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杨荔

12、安衿乱心

　　身后包围圈渐渐逼近，安衿看了一眼前方一片漆黑的狭窄山坑，下定决心，心中默念公子教她的轻功心法，伸手揽住李公子的腰，纵身跳了下去。

　　姬宇香炎见状火速跃上山石，看着漆黑的山坑，“等天亮，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人急速下落，安衿不能闭眼，她要看清周围的情况，她带李公子踏上下方一块凸起的黑影，然后向更下方的树影落去，身后一片山土滑落，下方触到柔软的树枝，安衿伸手想抓住树干，却因受不住两人的重量一路下滑划伤了手臂，到达最低地面前一侧的李公子转身拥住她垫在了她的身下。两人跌落在乱石堆里，下方山石圆滑，土地较软，没有让他们伤的更重。

　　四周一片漆黑，安衿眨着眼睛平下心绪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一点儿视线。月光透过山缝树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铺下一片银光。

　　身旁的李公子除了一些断断续续微弱的呼气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公子，你还好吧！”安衿摸上他受伤的右臂，触手一片温热的鲜血。连忙扯下外裙衣布简单的给他包扎住。

　　“我可能要不行了”李云霄有些凄然的说，“南疆巫毒，入血废人。”他慢慢的立起身
　　“你拿着我的剑，我们去看看还有什么出路，成浩可能要晚些才能找到我们”

　　“安衿姑娘，你的身法是成浩教你的吧，你学的很好，你会使剑吗？”

　　“不太会，其实就跟小姐对练过一次。”安进一脸担忧焦急地看着他。

　　李云霄默了一默，“这样吧，我先教你几个剑诀，免得你一个人遇上她们。”

　　“好”安衿慢慢镇定下来，扶住李公子，给他慢慢输入一些内力，助他抗毒。
　　“不用费力气了”李云霄苦笑，拉开她的手，“我还没有那么快倒下！”，又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只弯月玉哨，塞给安衿“这是李家独有的玉哨，只有两只，只要听到哨声，欧阳家和李家的人都会赶来帮忙，不过眼下，却是不大实用，你先拿着。走吧，我们需要尽快找到新的出路，看那女人的样子不像是会轻易善罢甘休。”

　　安衿看了看他，默默的收好玉哨。两人皆一身狼藉，蹒跚着朝山谷另一边走去。

　　天蒙蒙亮，欧阳成浩跃上林梢，仔细察看林中的打斗痕迹，打斗痕迹像是被人处理过，就连脚印似乎也被人掩盖过，他一个闪身立于前方南侧，皱起眉峰，从草丛中捡起一颗穿孔耳珠，是安衿的，然后目光锐利的抬起头，朝林南箭一般掠去。

　　林中峡谷，南方尽头，坡度一路而上已差不多与谷外树林最低处齐平，坡边山石林立，中部靠北有一片草地，草地上一身蓝袍短装的李云霄一个旋身左手持剑而立，抬袖擦去嘴角的血丝，紧闭双眼，微笑着抬头朝向安衿的方向，“看好了吗？”

　　安衿紧紧盯着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搭话。

　　“看好了，我就教你最后一遍吧！”说完转过身，前方不远处，姬宇香炎带三名女子，正朝他们包围而来。

　　暗器再次破空而来，李云霄左手持剑，闭上眼睛微微侧耳，然后身体向前迎去，同时手中的剑在空中由下至斜上方划出一道剑光，挡开暗器，然后急速冲进四名女子之中，飞剑逼退姬宇香炎，然后冷笑着抽回剑，不顾身侧女子投出的弯刀，一剑刺穿她的心脏，女子顿时面色恍惚，弯刀划伤李云霄的肩膀，而李云霄不等她倒下便回身迎向另两名女子，破空而来的暗器已不能挡住他的招势，而再次划出一道剑光拦腰重伤另两名女子的同时，他也不由自主地瘫倒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很快，另一边姬宇香炎被逼退后转而扑向一边的安衿，安衿见状施展身法闪开，而后很快闪到李公子身边，扶起他。

　　李公子遍体鳞伤，紧闭的双眼愈发青紫，却对她扯出一个笑容：“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安衿。”

　　姬宇香炎扑上来再次掷出暗器，身后两名女子也挣扎着爬起，拿起弯刀冲向他们，安衿右手扶住李公子，左手一把接过李公子的剑以初学的招式，反手划出剑光逼退姬宇香炎，横剑格开暗器，然后迅速回身，甩剑迎向两名女子，脚下一动瞬间闪到她们中间，抬剑旋身，一剑封喉，鲜血溅了安衿满脸，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在第一次离京远游中。不过她无暇细想，还有更厉害的敌人正朝她扑过来，而李公子也已奄奄一息。

