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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平地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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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黎出事了,莫陈。”莫陈中午刚从女澡堂走出来,就被司马黎的哥们儿拦住了。“被抓了。”见莫陈湿着头发瞪大眼睛茫然无措地望着自己,那男生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莫陈拿毛巾挤了挤头发上的水,摆出漠不关心的表情淡淡地问:“又和人打架了?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被对方抓了,好啊,你们再喊上几个虎朋狗友打过去,把人抢回来呗。什么年代了,还玩斧头帮那一套。幼不幼稚啊?”说完白了那个男生一眼,就要走。“哎……”男生一着急,伸手就抓住了莫陈的胳膊,“司马黎被派出所给抓了。昨天晚上关了一夜,到现在还没放人呢。我们跟学校撒谎,替他请了个病假暂时算是瞒过去了。可是……”
这回,玩儿大了。莫陈脑子一热,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莫陈拉着那男生走到校园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急急地问。那男生也争气,没让莫陈太着急,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个清清楚楚:“司马黎上周末和我们一块儿去体育馆打篮球。我们打完篮球天已经黑了,就要走的时候发现篮球场边上的休息座有一只手机。那只手机可高档了,市价怎么也得五六千。当时,司马黎提议让交给门卫来着,但另外几个人都不同意。说走出去就有一个涵洞,里面卖买二手手机的人都很多,就是个二手手机的黑市。到了那儿,一脱手,怎么也可以捞个两三千。而且,卖了也就卖了,卖完人一走,谁知道你是谁?交易中又不用看身份证。那手机的主人,能想得起来他的手机是在哪里丢的吗?即使他知道,也根本找不到那个捡他手机的人。他们这么一说,司马黎也动心了。后来,我们一块儿去了涵洞。可谁也不敢去交易。最后……”
“愚昧!”莫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最后,谁晓得啊。司马黎一问买主,就当场卖掉了。可,那个买主,是条子。是便衣警察!”男生叹气。莫陈听出不对劲来了:“哦,我懂了。事情一出,你们都他妈撒腿跑了,就把司马黎那个笨蛋留在那儿当垫背的。是吧?你还算有点儿良心,来告诉我,让我帮忙想办法。那几个家伙呢?还在心安理得当他们的好学生吧?你们想过没有,万一真当盗窃算,司马黎这辈子可就毁了。你们他妈的,平时哥长哥短地喊着,其实心里就从来没把司马黎真正当朋友。他,就是个冤大头!你滚开,别挡着我的路!”莫陈拿脚去踢男生的小腿,男生悻悻地躲到一边。莫陈面无表情从男生面前走过,一低头,眼泪掉下来。
真急人啊真急人,真棘手啊真棘手。莫陈在208转圈。李若冰停止吃瓜子,“求求你,别转了。我头晕啊。”莫陈不转了,发呆。这件事情,告诉李若冰吧,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添乱。不行,不能告诉她。莫陈思前想后,去找田甜。“你最有主意了,帮帮我。”田甜也急:“得快。万一那边通知学校来领人,司马黎至少背个处分是一定的。你有什么亲戚朋友,可以帮忙找找人的?”田甜这一句话算是给莫陈提了个醒,她二话不说,打手机找她舅舅。
“……不是,我怎么可能交男朋友呢?我妈知道了,还不得掐死我。是,是我们宿舍田甜的男朋友……”田甜大惊,用手指着自己,静音说:“有没有搞错啊……”莫陈作了个“求求你”的手势,继续跟她舅舅周旋:“我知道你这几年做生意,认识不少那方面的人。好舅舅,算我求你了。我从来不求人的,这你知道的……恩。好好。哎,千万不能告诉我妈。她本来就神经衰弱,你一告诉她,她更睡不着觉了……好好,我去请个假。恩。一下午。恩。舅舅再见!”
