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许春秋》柳三寄

11、九王府

　　寒枝出了清和殿时，他抬起头看着落了色的宫苑，轻轻的叹了口气，而后整了整衣袖，向宫外走去。寒枝向来不喜坐轿子，每次都是徒步出门，日落了西山，才回了王府。
　　刚踏进门，便有侍从来报，说是何大人来了。寒枝听了，面上倒无任变化，似是早知那人会来一般。
　　湖中的白云外的亭里，一人一身素雅的水青色长衫，随着风起时，在湖中心漾开一朵青花来。执杯的手拿了又放下，随即起了身，正准备往外走时，却是一不留神撞上一人，抬头时，见着的人依旧是当年的那般山清水秀。
　　“怎么，等着有些久了”寒枝绕过何年一边说着一边朝石凳上坐下。
　　“是何年唐突了”
　　何年说完就站在那，寒枝没有说要留何年也没有说要走。
　　“故月怎的在我这倒也向在皇兄那这般拘泥”
　　何年听到寒枝说这句话时，嘴角浅浅的笑开来，明媚的像个孩子，和朝堂上那个何年倒是真真的差了开来。
　　“如今除了你倒还真没有人这么叫我了”何年和九王说话时，言辞倒是随意开来，神情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孩子和什么人赌气，而后瞧着一眼对面的石凳，便坐了下来。
　　寒枝瞧着这个一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的何年，说是何年，寒枝却想称现在这个人叫故月。心里想着，寒枝面上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更确切地说，他很乐意看故月这样的折腾自己，当然这样的折腾还能让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伤脑筋，这样他便可脱了身随意浪荡。
　　寒枝瞧着亭外盛开的梨花，耳边是故月叽叽喳喳问个没完的事：
　　“落山城可是当真好玩……”
　　“文武会的比试可还热闹……”
　　“听说那里有东街西街和南北街，每条街都是人来人往……我想去西街……看看那里的美人”何年说这话时，眼睛是盯着寒枝看的，寒枝撇过头冷冷地瞧着一眼他，起了身朝亭外走去，在一树梨花下停下。
　　“你的奏折可是这么写的”寒枝背对着何年，背影有些落寞。
　　“你怎知晓的？”
　　“你若当真这么写，怕是这一辈子也别想去那落山城”
　　“为何？我文笔向来堪佳，他怎的如此不动容。”
　　“我皇兄也算美人，你怎的也未动容”
　　寒枝一句话倒是让何年想起那个千年不变的圣上来，说起来当今圣上确实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性子高傲，作为王家的主，一直让何年觉得还是少惹为妙，敬而远之为好，所以去落山同眼前这个美人相伴倒是人间一大乐事，虽说眼前这个人外表玩世不恭，浪荡不羁，却是个心思颇深的主儿，但胜在有趣。
　　何年如此想着，远处却传来寒枝的声音：“故月，你见过雅致的如山色，清过这满树的梨色的人吗”寒枝说完，转过头时，正巧有一瓣梨花落在他的肩上，透着月色，面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来。
　　那时候的何年觉得从前的寒枝凉的如开春雨后的清梨一般，而此时却是处处都透着山水清秀的温柔。
　　“如若真有，可不是山白那老头画中的江子吗”何年嘟囔着嘴，不相信当真有人能胜过眼前这个人。
　　而很久以后，何年真的见到了那晚寒枝在月下同他说的那个雅致的一如山色一般的人，一如多年前一般。
　　何年在同寒枝说了一堆不切主线的话题后，终于言归正传，托了寒枝去做说客，而后在九王府蹭了一顿晚饭，摸了摸肚子回了自家门去。
　　等到何年走后，书房里闪出一个人影，灯火下方才看清，那人一身灰蓝色布衣，正是那日里，落山城大乱，前来宅子求城主出面解救中毒之人的那个人。
　　寒枝背对此人，灯火昏暗看不清寒枝的表情：“落山城最近如何”
　　“那日里沈谏将解药发放各路中毒人士，收的人心，如今落山城和江湖人士都在传颂沈谏，城主之位自落入他的囊中，不过此人心术不中，最近同各大邪教来往密切。”
　　“这个人的野心绝不止一个小小的落山城。”
　　寒枝回过头来，灯火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可查到那日跟随我入的那座山为何山”
　　“回九王，此山名为无谓山，山势高耸，怪石林立，山径难僻，且山体寸草不生，所以没有人会进入此山，如若那人真是居于此山，那绝不是山野之辈。”
　　“无谓山，好一个无谓。随遇觉着此人如何”寒枝问话时向来没有太多的表情。
　　“非江湖泛泛之辈”随遇向来回答主子的话时言简意赅，不过数字。
　　“且退下吧，让小童暂且不用回了”
　　随遇回了一句是，便消失在黑夜里。
　　寒枝最近嘴角总是挂着笑意，温柔的如一湖春水，琅儿进来时便看到寒枝看着桌子上的一幅画出神，嘴角的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琅儿没有去惊扰那人，只是将刚备好的新茶放在桌子上便退了出去。
　　刚走出门口时便听到寒枝叫了一声琅儿，只得又入了房中去。寒枝未离开书桌，只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便有一杯茶落入了寒枝手中。
　　寒枝未抬眼看这人，只是自顾自说了句：“府中待得可还安好？”
　　琅儿一边将散落在地上的纸笔捡起，一边道：“九王抬爱，一切安好。”
　　而后是静默，便再未听到有人开口。
　　琅儿将地上的散落的东西收拾好后，便再次退了出去。屋里的人听到掩门声时，才轻轻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