　　她来不及擦去脸上的鲜血便持剑向姬宇香炎迎去，姬宇香炎冷笑着，撒出一把红色的粉末，趁她屏气后退时，抬脚踢向她的左手手腕。手腕处传来一阵断骨似的震疼，安衿没有松手，而是强忍屏气，闪至李公子身旁，一把扶起他向谷外掠去。

　　李云霄浑身瘫软，感受着身旁女子越来越急促混乱的气息，却无法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说话：欧阳成浩，你这个混蛋，怎么还不出现。

　　安衿再次尝试回手划出一道剑光，减缓身后女人的速度，手腕上的震痛差点让她忍不住把剑丢出去。两人精疲力尽的跌落在地，安衿绝望地看着姬宇香炎再次冷笑着掷出几枚暗器，身旁李公子突然侧身过来挡住所有的暗器，嘴角微微扯起，“再多几个也不多，走！”

　　安衿目光越过李公子的肩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女人，却突然有了力气，伸手飞起一剑向她刺去。姬宇香炎急退数丈翻身而落，发狠正待向前，身后突然一道黑影朝她掠来，一支利刃瞬间从她的前臂划过直冲脖颈，她大惊，下意识撒出袖中香粉，掩脖急退，脚下不停转身离开。

　　欧阳成浩转身而落。

　　安衿面色苍白，李公子晕倒在她怀里，气息微弱，她也不由得瘫软在地，大口呼吸，这场打斗前后持续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安衿却觉得过了那么长，每一个动作都印象深刻，仿佛耗尽了她前半生所有的精神。

　　欧阳成浩走过来，抱起遍体鳞伤的李云霄，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看向她：“还好吗？”
　　安衿抬袖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汗，起身点头“我没事，李公子伤很严重，我们得快去给他找大夫！”
　　欧阳成浩垂眸，再不犹豫，闪身向林边奔去。
　　安衿走过去，拾起李公子的剑，也随即跟上。

　　近午时，沶水河北岸，一辆黑色华盖马车沿河直向西北方向急急驶去。
　　车内李云霄躺在中央，面如死灰，双眼紫黑。安衿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被简单处理过得伤口遍布全身，且伤处泛紫，忧心不已，抬头看向另一旁的欧阳成浩。欧阳成浩一脸肃穆：“我已着人通知李夫人，我们先回清河村，找李老将军。”
　　安衿下意识抓紧身旁的剑。

　　傍晚，黑盖马车一路不停驶进一派青葱翠绿，鸟语婉转，临河而立的皇朝西南部清河村。行至一方临河庄园外，马夫勒马急停，外面嘶鸣声未落，欧阳成浩便抱起几乎气息全无李云霄朝庄内闻声迎出的李老将军跃去。

　　李老将军须发尽白，但内功深厚，身体健朗，一见此景，便马上引欧阳成浩一路不停的朝内厢房而去。

　　安衿持剑落至房外，满心焦急，却也无法可想。侍童李方见状，过来轻声唤道：“安衿小姐，不如先到客房吃些茶安歇吧。”

　　安衿转头，意识到自己还满身狼藉，自觉不妥，便随李方先去客房梳洗。洗漱完毕出来，正屋内厢房仍然厢门紧闭，想来李老将军他们正在为李公子运功排毒。心绪稍定，安衿行至院西凉亭内，凭栏而坐，阵阵清风从宽阔静谧的河面吹过来，凉意透骨，让人清醒，也让人放松，昨夜至今一直未眠，安衿此时才觉倦意，不由得趴上栏杆闭目静神。

　　四周一片漆黑，李公子双目紧闭，苍白的脸上展出一丝笑意，抬手将剑缓缓递给她“安衿，接下来恐怕只能靠你自己了，安衿”

　　安衿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心跳紊乱。清风仍凉，夜仍静谧，亭外屋檐已挂起昏黄灯笼。安衿回头看去，欧阳公子正从正厢房出来，手扶额角轻揉，阴影下看不出表情，似乎疲惫非常。安衿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迎上去为公子端上一杯茶或送公子回房，可是，却挪不动脚步，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安衿突然想逃。

　　这时，侍童李方及时走过来为欧阳公子奉上了一杯茶，公子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突然抬头看向亭中的安衿，安衿只觉一阵心虚，却仍呆呆的坐着。公子似乎微微皱起眉头，随后，内厢房门打开，一脸倦容的李老将军走了出来，安衿起身走了过去。

　　李老将军喝了一杯茶，抬头看了看走进的安衿，“总算保住了一条命，还好这小子命大。”
　　“是虞国人”欧阳成浩抱臂而立。
　　“姬宇香炎，领头的叫姬宇香炎”安衿接道，随即将目光转至一旁，微微皱起眉头。
　　“虞国三公主”李老将军抚须沉吟，然后抬头看向他们“你们今晚先去休息，我差人明天一早就去请附近的名医过来。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们先勿轻举妄动。”
　　安衿闻言，屈膝低头行礼而退。

　　欧阳成浩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