“搞掂了?”田甜故意气莫陈:“这下,我男朋友可以出来了?安全了?”莫陈大手一挥,“事情办好以后,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然后一阵风似地,闪人了。田甜摇头,笑,“我想吃满汗全席呢我……”说着,拆开方便面袋,拿出面饼丢进饭盒。开水倒进去,整个208弥漫着诱人但虚伪的红烧牛肉味。
莫陈和舅舅一起把司马黎“弄”了出来。没通知他家长,也没让学校知道。晚饭,莫陈舅舅请司马黎吃羊肉串。司马黎的尴尬,远远多过了他出来后的喜悦。吃饭的过程中,他一眼也没看莫陈。但莫陈可以感觉到,他有多感激自己。回到学校,司马黎到底也没说出那句跟莫陈舅舅讲了好几遍的“谢谢”。他和莫陈站着,面对面,却谁也不看谁的眼睛。就那么站了一会儿,让司马黎的班主任给撞见了。司马黎跟在他的班主任身后,去了教室。
“瞧你这个忙帮得,多完美。可是,连句谢谢都没得到。”田甜很难得把话说得这么满。莫陈一时无言可对。最后她笑笑,“我知道,他心里是感激我的。这样就行了。再说我帮他,也不是为了让他谢我,对吧?”田甜也笑,“我们莫陈的风格一向如此,快意恩仇。他司马黎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该他后悔。”莫陈不好意思了:“田甜,你越来越会笑话人了啊。我哪有那么好。”田甜从床上坐起身,“走吧,我要吃土豆烧牛肉。”莫陈豪爽地掏兜。
司马黎一事后,莫陈一下子在全校男生中得到了极高的评价。他们都用赞许的钦佩目光看她,搞得莫陈很不舒服。这也成了208的一个话题,没事干的时候,大家轮番着打趣她。莫陈嘴皮子功夫只在白月和李若冰之上。白月嘛,心细,一句两句说得不对了,容易上心。于是,莫陈只有拿李若冰开刀,杀鸡给猴看。
那天李若冰在宿舍用叉子吃饭。莫陈看见了,就去逗她:“你不是以前都用勺子吃的吗?”“用叉子更方便一些呢,我发现。而且,还可以用来防身。”李若冰大口嚼着饭菜,故作高深地告诉莫陈。莫陈正等这个机会呢,自己先笑了半天,才开逗:“是啊。没事你可以放在身上,遇到坏人你就把叉子抽出来一亮,大声说,‘别以为这是普通的叉子,其实这是天蓬元帅猪八戒用的钉耙!’坏人就会问,‘那请问阁下和猪八戒是什么关系?’你微微一笑,甩一甩衣袖,不带走一片喝彩,回答道,‘正是本尊!’”李若冰没听清莫陈说的最后几个字,正纳闷呢。莫陈却早已笑倒了,蜷在床上直打滚。田甜也笑得肚子抽筋,蹲在地上起不来。李若冰苦大仇深地继续吃饭,“莫陈,你羊角风啊?讨厌。”
宿舍门突然被撞开,余夏披头散发满脸是泪,跑进来。一进屋,直接扑倒在她自己的被子上,大哭。众人吓坏。
余夏的爸爸被人投了匿名信,说他在市里的一项工程中,不仅收受了贿赂,还利用职权施淫威,霸占了一个有些姿色的少妇。现在这事沸沸扬扬,居然在学校都传开了。余夏的妈妈,已经快被口水淹没。
说起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寻的。那次十一的聚会中,要是大家都再敏感一点,怎么也不至于连余夏妈妈的憔悴和无助都感受不到。可是,现在说这个,也太晚了。余夏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回家陪妈妈。208多灾多难,才风平浪静了几天,又沉寂下来。
“只有我们五个人了呀。”李若冰端着洗脚水,站在门边,愣愣地看着三张空出来的床。柳依依和孙蕾的床上,多少还堆了些东西,不会显得太寂寞。而余夏的床,被子枕头都在,看上去却那么孤单。田甜停下了正在梳头的手,神色一时有些黯淡。“和我跳舞吧,lolita.白色的海边的沙。爱情还是要继续吧,十七岁漫长夏……”手机铃声。田甜的。“喂?”“田甜吗?我是郑叔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很快就要当姐姐了……”
田甜举着已经被挂掉很久的手机,一动不动。
