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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Chapter 0418 ...

  •   阳光撕裂厚重的云层,彻底驱散了预示暴风雨的阴霾。这是最炎热的一个季节,没有雨露和冷风的滋润,一切都显得倦怠懒散、了无生趣。
      水烟小筑好在四面临水,竹为脊梁,到了盛夏炎夜,多多少少能驱散一些燥热。昏迷了一个星期的相夫光子才睁开眼,便被高温搞得头晕目眩,闷热的空气团凝固在本应阴凉的竹屋里,烤的她口鼻干燥,呼吸困难。睡眼惺忪,她失神的开口唤着“水、水”,也不知道身边都有些什么人,究竟哪些人会来给她送水。
      “光子!你终于醒了!”宁日潇从冷泉宫接了些清甜的泉水,才赶回竹屋就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她立即放下盛水的银壶,倒了一杯出来并将人轻轻扶起:“来,喝点水吧。”
      一杯甘冽的清泉,让相夫光子的精神完全恢复,只是躺了一周,身上的关节像久未用油的机械,僵硬而麻木。
      “云罗风树呢?”她问宁日潇,因为丧失意识以前,她只记得那张平静中透出焦虑的脸孔,以及那一声使人安心的许诺——“我不会让你死的。”
      “几天前就离开这里了,是他救了你。”宁日潇带着些许遗憾的口吻叹息,似刻意隐瞒了什么。
      敏锐是相夫光子生性多疑所带来的唯一优势,她皱紧细眉,推开了宁日潇递来的又一杯水:“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不许隐瞒我!”
      “他……”
      “碧姐不让你说对不对?”
      “不,不是碧姐……”
      “那就是他本人!”相夫光子一口咬定,急切的神态转眼换成恐惧:“难道……风树他为了救我……?”
      “他没事,只是说暂时不能见你,我想,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吧。”宁日潇迅速而轻柔的拍打光子的背,生怕她情绪激动又引发出什么病症来。
      “我要去找他!”顾不得披衣穿鞋,散落一肩红发的年轻女子下了床就往门外跑,可身体的僵硬依旧没有摆脱,她摔倒了,重重跌到门口的竹板阶梯上。
      欧也从容抱着一大堆东西,带着另一个成年女性来到这里,还没进门,一头红发便栽倒在她的脚下,让她吃惊了半晌,才在宁日潇的呼唤里辨认出地上的是谁:“光子少主!您没事吧?”
      两人丢开手里的大小包裹,一左一右把气若游丝的相夫光子搀扶起来,宁日潇满眼担忧的跑出来,见来人是从容和她的母亲,礼貌的一笑,很快又恢复成最初的不安模样。
      或许是前来探病的母女两人叫她暂时打消去找云罗的念头,回到榻上的相夫光子慢慢恢复平静,比起空洞呆滞的目光,大家更担心她惨白无血的脸色。
      “光子少主,您感觉好些没有?是不是这里简陋了些让你住着不舒服?要不然你搬到我家去住吧!”从容热心的邀请,从容的妈妈也万分同意:“是啊!光子少主,平时多亏了你还有宁日潇大人他们照顾我家从容,你现在生病了!该由我们照顾你了!别客气!你是从容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孩子了!要是不介意,长住也没有问题的!”
      “谢谢你们,从容,阿姨,我在这里还好,不必那么麻烦的。”光子强打精神对两人温和一笑,气血不足的症状有增无减。
      见她们还要劝,宁日潇只好帮着光子回绝她们的好意,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光子需要什么:“听说阿姨家的新房子又宽敞又漂亮,等光子好了,我也想带着她过去看看!不过眼下,还是让她暂留这里养病吧!”
      “这里确实安静。”从容妈妈看了一圈,认同的点点头:“好吧,等光子少主恢复健康,你们再过来玩!一定要来哦!”
      “谢谢阿姨。”
      “阿姨,以后,预备陪从容在这里长住吗?”宁日潇听碧姐提过,不过为了安心,她觉得还是问一下当事人比较好。
      “是啊,花之国那边的事情都了结了,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我也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外面,正巧晴尊大人帮忙,我就和她爸爸商量,在这里长住也是极好的!”豪爽而热情的女性满脸笑容的说着,虽然和女儿长得有些神似,不过却比从容漂亮,且外向开朗。
      “光子少主,我看你刚才急急忙忙的跑出去,是要做什么呢?”从容专注的打量光子的表情,发现她不止是身体上的虚弱,只怕精神也有点萎靡不振了。
      “我……我想去找云罗……”
      “我知道他在哪里啊!”
