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皇帝是个受》刘丽华

32、 特大私钱案白面内相求私了 极小忠心事黑面LOLI谈为公（2）

　　方正化看着我目露沉思，也大略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匆匆擦擦眼角，走到我前面整整衣服又跪下：“除了给陛下尽忠，奴婢万万不敢有别的心思；陛下这些日子说的话，做的事，样样都记在奴婢心里，陛下说徐尚书是您的笔，是写良方安民心的，说袁督师是您的剑，是杀建虏平战乱的，奴婢无才无德，只愿能做陛下耳目，能让陛下目及四海，耳听民意。”这下换我苦笑了：“你说这话，真是好大的口气，朕手里握着笔和剑，要是没了眼睛和耳朵，笔就是废的，剑就是瞎的，谈什么安民平乱，不把自己折腾死了算好的。”方正化听到这里脸色涨红，双拳紧攥，连连摇头：“圣上明鉴，奴婢绝无这等蒙蔽圣听的想法，是奴婢猖狂了，奴婢只求做陛下身边的一条狗，夜里陛下休息时，能叫陛下睡得安心！”
　　我这才伸手把他拉起来：“这句话也不像样，朕不过实事求是，你怎么这般自轻自贱？别看你干爹如今跟朕生分了，从前还在信王府的时候，他也对朕说过掏心窝的话，说他们这些太监命苦，父母把他们卖进了宫里，从此就天涯路人，既无父母也不会有儿孙，孤苦伶仃，只好把宫里当成自己的家；”
　　这句话勾起了方正化的回忆，他眼眶微红，修长的手竟开始微微发抖：“干爹这话是真的，奴婢一直把这乾清宫当自己的家，主子就是我们的天，离了主子的呵护，我们连条狗都不如。”美人垂泪，顿时我心下大为怜惜，忍不住抓着他的手安抚：“说起来你们和朕一样可怜，都是没有家的人，也只能拿这座紫禁城当成我们的家。查究百官、沟通内外之言，朕都离不开你们。朕的哥哥胡闹，自己关起门来饮酒作乐，放纵了魏忠贤等人胡作非为，朝野骂你们谗谄媚主，佞邪邀宠，放毒人物，妒害忠良，还说你们专擅朝政，排斥异己，官以贿授，政以赂成。魏腌该骂，他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委屈了你们这些忠心又实干的人，既要替魏腌背骂名，又要替皇帝背骂名。”方正化倏然抬起头来：“奴婢心甘情愿！主是君父，不言父过。纵是父失和，其屈也在不在父。”
　　我往他身边倾了倾身子，拍拍他的肩头：“你个傻子！你以为你担了骂名，是替朕挡着脏水，你错了！从宫里派往全国的那些监军、镇守、矿监、税使、采办、织造、监督仓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宫里的脸面，代表着朕的脸面，这些人你贪一点我贪一点，搜刮民财，惹得官绅侧面百姓激愤，这笔账是得算到你头上，但是最终，还是算到朕的头上！那些起来坏心肝的内官，眼里根本就没有宫里，也没有朕，他们这是在往朕的脸上泼脏水！你以为你挡的是朕的名声，却恰恰毁了朕在百姓心中的名声！袁承志那小子才七岁，就知道跟朕说朕是百姓的皇帝，倘若有一天百姓心里不认朕这个皇帝了，朕就无家可守，你们也无家可归了！”方正化闻言浑身一震，脸上竟是一片迷惘，他怔怔看着我，似乎从来没想过我说的这些话：“奴婢，奴婢本是为了替主分忧，奴婢心里只有陛下一个主子……”
　　我知道这不怨他，作为一个当红的内阁秉笔太监，讨好皇帝比讨好百姓重要的多，可这些话我不能不叫他记着：“朕知道你心里只认朕一个主子，你这点做得很好，可这宫里忠心于朕的人也不少，朕为什么启用了你而不用别人？”方正化看着我，神色愈发迷惘：“是因为奴婢在内阁处事久了，办事有能力？”我说：“秉笔太监一共五个，两个还是红批，他们也一样有能力。”
　　方正化摇头说不知。
　　我拉着他：“你还记得当日朕要你把袁督师从刑场上救回来，你说的那些话？”
　　方正化点头。
　　我说：“这就是了，你除了忠心能干，还有一条最重要，那就是正直。”方正化闻言一愣，良久才慢慢说：“除了陛下，还没人说奴婢正直。”我道：“能知道大局，把握轻重，这就是正，对错能明明白白说出来，这就是直，你这两点都做得到，比内阁里有些老臣还强些。”方正化情绪慢慢恢复了，听我拿他比朝廷里面的读书人，又立刻摆头：“陛下，这使不得，奴婢怎么能同诸位大臣相比……”“朕说你是你就是，哪有那么多使不得，”我瞪了他一眼，继续说：“你有了这两条，朕要用你，却还是欠了一条，你知道是什么？”方正化诚心看着我：“奴婢不知道，还请陛下明示。”我说：“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心里要有百姓，咱们手里这些家业，说得多大多强，都是老百姓在底下撑着，大明的江山社稷要是杆子称，那百姓就是它的准星，你说你只认皇帝，朕现在是皇帝，朕的太子是日后的皇帝，念在这一条，你也得做事往远处想，不要糟蹋了朕的民心。”方正化目光闪闪，这些话显然是对他起到作用了，因为我能从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奇异光彩，对于一个惯于伪装自己的内监，他此时的神色实在不合格，泄露了久违的真实想法，而我也从中认出了那是什么，不费吹灰之力，那是把心捧出来的忠诚。