“为什么。”田甜背对着妈妈,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什么为什么?”田甜妈继续炒菜。“我问你为什么给那个男人怀孩子?妈妈你疯了?!”田甜情绪终于爆发,一把夺过妈妈手里炒菜的铲子,摔在地下。母女对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他老婆。为他生孩子,天经地义。”田甜妈从地上捡起炒铲,用水冲干净,还是炒菜。
田甜很虚弱很虚弱的样子,靠在厨房墙上,“是为了抓住他吧?妈。为了,让他可以真的,把钱用在你女儿身上。供你女儿上大学。就为这个,你要向他表忠心,为他传宗接代。这样,即使是看在他孩子的面子上,他也不会抛弃你,抛弃我。”田甜那个“我”字,说得像咬断舌头一样决绝。
“田甜,你什么都明白,又干吗要问呢?你从小就这么清醒,清醒得不像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妈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只要心里明白这一点,就够了。妈妈说过,不管你心里看不看得起你这个妈,她都要拼了命,为你想。”田甜妈用食指戳着胸脯,硌在因为瘦削而凸出的骨头上,很响。田甜再也忍不住,转身进了卫生间。插上门,咬着毛巾,无声痛哭。
三天过去了,余夏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大家都很担心。而周晓荫在担心余夏的同时,又担心起田甜来。她觉得,田甜好怪。打开水的时候,水满了,田甜不是先去关水龙头,而是把手直接伸过去盖上瓶盖。差点就被烫伤。幸好周晓荫及时发现,帮她躲开一劫。上课时,她盯着地上的一截粉笔头,可以足足盯满一节课和一节课间。到了第二堂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她竟然会以为,已经下课了,兀自抱着几本书就往教室外走。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田甜搬着小凳坐在外面走廊上。天亮了该出去跑操了,发现她还在那儿坐着。和军训时整夜整夜不睡觉趴在栏杆上监视教官和连长,处于过度兴奋中的李若冰不同。李若冰是纯属精力旺盛吃饱了没事干。田甜却是一天比一天消沉,黑眼圈也越来越大。
莫陈,田甜有没有跟你说起过,她怎么了?周晓荫忍不住了,晚自习写字条给莫陈。莫陈全然不当回事儿,唰唰唰几笔写完,揉成团扔过去,砸在周晓荫脖子上。展开一看,几个大字:她会有什么事?比猴都精。
周晓荫丢掉了字条,皱眉。李若冰和后排一男生吵了几句,那男生气急败坏掀了她的桌子。李若冰随手从地上抓起本书,往他脸上扔。只听“哎呦”一声,男生捂着眼睛,惨叫不已。莫陈大叫,跑过去看怎么了。田甜冷静地走到李若冰面前,“还不送他去医院?要是瞎了,你怎么办?”李若冰“哇”一声哭起来,“他骂我是白痴,我说你自己倒数第一,还敢笑话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周晓荫推了一把遇事完全没主意的李若冰,叫上几个男生,架着那个捂着眼睛直哼哼的倒霉蛋到了校医务室。
好悬。幸好男生只是被砸破了眼角,幸好口子砸得并不深连缝针也不用。否则,真给一个处在大好年华中的妙龄少男弄瞎了,李若冰的后半辈子从钱上和心里,怕是都得不到安宁了。“咱们208怎么就这么不顺啊?”莫陈不知从哪里弄了本居家风水格局的书,研究起来。“我们哪天去拜拜吧,去去晦气!”李若冰后怕得很。田甜没听见她们说话一样,继续搓洗袜子。白月神神秘秘:“都说祸不单行。好怕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啊。”李若冰一听,心里凉嗖嗖的。白月见大家都吓得不轻的样子,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