      宁日潇一动,心里叹气说从容这单纯的丫头一下子就招出来了呀。
      相夫光子眼底不见的生气顷刻间复原,两眸发亮,口吻迫切:“从容!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了!他就在……”
      “从容!”
      “马上带我去!”相夫光子不管宁日潇为何阻拦,一把拉起从容的胳膊往外走,虽然生病了,可力气还是比从容大得多。
      宁日潇正要追去,被从容的妈妈欧也夫人抬手拦住。
      “阿姨?”
      “你不觉得,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满足她的任何需求更容易使她恢复以往吗?”
      一句话点醒了宁日潇因焦虑而被蒙蔽的双眼,夫人说的没错,比起担心光子见到云罗得悉真相以后会引发的情绪上的激动,她更应该在乎光子的愿望会不会达成,人的精神一旦得到满足和愉悦,那么身体复原还有什么困难的呢?

      欧也从容的新家坐落在城郊的树林里,和许多富裕的人家一样,双层屋子,宽敞面积,水木相依,人迹罕至。整栋小楼被粉刷的通体洁白,唯有屋顶是一片片闪亮的红瓦盖成的。铁艺围栏圈出不小面积的前院,踏过鹅卵石铺砌的弯曲甬路,走上三五级台阶,便可敲响那扇崭新而华美的红木双推门。
      宅子里的装潢以整洁明朗的风格为主,客厅一角,小鱼和蓝卡尔正在斗纸牌,紫韵独坐旁边阅读书刊……还有一个人,正用软布擦拭着银光熠熠的长剑。
      “风树……”
      一声低低的轻唤,带来所有人的震撼和惊讶。从容使劲儿拖走了目瞪口呆的小鱼三人,打算留一个安静的空间给光子少主和云罗风树。
      相夫光子感激她的善解人意,如果不是从容说漏了嘴,她只怕要再担心一段时日了。看住那双干净明澈的浅色眼睛,光子一脸忧伤的问:“你很不想见到我吗?”
      “不是。”他放下武器,冷静的回视女子的目光。
      “那为什么要宁日潇骗我?还隐瞒自己的行踪?”
      “我是想等过段时日……!”云罗一怔,女子伸手捉住自己的手腕,拉开袖子定睛一看。
      眼眶湿润了,随后素净的脸孔泪痕遍布:“果然没错……你用自己的血,救了我……”
      “我没事,这是我的能力,我的血液可以无限再生,况且,也跟晴尊约定过,要帮你‘洗毒’,实际上方法是一样的。”他不大会安慰人,从小到大有任何喜怒哀乐也只会深藏心底,更不会有人来安慰他,平淡如昔是他的面容,波澜未惊是他的神采,他只是不会说假话,任何时候都不会。
      这个男人,仿佛用他宽厚的臂膀替自己承载了一切灾难和负担,相夫光子从没想过要依靠谁,可自从认识了云罗风树,自从进一步跟他接触,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这样脆弱,也需要人来依靠,也需要一个人带给她安心和幸福。
      “如果……从容没有带我来,也没有人告诉我你的下落,你是不是就打算永远不见我了?”明明惧怕这样的答案,可为了求证,她还是强迫自己问出来了。
      “没有,我只是想……我自己也恢复以后,就回去找你,我答应过的事,一刻没有忘记。”
      正直不屈,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特性在某些人眼里只是普通而平乏的好人品质,可在相夫光子的眼里,却是弥足珍贵、不可多得的憧憬。
      她的身边也有很多正气凛然的同伴,可却从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如此心生折服,还记得在琴河地下实验基地里,他说出“愿与之同死”的气概,当时他们并无深交,瓜葛尚浅,他完全只是为了一个人的“正义”才坚持那么做的,从那刻开始,相夫光子或许……就已经沦陷了吧。

      回到水烟小筑已近深夜,由于相夫光子的前去,云罗风树不得不打消原有的回避念头,一路跟了回来。见他们在一起,宁日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对不起,光子。”
      “干嘛道歉,你也是为了我。”光子笑着拍了拍她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这几天你一直照顾我,现在该好好回去休息了,不要担心,我好多了,很快就会恢复的!”
