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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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里，先是大年初一元春的生日，也是荣国公贾代善诞辰，这两位就不用送礼物了。然后是水溶，必需要送，下旬是宝钗、薛姨妈。出了元月，先是迎春生辰，而后黛玉、袭人生在花朝节；三月王夫人、探春、贾琏生辰；四月惜春，二十六日是我和平儿、四儿的生辰，后来邢夫人等娘家来人，又多出一个邢岫烟一个薛宝琴……一路数下去，一年十二个月，咱们家月月有人过生日。
送生辰礼实在叫人烦得很，兄弟姐妹们我一般送书，五岁以下的送小玩具，再加上金、银锞子便差不多了，王夫人与王熙凤则送布料，贾政贾赦送字画，邢夫人送值钱的物件，对贾母的最上心，多数送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每次过完一个生日，我都长舒一口气。我不是非送礼物不可，只是贾母、黛玉生辰，她们是我在此间最亲近的两个人，更甚于王夫人，我不送礼物总觉得不舒服，仿佛怠慢她们。送了贾母，难道不送王夫人？她还不得吃醋，当然要送，因此贾政也得送；送了贾政，贾赦、邢夫人、薛姨妈几个就更要送了。同辈也一样，送了黛玉，其他人不送着实不好意思，只得一视同仁。
袭人几个因得了我的暗示，又有王夫人放话，便开始相看继任的大丫鬟。只是年纪太小的不行，太大的又做不了几年，挑不到合心意的，一时为难。我道：“小的有什么不好，你八、九岁便到我跟前，一团孩气，却面面俱到，没有不赞的。这个实在不看年纪，单看才能。”
晴雯道：“宝玉这话说得很是。你单想着小的学不了你样样俱全，却不想只要是好的，教两年也就行了。多挑几个，到时挑个最好的出来，下剩的把我们的位置顶了，连媚人、碧痕几个的也能顶上。”
袭人笑道：“你就使唤我吧，我看到时我偏不给你，你怎么办？”
晴雯冷笑：“不给也不过是我在这儿一辈子罢了。正好，我还不要出去那些腌臜地儿呢。”
我失笑，“尽瞎说，待在这儿就好了？哪个地方没有腌臜事儿，不过这里多、那里少罢了。你就是不出去，早晚也要寻个人嫁了，莫非还一辈子不嫁，找妙玉作伴不成？”
晴雯冷笑道：“我哪敢去那些地儿，就是黑的也给染成白的了，平白脏了我眼睛。至多不过是去守门子。”
袭人道：“你还守门子呢？自己去做一夜，就知道什么滋味了。”
晴雯奇道：“你做过？”
袭人说：“我自己没做过，还不兴我去问一问？夏日没冰，冬儿没暖炉、皮套，夜里没塌，吃的残羹冷饭，月例也只一点子，你试试？”
晴雯遂不说话了，蹙眉想了半日。
其实说起来吓人，真没苦到熬不住。我上辈子读大学还有一段时间，正值严冬，空调坏了，夜里冻醒；宿舍里四个小姑娘抖抖索索地点了蜡烛，抱在一块儿取暖；那时我对床来例假，疼得眼泪狂流，哼都哼不出来。相比起二等、三等的仆人，袭人这些大丫鬟娇生惯养，除了针线活、守夜什么的，就没累到过。若是走到外城，去看看那些穷苦人家，才叫真的苦，如袭人家卖她以先。
好在京都靠北，用炕，冬日不太被困在屋子里闻烧炭的废气。在金陵、姑苏的冬天，我简直以为自己一辈子的肺泡都用完了。
这日，我和黛玉照例去书房写字，偶尔闲话一二，说到袭人几个要寻继任的。黛玉愣了一下，说：“届时要走，寻一二妥当人交接一气便可，何以如此麻烦？”
我苦笑：“太太实不放心。”
黛玉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道：“袭人一走，她是该不放心。”
我只好赔笑。
黛玉又问起袭人几个的嫁妆，说：“你打算怎么着？”
我想了一想，拿了一张白纸，提笔写：“良田百亩，杉木家具一套，布料二十匹，银钱若干。”问黛玉：“你看看，有何不妥？有什么要添的、改的。”
黛玉道：“我怎么晓得？”遂唤紫鹃上前来。
紫鹃听我念了一回，笑个不行，道：“哪儿有这种添妆法的。良田、家具都是家里人备好，比着聘礼的数额，或多或少地预备。宝玉若想添妆，给些布料、首饰、银钱也便是了。”