　　“奴婢记住了。”他很快就收起自己的神色，端端正正向我谢恩。
　　小太监捧着一碗燕窝回来了，方正化试了毒端给我，我迫不及待挑出杏子来吃，顺嘴问道：“哎，对了，你替袁督师求情，他竟也没谢你什么？”方正化重新拿起毛巾替我擦头发，闻言失笑：“陛下说什么玩笑话，袁督师命悬一线，靠的是陛下查明阴谋，袁督师又是刚正不阿之人，怎么会谢到奴婢头上。”我盘着腿，正要把整碗的燕窝端起来，受伤的胳膊却丝丝疼，方正化一直注意着我的表情，一看立刻明白了：“奴婢服侍陛下用膳。”我从善如流躺回罗汉床，滚在锦被中，方正化把着青花瓷碗，分神架住我的肩膀：“陛下切莫乱动，仔细挣开伤口。”我闻言一笑，就着他手上的力道往床下一滚，方正化惊得伸手一捞，把我按在他怀中，右手那碗燕窝竟脱手跌回漆木托子里，还好他端得低，只晃了晃，并没有洒出来。
　　我赶紧往他怀里拱了拱，把头枕在他腿上偷笑：“小方子，你这伺候人的功夫还欠火候啊，随随便便就把朕的碗丢了，这可不好。”方正化被我一折腾，脸色也有了一丝轻微的恼怒：“哪有皇上这般拿自己的身家安危做游戏的？奴婢若是晚了一刻，后果岂不是严重！”
　　我悠悠架起二郎腿：“你收拾人的功夫倒是还不错，瞧刚才那两下子，任是谁也不能在你手里脱身。”
　　方正化握在我肩膀上的手一紧：“那些奴才敢对陛下动手，活刮了都不足惜！”
　　我没想到他居然来了这一句，再一看他的脸色严肃，无端让我有些心虚，只好摸着鼻子讪讪道：“那你就没想着给朕留下几个出出气？”
　　方正化惊醒过来，放开我的手臂：“是奴婢行事鲁莽，坏了陛下的计划。”
　　我也没想着能问出他的实话来，听到这句一贯的请罪，就知道这事暂时到此为止了，便努努嘴：“把碗端来，燕窝要凉了。”方正化也没想到我会轻轻放过，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头捧起那一盏冰糖玉燕，拿来喂给我吃，我一边吸溜着甜滋滋的燕窝，一边想，左右这个人我要用，与其等他自己走过来，不如我主动靠过去，反正我现在也是倒数着时间过日子，等这种事情，我还真没那个耐心。
　　方正化虽然不抬头，可也知道皇帝那一双眼珠子正滴溜溜在自己身上打转，说来也怪，他八岁进宫，二十多年见识过的风雨比这小皇帝吃过的饭还多，却依旧不敢多瞧皇帝，生怕自己多看了皇帝一眼，心底里那些秘密就再也兜不住，统统都得跟皇帝交代清楚。
　　但是皇帝盯着他打量，又让他心里忍不住回想哪件事情做得不如皇帝的心意，铸币厂的事情就不说了，皇帝一句话没有问，要么是一个字也不信，要么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就着两样结局，都不是他料想到的。何况今晚皇帝扔开了朝局，单纯拉着他的手，说他也是同样的苦命人，都把紫禁城当家，还说有的内监心肠黑，自己贪污，却给皇帝脸上抹黑，前一句说的他心头一酸，后一句却说的他有些糊涂，他在东厂，在大内，见惯的都是勾心斗角，宫里捧高踩低，嘴里念的是皇上，心里不知道想的是哪个干爹，他跟着翰林那些大儒念过书，看不惯这些人的奴颜卑骨，却无奈自己也得在这深不见底的泥淖里挣扎求命，本以为此生就要陷入泥灰里没顶，今日却被皇帝执手拉了出来，皇帝说他正直。
　　方正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直，但他现在知道了皇帝手心的温度有多温热，小皇帝一生温温吞吞养在深宫王府，一双手只拿过纸笔，本该是白净纤秀，可如今这双手改去拿刀拿枪，手心的水泡是他挑破的，指腹上那一道道割伤却是在逃命时候划出的口子。
　　他应该去握一握皇帝的手的，摸一摸那些碎石磨出的印子，如果不是他必须要去做那些事，如果他能一心一意只当皇帝身边的秉笔太监，这些伤口根本不会有。
　　“你睁大了眼睛想什么呢？”我好笑看着方正化，伸手在他眼前一晃：“碗都空了，你给朕吃空气呢？”
　　方正化反应过来，面色有些懊恼：“陛下恕罪，奴婢走神了。”我问：“想你那个三天的期限想的走神？”
　　方正化没有正面回答：“陛下不用记挂，奴婢还能应付。”我抬起下巴冲着书架上指示：“你是朕的人，朕不记挂你，你自己就净知道糟蹋自己——把多宝格第三排中间的盒子拿过来。”方正化拿过那个黑漆漆的盒子，我指着说：“这是司局进贡来的密匣，用了顶细腻的樟木，寻常刀剑劈不开，而且没有钥匙的话，强行打开会放出毒药，存放那张地图再好不过，你替朕收着吧。”方正化想到了什么，露出沉思的神色：“陛下以退为进，不失为一个好手段。”
　　我看着他：“朕开了这个局，成不成却是要看你，放你去走钢丝，朕不是很痛快，所以你见机行事，实在不行朕去抄底就是了，你别乱来。”方正化回了我一个真实的微笑，刹那间真是如同坚冰崩碎，撒了满室冰泠泠寒清清的耀眼明光，看得我都呆了：“奴婢定不负陛下所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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