      “嗯,那好吧……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问吧。”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你老实告诉我。”宁日潇的样子忽然变得严谨异常,她的剧变简直叫光子吃惊:“你怎么会吃下血溃的药?是如风给你的吗?”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光子不动神色的回驳她的疑问,但她觉得自己还是露出了些微的破绽:“跟她没关系,而且不要跟我提她,你知道我不喜欢她的。”
      “我不是故意提起她,只是,你们两个回来之后,你就出现了血崩的症状,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再加上,捐血的人是她和你祖母带来的,姑且不论兰咏婆婆是否知情,单说如风和你之间的恩怨,她会白白同意救你的母亲吗?以小人之心的观点来说,她想报复你还差不多,怎么会帮你救母、无形中替你洗刷罪名呢?”
      “宁日潇,事情已经结束了,你就别再问了好吗?”光子别过脸请求,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为难的样子。
      “是不是她威胁你?”
      “你向来不会多管闲事,为什么这次咬住不放呢?”有些恼火的坐到椅子上,相夫光子显得不知所措。
      “因为是你的事,就算不应该,我也会去管!我更不会让有心人伤害你!”宁日潇虽然柔弱,可意志却很坚强,一旦决定的事,连她相夫光子都阻碍不得。
      相夫光子不是不感动,只是她不能违背诺言,将对如风的厌恨和此事的经过深埋心中,她转头抓住了宁日潇冰凉无温的手,静静一握:“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请你相信我,我没有受到威胁,凭那些‘有心人’也没有本事伤害到我,我可是相夫光子,很强的哦。”
      宁日潇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徐徐攥紧,沉默的点着头,却把答案了然于心。

      永远别指望元术师赖在病床上久久不肯复原,他们已经从小习得了坚韧不拔的特性,区区外伤或内疾根本不能磨损他们的心智——通常情况下。
      像相夫光子这种,在家庭、国府甚至于诸多仇敌的环伺下,早已练就了“过耳不入视若无睹”的本领,尽管许多时候她会情绪化的反抗,但真的面对议论和诽谤,她反而会强硬的抬起头,理直气壮的从人们眼前迈着大步走过去。
      不管是矛盾很多的家人面前,还是恩怨不断的御政宫那里。
      她佯作不知部下们的窃窃私语,安之若素留在质检府总部发号施令、一如既往,镇定冷静的她,与之前被折磨到精神崩溃的她,简直判若两人。人们在惊叹她神奇的复原力之余,也会抽空回想她往常的为人,会思考她真的像咆哮骂街的相夫洋夫妇所说的那样……大逆不道吗?
      圣母也好,穆高也好,才回来不久的简曳亲王也好,在她眼里,不过是国府众多成员里的一份子,如果感到羞于面对他们,又如何在接下来的岁月里面临更多的“挑战”呢?如何应对成千上万的官员与民众?
