捅她,小声说:“天越来越晚,不会有人来了。”
小孩没回头,继续说:“但是旁边这位小哥也不容易,一身破烂,马和骡子估计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了。你们还给他,来抢我家的,管保比他的物件值钱。”
领头的冷笑,“他的和你家的,都得留下。既然知道我们是刀口舔血的人,就别费功夫。看在你们是外地人的份上,才留你们一条命。”说着,冲其他三个强盗示意,让他们动手。
三个人抽出刀,正要上前,小孩急忙抬手止住,“停停停,我提个议,反正你们做的是无本生意,我们赌一下如何?就赌这个小哥的马和骡子。你们赢了,把我家的也牵走,全部;我若赢了,你们就空手回。我外祖和我家的华哥,也是练过功夫的,不骗你们哦~!打起来,伤着谁也不好看,对吧?”
她这么一说,杨晓聪回头看了老头和壮年男子一眼,感觉像真的。那两人既不走,也不往前凑,神态悠闲地看戏。杨晓聪觉得好玩了。
强盗们半信半疑。这么淡定,说不准真会两下子。
“怎么赌?”领头的还是接了口。
“大哥们说怎么赌就怎么赌。如果你们带着骰子,我们就赌大小,我和你们依次比,你们任何一人赢了都算赢;没带赌器,抽木棍比长短也行。”
强盗们哈哈大笑。
杨晓聪吸了口气,问小孩:“你有把握赢吗?”
“没有。”
“没有?!没有把握还赌?!”
“你的马和骡子已经在人家手里了。”小孩头都不回,一副懒得废话的神情。
杨晓聪气得咬牙,“明知不会赢还赌个屁!”
小孩回过头,看白痴样看着他,“那你能怎样?”
强盗们显然已经商量好了,同意这方的提议,一赌定输赢。因为没人带赌器,就比木棍的长短。
一个强盗折了十截树枝,五长五短。按照事先说好的,强盗们依次跟小孩抽树枝比长短,只要小孩输一次,所有财物归强盗。
“天黑了,我点个火,免得看不清楚。”小孩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吹燃,把地上的枯枝败叶拢在一起,和强盗们围成一堆,准备开赌。
杨晓聪再次回头看看老头,见他依然气定神闲,心里不免犯嘀咕。这场赌局难道有猫腻?他也凑上前去,把头往握着树枝的强盗那里伸。
枯枝败叶的烟有点大,熏得眼睛难受。不止眼睛难受,他的头也开始晕起来,浑身没了力气,不等他想明白,鼻子底下忽然闻到一股清凉的香气,脑袋立刻恢复了清醒。
小孩架着他离开了火堆,说:“你往前凑什么?行了,牵着你的马和骡子走吧。”
杨晓聪再看强盗们,齐齐倒在火堆旁的地上,人事不省了。
果然有猫腻!
他心里首先想的不是感激,而是害怕。随身带着迷烟的人会是什么人?
马和骡子再丢一次罢了。他定了定神,对小孩郑重地道谢,说了自己的姓名和家乡住址并问她的名姓。
“不用多礼,举手之劳。我叫王槐花。那是我外祖,姓毛;马车上的华哥是我家仆人。”小孩挺潇洒,挥挥手,召唤小母马去了。
杨晓聪又走到老头面前道谢。
“不必多礼。”毛根用下了马,扶起杨晓聪,“小兄弟家在洛屯杨家村,怎么大老远地牵着马和骡子来这里呢?”
“马和骡子是我到连西贩来的。去的路上我就打听着哪儿有匪盗,刻意避开。没想到还是在这儿碰上了。”
“贩马?”毛根用吃惊地打量了他,又看了看马,“你这么小就去连西贩马?而且眼光还不错!行啊,挺了不起的。”
杨晓聪脸红了,“这不是没办法了嘛。父亲以前就是贩马的,我从小耳濡目染,学了点相马术。父母去世后,我坐吃山空,把家产败光了。这是我第一次贩马呢。”
“好好好,小小年纪知道自力更生,很不容易了。”毛根用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一起找家客栈,休息一晚,明天进城吧。”
杨晓聪到强盗那里搜出自己的银钱,牵着马和骡子让出道,想让毛根用一家先走。
叫华哥的仆人赶车走到四个强盗这儿,拿了绳子绑了,一个胳肢窝夹一个,扔到了马车上。
王槐花骑马走到杨晓聪面前时,问:“你多大了?没成年吧?”
“过完年就十六了。”
“这么小?行,厉害。”
杨晓聪觉得好笑,“小兄弟比我还小吧?把四个强盗都给收拾了。”
“我只是看着比你小,实际比你大。”
这叫什么话?杨晓聪笑了笑。
“连西到这儿远吗?去你家还有多远?”
“去连西走了一个多月呢。到我家快了,十天的光景吧。”
小孩骑在马上,杨晓聪走在马下,两人一问一答地走着,不知不觉地走了几里地。快到临河城时,终于见了间马店。
杨晓聪在马厩里给自己铺麦草整个窝时,槐花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说:“我一猜,就知道你不舍得给自己要吃的。来,我请你。”
托盘里放着肉菜和窝头,还有一大碗菜汤。
杨晓聪吞了口唾沫,“这多不好意思。我没请你们吃饭,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别整那些虚的。赶紧吃了,一会冷了。”槐花放下托盘,走了。
杨晓聪不知说什么好。
第二天,毛根用找到他,说:“一起进城吧。我把强盗交给官府。你把马和骡子卖掉。在临河卖马,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要偷马和骡子,早偷了。杨晓聪到这时,彻底放下了戒心,听从了毛根用的建议。
杨晓聪卖了马,没卖骡子,因为太瘦,卖不起价。槐花拉着他,在城里到处找吃的。街头小吃,店里的招牌,她看到没吃过的,就问人家怎么做的,然后买来吃。杨晓聪很想付一次钱,但拗不过槐花。
两人吃得肚子滚圆后,槐花说:“你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实在可怜。以后跟着我吧,管你吃饱。”
“我不做人家的仆从。”
“做什么仆从?做朋友。我很喜欢你。”槐花看着他的眼,很认真的样子。
“我得贩马挣家业呢。”杨晓聪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低下头,蚊子样呐呐。
“等你成了年再去挣家业,也不迟啊。我可以教你点防身的功夫。”说着,槐花拉开架势耍了几招拳脚,“你看,我的功夫怎么样?如果你是行家,你就知道我的功夫有多厉害了。”
“既然你会功夫,为什么对强盗用迷烟呢?那是泼皮无赖的做法,不是英雄行为。”
“能省力气的时候,我干嘛费劲啊?”槐花白他一眼,“看来你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杨晓聪迟疑了很久,直到看见毛根用打拳。
从此,一失足成千古恨。他跟着槐花陷入纠结人生就从这时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