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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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当年你也在百毒门待过，你可知沈沐风是个什么样的人？”据薛平秋所知，他娘当初就是百毒门用来炼药的药仆，后来被薛成所救，成了亲。她不愿谈及那段过去，深居在这宅院中。如今百毒门的人又要重出江湖了，他想多了解些那个门派。
“你说你要娶的是沈沐风的女儿？”薛母错愕。
“是。”薛平秋说完便等着娘的答复，出乎意料地，薛母并没有直接说同意或者不同意，转而说：“沈沐风虽然以前是百毒门的人，却不是暴戾狠毒的人。他的剑又快又狠，但杀的多是江湖败类。对师父衷心，对师弟们重情，在门派弟子中也是颇有威望的。”她的眸中隐隐有光芒闪烁，那些事都过去好久了，可是回想起来却还是那么清晰。
那看来罗天罡若是和沈沐风联手，要想召回原本的弟子做点什么，还是很容易的。薛平秋正想着，只听见薛母说：“我儿只怕不是真心要娶那位沈姑娘吧。宋家庄一直以武林正派自居，你真的能接受娶一个百毒门余孽的女儿？还是说你有其他的目的？”
“其实，我并不在意她的出身，我也不想百毒门的人在江湖上再掀起腥风血雨。我娶她，这或许是最好不过的。”
“平秋，你已经长大了，什么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娘不会多加干涉。既然你要娶这个沈姑娘，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便着手去办吧。”
薛平秋没想到薛母竟然答应得这么干脆。“娘，您真的同意了？”
薛母点点头，“不过我想跟你去扬州看看，我倒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姑娘入了我儿子的眼。”
“可是……”他的娘不喜见人，这十多年来就没有出过金陵，甚至极少出府，如今主动提起要去扬州，薛平秋心里有些诧异。
“怎么了，娘在这深宅大院待久了，也想出去看看了。而且关系到我儿的终身大事，为娘的怎么能不亲自出马。”
“是，孩儿马上去办。”
两人商量了一下事宜，薛平秋便退了下去准备东西。
待薛平秋出了门，薛母的脸却一扫之前的祥和，沉了下来。沈沐风，他还活着，还活着！她背倚着门，难以置信地捂着胸口，两行清泪滑下。
——
沈记医馆。
兰心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捣着药，药渣四溅。薛平秋回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要娶她。沈沐风要是知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会不会一掌劈死他。恍惚间，眼前出现一只手，将她手中的药杵夺了过去。“既然觉得无趣便不要做了，让你大哥来。”是沈沐风。
“大哥那么忙，还是我自己动手吧。”沈兰心还想要继续。沈沐风拿了一旁的板凳，在她身旁坐下。四下无人，他问道：“你是不是在想薛平秋的事？”
心思被猜中了，沈兰心心虚，但还是狡辩道：“哪有的事，爹，你想多了。”
“女儿长大了，真是留不住了。”长大了便不会像儿时那样什么秘密都告诉爹。其实那日薛平秋来找兰心，他看见了，事后他也知道薛平秋当天便离开了扬州，回金陵去了。
兰心见沈沐风说她女生外向，越发心虚了，脸上不禁爬上薄粉。
“怎么，还想骗爹，你的脸已经把你出卖了。”说完沈沐风长叹一口气，“孩子啊，这么多年，爹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什么。至于你以后的婚事，爹一直想的便是只要你喜欢，只要对方对你好，爹就不干涉你。只是这薛平秋，实在不是你的良配。”
是啊，他是武林名门的公子，自己不过平头百姓的女儿。而且爹竟然是江湖魔教的人，一个正，一个邪，自己竟然还想着他会娶自己，真是可笑至极。沈兰心抿着嘴，垂头不说话。
“爹不是说你配不上他，爹只是觉得你们不合适，爹不想你再卷入江湖争斗中。”宋家和穆家交好，她若是嫁给薛平秋，进了宋家庄，迟早会和穆家的人打交道的。“薛平秋为人或许不错，但真的不合适。”他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希望她是听进去了。
看着沈沐风离开的身影，她看到了浓浓的疲态。爹为自己，也是操碎了心吧。她的手绞紧了衣服的下摆，指节发白。
孩子的事，沈兰心终究没有告诉沈沐风，知道是薛平秋的孩子，她有些想留下他。她害怕告诉沈沐风之后他会逼自己拿掉孩子，一直没有开口。因为沈沐风擅长治疗外伤，蛇虫咬伤和解毒，寻常病症倒不是他所长。是以兰心回来后吃的也是那日大夫开的散寒药，并未让沈沐风诊治，是以暂时瞒住了。
现在风寒好了，沈沐风开始教她练武了。沈兰心心里顾忌，面上却也没法说。她害怕沈沐风知道，自己却又又有些担心孩子能不能经得起折腾。纠结一番之后还是决定，乖乖去练剑。她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有什么能力去保护孩子。如果真的留不住了，那只怕也是天意。
罗天罡没有再来找事，薛平秋一时也没了消息。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沈兰心却知道平静的表面之下已经是暗流涌动。好在每天练剑让她的时间变得充裕，不至于胡思乱想。