      相夫光子想,她必须坚强,强到叫人不可思议,强到让人胆颤心惊。
      她把精力全部投放到工作中,尽管期间不时传来父亲又上门寻仇、母亲又当街哭骂的消息,她都无动于衷,她料想很多人会继续他们的栽赃和诬蔑,却不出面澄清,更不屑于解释。都说人在专注的做一件事时,会爆发惹人惊叹的潜在力量,相夫光子现下正是如此。在她的努力和精明下,质检府的工作质量大幅度提高,光之国内再没有发现花之国流传过来的“低质量产物”恶习,不管是做大生意的,还是做小买卖的,全都循规蹈矩认认真真,生怕一个不小心,即便是无心之失也会遭来相夫光子大人的严肃处决,以往就足够难缠的一个人了,现在付出比之前更多的十倍力量,简直是吹毛求疵,鸡蛋里快要挑出骨头来。
      受到相夫光子的感染和影响,本就很优秀的其他部门、各大城镇,在诸位管理者的统帅下也朝蒸蒸日上的方向发展起来了。
      就这样度过了半年,期间,相夫光子除了工作伙伴,基本上是谁人都不见,不管父亲怎样硬闯,祖母怎样“哀求”,母亲怎样疯闹,雅因怎样规劝,她都一个态度——在我工作的时候,神也不能妨碍我。
      吃在部门,睡在部门,足不出户,几乎快要忘记回家和凝光城的路。早上六点整,她准时从简易的沙发上爬起来,迅速梳洗后坐到办工桌前批批改改,还一味的指责自己没有完成昨天的全部任务,实际上,很多超额完成的任务都是她给自己加的,就算玉灵碧来劝,她也只是委婉的表示没问题,请大姐放心。
      “光子少主!不好了!不好了!厕所漏水马上就要淹过来了!”探樱大吼大叫着跑进来,半年中,她这个方法不知道用了多少次,可惜就是没一回管用的。
      果然,相夫光子无比淡定的连眼皮都没抬:“那就等淹过来再说吧。”
      “光子少主!不好了!不好了!门前失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新芽效法探樱,被代特派过来帮忙把人引出屋子去,因为相夫光子少主越来越“自闭”,除了工作需要,根本不允许同伴多留一会儿在这里。
      “我什么时候闻到烟味儿,什么时候跑,你们放心。”笔走龙蛇,转眼改完一摞。
      “光子少主!不好了!不好了!晴尊大人她出事了!”这一次飞奔进来的,是一向老实不懂撒谎为何物的欧也从容,她面色焦灼,好像大难临头一样。
      光子顿了顿,抬眼瞄了她一下:“从容,别跟这些臭丫头学,撒谎的都该拉出去打屁股!”
      “我、我没有撒谎!刚才我跟沙诺去凝光城!看到他们抬着担架!担架上是一身是血的碧大人!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想着应该赶快来通知你!”
      手里的笔终于停下,相夫光子深陷工作中的忙碌表情变得愕然失措,她丢开本子推倒椅子,谁也不管谁也不顾朝凝光城冲刺而去。以最快速度赶到碧玉宫,发现大姐果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屋子里站了好些人,个个忧心忡忡。
      “碧姐!你怎么了!碧姐!”
      “光子!你总算回来了!碧姐因为思念你过度而血流过多昏倒了呀!呜呜呜呜呜!”嘉琦芙菱动情的大哭起来,从泪水到表情都极为逼真。
      不过……
      “这诡异的台词是怎么回事……”千刺小声询问演员的兄长。
      也俊一脸竖线:“我怎么知道她的逻辑从哪来的!”
      “光子!我想死你了!”相夫光子茫然无措的时候,玉灵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把她弄怔了。
      缓了好一会儿,相夫光子才反应过来,很生气的问:“碧姐?你联合大家一起骗我?”
      “我要不这么做,你会回来吗。”碧撅着嘴委屈的反问。
      光子看了众人一眼,又瞅了瞅玉灵碧笑嘿嘿的单纯样,气极反笑:“你们太过分了!”
      “不过分怎么能有机会帮你庆祝呢?”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的一井代特连同其他女上主一起把光子推到零界宫。
      一进门厅,发现里头黑漆漆的,相夫光子还以为停电了呢,谁想忽然爆出声响后,灯光连同喷射的彩条一起漫布了视野,她听到一句齐声的欢呼“生日快乐”,便被惊喜笼罩。
      零界宫布置成生日庆典的模样,不是中规中矩的模式,处处充满惬意和温情。不知谁别出心裁的在两侧围栏上一一列出光子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以照片的形式向众人展示她的变美与变强。
      “这是……”
      “工作起来,我们很少记得彼此的生日,不过今年不一样,今年每个人都要过生日!因为我们都二十岁了!是真正的成年人中的成年人了!”才过完生日不久的宁日潇欣喜的欢笑。
      二十岁,在这个世界里比十八岁那一年成熟一些,也老练一些,或许他们今后还会被称作“青年”,但是,成年人的行列里,终究加入了他们的身影。
      “去年以悠和风扬、也俊都不肯办生日会,今年要一并补上!”玉灵碧雀跃着倡议。
      “连我都忘记的事,大家居然记得这么清楚……谢谢你们!”
      痛苦,欢笑,快乐,忧伤,只要能跟大家在一起,就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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