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208宿舍》遛鱼

2、摸底考试

　　学校真狠。在不露风声的情况下，于开学第二天下午开始进行对整个高一年级的摸底考试。考的当然是初中的东西，可疯玩了两个月，谁还记得多少？尤其是那些需要死记硬背的科目，早不知忘到哪里去了。还好头一门考的是英语，除了个别单词想不起来以外，周晓荫觉得考得还行。可其他底子不如她的人可就惨了，比如莫陈。她考完回到宿舍就一头扎进被子里，呜呜地哭了。柳依依同情地对田甜说：“莫陈说，她可能及不了格。”田甜没接话，笑了笑，拉着柳依依打水去。
　　“你当着她的面说那句话干什么呀。”田甜高深莫测地对柳依依说：“她性子那么急，又在气头上，万一借你撒火呢？你白让她骂一顿，有什么好？”柳依依看着自己晶莹剔透的水晶指甲，不以为然地说：“不会啊，我看她哭得那么伤心，想劝她的。”柳依依光顾着看指甲，开水满了，田甜眼疾手快替她关上水龙头，“呵呵，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就是提醒你一句。我也很关心她呀。一会儿咱们去食堂吃饭，帮她打一份回去。”“恩，好。”柳依依跟着田甜走出水房，一路上还不时地伸手欣赏漂亮的指甲。田甜瞟了她一眼，冷冷地。
　　周晓荫问白月，试卷后面的一个选择题是怎么选的，却惊着了正在吃薯片的李若冰，“什么……后面？后面还有，题吗？”周晓荫无言以对，白月吃惊不小：“啊？你，没写啊？”李若冰的右手还捏着一片薯片，脸色由红转绿，“天呀！苍天呀，大地呀，妈妈咪呀，我完蛋了！”一直坐在床上没说话的孙蕾问：“你不知道后面有题呀？”李若冰委屈地撅着嘴，“我忘了嘛。好久没考试了，我不记得卷子后面还有题呀。这回我可死定了。”说完她愤怒地狠狠将右手捏着的那片薯片砸进垃圾桶，“靠，今天我要大吃一顿！”英勇就义一样昂首挺胸走出宿舍。孙蕾像看一个弱智似地冲李若冰的背影叹了口气。
　　“余夏，你英语考得怎么样？”全宿舍，只有孙蕾和余夏说话。她俩是上下铺，不交谈也太明显了。这个倒霉的余夏一住进来就被莫陈认定为小偷，尊严荡然无存。像这种事情，无论是不是你做的，只要怀疑上了，就足以让人对你有先入为主的坏印象。余夏很轻松也很坦然：“不错。我暑假里唯一学的，就是英语。不过，明天的语文和物理，就不好说了。”“那今晚咱们一起熬夜吧！”孙蕾来了兴致，举着一支粗大的手电筒，“在家充好电了的，可以用两三天。”余夏想了想，“管理员不是说，十点熄灯之后不许打手电筒吗？”“哎呀，没关系的。反正她喜欢你，连你初中捡过钱都知道。到时候你帮我们挡一下呗。对了余夏，我问你，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管理员呀？”孙蕾探听。余夏沉默了，底气不足地来了句：“没有。不认识。”
　　这天晚上，整个208宿舍的女生都没睡。她们闭着眼睛撑到了宿舍管理员挨间查完房，走下二楼。八个人几乎是同时掀开被子，起床。手电筒，蜡烛，把个小小的宿舍照得通亮。李若冰从田甜上铺爬下来，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袜子，“啊，什么东西？吓死我了。”李若冰叫了一声。孙蕾立即“嘘”了一声，“小点声啊！你想把管理员招来吗？”大家都瞪李若冰，她回敬所有瞪她的人以傻笑：“嘿嘿。”田甜扯下搭在踩梯上的袜子，“李若冰，你到我床上来吧。咱俩一人一头，坐着看书。”“好啊好啊。”李若冰毫不客气，掀开田甜的被子，躺了进去。周晓荫刚看了几个物理公式，李若冰又喊了一句：“哎呀，田甜你的脚好臭啊。你晚上是不是没洗脚啊？”田甜有些生气了：“你要不想躺，可以下去坐板凳。”“算了算了，臭我也坚持坚持好啦。我才不坐板凳呢，太硬了！”莫陈用手电筒照了照李若冰的脸，“亲爱的，我求你别说话了行不行？都快十一点了！”有表的看表，没表的摸手机。几个人一看，都十点五十多了，连忙更加卖力看起书来，没人再理一惊一咋的李若冰。