这日沈沐风教了沈兰心一套剑法之后，却是叫她蒙了脸，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间城郊的破庙，荒废已久，蛛网在檐下密密麻麻，随风飘荡。沈兰心看着微微皱眉，但还是跟着沈沐风走了进去。只见沈沐风拨开一旁的杂物，移开废旧的门板，露出三个人来。他们被绳索捆绑着，身上血迹斑斑，伤口还未处理，翻卷着皮肉。沈兰心看着只觉得心头一阵恶心，连退数步。
沈沐风倒是神色十分平静，在刀尖上舔血的人，见过了太多的残忍。他从怀里掏出一条方巾，铺在一个落了灰的蒲团上，随后招呼兰心：“过来坐下。”随后“嗖”地一下，剑出鞘又收回，已经给一个男子松了绑。“如约定的，乖乖地把你的内力传授给她。”
沈兰心明白了，以她的底子，没有内力，练了剑法也是空的。所以沈沐风这是特地抓来了这几个人，逼他们把武功传授给自己。这样的做法，未免有些不厚道，她有些犹豫。
沈沐风看出了她的心思，“这些都是武林败类，我本想杀了他们。念着他们还有点用，才决定留他们一命，以后没了武功，他们也就不能为害江湖了。”闻言，沈兰心释然了，乖乖在蒲团上盘腿坐下。随后她就感觉一双手覆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头顶传来沈沐风的声音，“别耍花样，不然我会叫你死的很难看。”
沈兰心感觉背上一阵热流传来，渐渐扩散。可是这样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一只手却突然钳住了自己的脖子。“放了我们兄弟三个，不然我杀了她。”说着，还紧了紧手。
沈兰心虽心里害怕，但还是忍着不说一句话，有爹在，她不用怕。她被拿了从地上拽了起来，只看见沈沐风慢慢地踱步，眼中透着的嘲讽与杀意在说着眼前人的不自量力。
那男人挟持着兰心往后退，“你快放人。”声音很大，兰心却感受到了她的手在颤抖。突然，她只觉得面上一阵风袭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随后便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在脸上，之后便是一阵惨叫。待她睁眼，却是连惨叫都没有了。沈沐风一剑封喉，那人的眼睁得老大，一手还捂着断腕，腿一软，却是倒在了地上。一切都在顷刻之间，那殷红的血液还没有凝，沈兰心被浓烈的血腥气弄得一阵干呕。沈沐风却只是冷冷地擦着剑，如地狱的修罗。“想死的尽管来。”
——
一辆雕花马车缓缓驶入扬州城，薛平秋骑着马走在前头。帘子被轻轻掀起一角，薛母坐在车中打量着外面的世界。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离开金陵，一直以来，她都将自己封在深宅大院里，许久未出门，外面原来是这般光景。
她特地要了辆纱帘的马车，目光在两侧来回扫，生怕错过些什么。想到那个人就住在扬州城里，她竟有些无措。不知道再见面，他是否还记得她。她把手伸进了袖间，去摸那腕间的镯子。
余光中，沈记医馆四个字透过浅蓝色的纱帐，映入她的眼中。她慌乱地掀开帘子，却发现医馆大门紧闭，主人家并不在家的模样。有几个人在门前议论着什么，却又摆摆手散去。门关着，难道他离开这里了。不过宋书锦已经派人盯着了，哪怕是离开了扬州，也一定还会有消息的。不要担心，她安慰自己。
马车行过一条街，当再也看不见沈记医馆的时候，她才放下帘子。
马车停在了天香楼的大门前，薛平秋扶母亲下了车，一进门就见宋书锦已经在等候了。把薛母送进了上房，安置妥当，宋书锦便拉着薛平秋去房里说话。
“平秋，你这是真的要娶沈兰心？连婶婶都给请出来了。”薛母平时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婚姻大事，总是需要父母做主的。”再加上母亲的身份，有她在，应对那些百毒门的人也能方便些。
宋书锦开始和他谈正事，“近日百毒门的人倒没有再联系沈沐风，也没有再露面。沈家也没有什么异常，照常开馆行医，只是偶尔会关门几个时辰。像今日，沈沐风又带着女儿练武去了。”
练武，看来沈沐风还不知道兰心怀孕的事。“兰心最近可好？”
“呦呦，之前还是沈姑娘，现在已经张口闭口都是兰心了。”薛平秋无视他的调侃，“说正经的。”
“我怎么知道她最近过的怎么样？”沈沐风和陈俊生两个人最近把人看得挺紧的，他的人根本靠不近。“不过看起来应该是还不错，昨天她还去豆腐坊找韩婉了，有说有笑的。”
“话说回来，那沈兰心长得还真是挺标志的，娇娇怯怯的，不像穆灵筠那么飞扬跋扈，看上去很温柔。虽然生于市井，看一看也是家里宠溺的，没有受过什么苦，细皮嫩肉的，倒像是富家小姐。如果不是沈沐风的女儿，你娶她倒还真是挺好的，没有什么负累。”不涉及到背后的江湖势力，生活会轻松许多，而且看起来是个心思单纯好欺负的，养在家里也不会多事。可惜是沈沐风的女儿。宋书锦喟叹一声。
“真像你说的那样，她看起来是个心思单纯，不存害人之心的人。但是沈沐风若是真的联合其他百毒门旧人，要颠覆武林，她该如何处之，你还是要想一想。”他拍了拍薛平秋的肩。
“我明白。”
房里，薛母倚在窗边，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已是傍晚，街上的行人散去了些，小摊小贩也都陆续收摊回家了。人群变得稀疏，她正欲收回目光，人群中的一男一女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男人一身灰色长衫，蓄着胡子，三十多岁的年纪，背后背着一个竹楼。身后跟着一名女子，身着浅紫色的衣裙，十六七的年纪，生得及其俏丽，引来不少行人侧目。
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她还是认了出来，是他们。
他还活着，十八年前那场浩劫中，他真的活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