我道：“袭人家又不富裕，哪里给得出百亩良田做陪嫁？只怕就算是杉木家具，也不是上好的木料。”我已经缩减很多了好不，杉木是我的底线。
紫鹃却道：“二爷别恼，说句不好听的，乐意娶我们这些丫鬟的人家，除了同在一家的豪奴，多是为了搭上荣府。便是他们陪嫁稀少，只要在你或二太太或老太太跟前得脸，就会被婆家供起来……你若不想起她们来，再多的嫁妆也不顶事。”
我叹道：“我哪儿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不给她们妥当地预备好，总不安心。”
正说着，忽然有丫鬟来报，请去贾母屋里。我们才去，就听说宁府老爷殡天了，一时都吓一跳。贾敬素来身体康健，怎么就过世了？过年祭祖时，还身强体壮，毋有不适。
他和我们一向怎么不相干，却是惜春的父亲，贾母也很疼爱这侄子。一时贾家男子都告假，只是还未回来，贾政又不在，贾珍、贾蓉去皇城，更不好叫落了胎的王熙凤帮忙，只得让我里外两头跑。
虽不是新手，我还是累得够呛，等夜间回了屋，倒头便睡。睡前听得黛玉的声音，悄声说：“我一会把那医书给你，你照着按一按，叫他轻省点……幸而宝玉硬是让你识字呢……”
贾敬死了，我自然每日要去戴孝。哭灵实在昏沉沉的难受，我又没有减少每日的功课，没过些日子就觉得疲乏。
袭人道：“我给你按一按吧？”就按揉我的穴道。我问：“前儿仿佛听到颦儿说什么医书，叫你照着按一按，可是这个？”
袭人笑道：“就是的。只是上头的字儿又小，我又看不利索，研究了好些日子。”
我道：“怎么不去请教颦儿？这是她的书，她必早已熟烂于心。”
袭人抿嘴笑，并不答。
没几天，和黛玉闲话时，我想起这事儿，便问她。黛玉脸一红，把笔杆往我脑门上一敲，道：“你真是越发不知忌口了。”
后来看到那本书，见到上面男子、女子的经络图，我才无语地明白。图画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春宫图。在这个西厢记也算□□书籍的年代，真不能太荤素不忌，不然人家都不跟你说话啊！
国孝后，皇帝下旨开恩科，即在今年秋、明年春多一次科举。我若要再秋闱，本该等到后年秋天。
好在我这一年并未落下功课，算得上勤奋刻苦，每天都是高三生；科考时状态也好，超常发挥，竟然中举了。虽然是倒数第二名吧，好歹也是举人，比孙山好一点儿。
写信给贾政说了这个消息，贾政来信头一回嘉奖，又道：倒数第二和不中举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幸运使然。又说这届春闱不许我去，反正考不上，好好做学问才是。
贾母和王夫人等喜之不尽，开了家宴庆贺。说是家宴，当然还要请交情好的亲戚，住在荣府的薛家、李婶家不必提，宁府是必来的，邢夫人兄嫂自然来了，还有王仁等几个亲戚。
一时吃了酒，我成年以前不敢怎么碰酒，只抿了两小杯，竟然就觉得有热气熏上来。这杯子极小，口径不比鸡蛋大。自穿越以来，虽常常锻炼，习弓箭骑射，却也实在娇生惯养，身子虚。
袭人给我煮了醒酒汤，我道：“又没有醉，喝这个做这么？”
袭人笑道：“虽未醉倒，喝一碗却能解一解，叫你舒服些。”
醒酒汤味道还行，我接过来一口干了。袭人吓了一下，赶紧道：“慢着些，慢着些。做什么吃药一样急着喝呢？里头还有果仁，噎着了怎么办？”
我拍拍肚子，长舒一口气：“怕什么，压根儿没噎着。拿勺子喝太麻烦了，你还要多洗一个勺子。”
袭人无言以对：“洗个勺子算什么麻烦？你若噎着了，全府都麻烦呢。”
我笑嘻嘻地推推她：“哎呀，这不是没事儿吗。可别再念叨了，若成老妈子怎么办哩。”
袭人收拾了餐具正要走，黛玉进来道：“我也来念叨你了，可是老妈子不成？”
晴雯、麝月几个顿时笑个不住，我故作愁眉苦脸，“走了她又来了你，我什么运道！”
黛玉笑道：“可见你是不要我来的，那我走了。”说着，转身要走。我赶紧去拉她：“哎呦，妈妈别恼我，我还小，不懂事呢。”
众人都笑起来。黛玉横我一眼，过一会儿也憋不住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