　　熬夜可是个力气活。到了凌晨一点，白月倒下了。她从十二点半就开始咳嗽，不能再熬着了。又过了半个小时，余夏也睡了。她告诉孙蕾她复习完了。孙蕾也困，但她不敢睡。只温了物理，语文还没看呢。下床洗了个冷水脸，又爬回上铺，接着看书。柳依依撑到凌晨三点，把书一甩，也睡下了。睡前还抱怨，没有充足的睡眠对皮肤的伤害最大了！到离六点的起床铃还差半小时的时候，周晓荫终于也昏睡过去。她是全宿舍最后一个倒下的，一夜的时间使她的记忆恢复了百分之八九十。明天的考试没问题了。
　　一天考完，大家都累惨了。孙蕾建议每个人交一点钱，由她去买镜子。别人都没吭声，莫陈愣愣地说了句：“咱们还没选寝室长呢！”孙蕾一听脸就沉了。柳依依忙缓和气氛：“不用选了吧？谁的组织能力强，就由谁来当呗。”余夏说：“我同意。”周晓荫没表态，拿着本小说等讨论结果。白月人闷，也没话。田甜谁也不愿得罪，更不愿当出头鸟被人打，脸上笑模笑样的，嘴闭着。倒是李若冰很有主人翁意识地开始撕纸，“投票吧，我来唱票。这样最公平啦。”这个法子也好，大家也就听了她的建议，写选票。周晓荫接过李若冰给的白纸发笑，这个李若冰还是很搞笑的嘛，傻乎乎的。干脆选她当好了，反正也是个乐子。大笔一挥，写上了“李若冰”三个字。
　　李若冰展开一个又一个小纸团，唱票。念着念着她不念了，“神经病呀，怎么有这么多人选我？”莫陈探头一看，哈哈，太有意思了，李若冰竟然得了五票。莫陈乐不颠儿地宣布了这一结果，整个宿舍笑成一团。吃饭时间到了，大家三三两两去食堂，剩下李若冰一个人对着一堆小纸条发呆。她真是想不通，这是怎么搞的啊？
　　“呵，原来一个宿舍住着，竟然有五个人都看我不顺眼啊。”孙蕾的脸垮得长，用勺子一下下戳饭钵里的豆干。余夏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半天劝她道：“算了。大家也是觉得李若冰好玩，逗她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就是件小事罢了。”“哼。我从小学一年级就是班长，一直当到初三，我比她们哪一个都有管理经验。”“算了算了。”余夏又说。孙蕾不往下继续了，换了个话题：“还有那个李若冰，一天天也看着够有病的了。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下余夏不附和了。她挺喜欢李若冰的，并且她相信李若冰绝对没什么心眼。
　　柳依依正跟田甜排队打饭呢，田甜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显示的号码，很高兴地拿着饭盒跑了出去。柳依依没问，没来得及问。田甜跑得太快了，跟中了500万要马上去兑奖一样。她一个人吃完饭，回宿舍。在宿舍和莫陈分享一包瓜子的时候，田甜回来了。她手里拎着两个超市里最大的那种购物袋，里面全是零食。莫陈夸张地“哇——”叫了一声：“小妞，你真是个有钱人啊。这两大袋，没有三百下不去啊。”田甜得意地抓出一包鱼片来扔给她，又抽出一盒巧克力夹心饼干给了柳依依。柳依依暧昧地用食指刮了下田甜的鼻子，“男朋友送的吧？看你一脸幸福的小样儿。”莫陈指了指靠窗的下铺，白月盖着被子躺着呢。柳依依伸了伸舌头，不说了。田甜把两大包零食塞进自己的小柜子，上了锁，只留一包核桃仁在手里，走到白月床边问：“你哪里不舒服啊？”白月呐呐地说：“没事。昨天晚上可能有点着凉了，睡一会儿就好。”“核桃仁给你吃。”田甜把核桃仁放在白月枕头边。“不，我不要。我不爱吃零食……”“吃吧。你身体不好，吃点有营养的果仁没害处的。”白月坐起来，推让。田甜笑眯眯硬塞。她也只好收下，道了谢。
　　“你男朋友是干什么工作的？”晚自习上，莫陈偷偷问田甜。田甜用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一只鸟。莫陈不明白，摇摇头。田甜笑她：“你真笨啊，他是飞行员。”“啊？！”莫陈羡慕死了，“这么酷呀？太牛叉了！”田甜不再炫耀，又发她的短信去了。莫陈在心里幻想着那个飞行员的英俊模样，都嫉妒了。
　　摸底考试的成绩下来了，余夏考了个全班第一。周晓荫排在班里第八，但物理是全班第一。白月考了十六名，各科成绩很平均，没有明显的偏科。孙蕾紧跟白月，第十七。柳依依也还可以，全班五十六人，毕竟占到了第二十八，正好卡在中间。田甜第三十一。莫陈四十。李若冰因为英语只答了一半，排在第四十七。老师根据成绩定了各科的课代表，但在选班长时，他犹豫了。按资历来论，孙蕾无疑是最佳人选。毕竟她当了九年的班长，九连冠啊。可那个叫郑威的男生也当过两年班长，而且人家的成绩是排在第五的。舍谁取谁呢？老师把课代表们召集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当问到物理课代表周晓荫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话：“我认为孙蕾的功利心太重了，不太适合当正班长。”老师也就因为这句话，决定了由孙蕾来当副班长。一个宿舍住了几天，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孙蕾下午最后一节化学课上得一塌糊涂，满脑子尽想着当上副班长这件事了。她越想越觉得憋气，刚来新学校，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风采，就给扣上了个“副”。上面还有一个“正”呢。也就是说，任何事情你不是没有发言权决定权，而是在发言和做决定的时候，都得先看看你上面那个人的脸色。人家毕竟在你之上，权利比你大！孙蕾当了九年的班长啊，她真不甘心。而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都已经决定下来的事情。孙蕾琢磨着自己被郑威挤下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出在考试成绩上。她以前没意识到当班干部和学习成绩有着这么直接的挂钩，明白过来后便下决心要在学习上压倒郑威。
　　余夏在208宿舍的地位因为摸底考试的成绩而随之变高。一时间，她竟成了全宿舍人缘最好的女生。反倒是莫陈，她在开学第一天对余夏的指控和侵犯，理所当然演变成了无理取闹甚至泼妇骂街。人就是这么奇怪。你没有变但附着在你身上的东西变了，他人对你的看法和鉴定也就相应改变。有时候这种改变竟会在一秒之内彻底颠覆，远远超过了你的预期。余夏当然很清楚大家为什么开始愿意和她交往了。她成绩好，遇到难题的时候她可以帮室友解答，心情好的时候，还能义务辅导辅导。有谁不希望有这么一位室友，朋友呢？说到底，方便了自己。上高中是干什么来的？交一两个酒肉朋友，对学习又有什么帮助？没有人是傻子，都愿意近朱者赤，越赤越好。
　　但余夏也是有脾气的。她和其他人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只和孙蕾相对走得近一些。至于莫陈，她基本上视她为空气。莫陈同样。一个宿舍八个人，有两个关系僵掉，整个气氛都受影响。谁说个笑话，余夏笑了，莫陈就板着脸。莫陈乐不可支，余夏就摔门出去。其余六个人也跟着累。这梁子结下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呢。唉。
　　周晓荫去办公室交作业本，听见年级主任正在向各班班主任传达检查仪容仪表的通知。三天之后要全校大清查，抓住一个女生烫头发化妆染指甲刺青穿膝盖以下裙子的，就罚一百元。男生同样，标准的平头，多一寸都不行。周晓荫转个身就把这一噩耗告诉了柳依依。柳依依气得捶胸顿足，“我头发六百烫的啊！不到一个星期！我水晶指甲花了一百八十八，在上海做的呀！这下全完了！”柳依依的眼泪迸了出来，大滴大滴掉在书上。周晓荫没想到她居然哭了，赶紧劝。这一劝不要紧，柳依依委屈至极，情绪失控，趴在桌上号啕大哭起来。周晓荫诧异，太夸张了吧？她本人是个简单的女孩，对服饰什么的感觉不太强烈。她哪里知道学校的这一残酷决定，对爱美如命的柳依依而言，意味着她的小宇宙毁灭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啊。柳依依哭完了，写请假条。她明天一天都不想上课了，全部用来改造重生。顺便，散散心。可班主任只批了她一个中午的时间，并且提醒：下午上课不许迟到。柳依依悲愤地点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第二天下午上课，周晓荫看到了一个平凡无奇的柳依依。她这才明白，原来美女也是可以自行修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