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火炼》羊爱草

3、失去自由（二）

　　“起床，都起床”最后值班的人几声叫喊响起。

　　临近早晨六点了。今天是1月20日，周三。一个个懒散地很不情愿地开始从床上爬起来，几个老手配合着叠放被子，其他人轮流去刷牙洗脸。杨小煜先观察其他人洗漱，然后也端起脸盆，带着毛巾和小牙刷牙膏走向洗手池。

　　六点整，广播声也响起，让各区室人员按时起床。

　　这么冷的天没热水，只用冷水洗漱，不冻死人么？!还能怎么办？大家都一样。杨小煜咬了咬牙，心一横，口中含了一口冷水，瞬间，嘴巴失去知觉，有麻醉的感觉，简单快速的刷牙完毕。随后把双手放入盛水的脸盆中，刹那间，全身被电击般，颤抖了一下。

　　洗漱完了。

　　杨小煜的一双小手，红通通的，钻心的疼。他把双手放入自己的胳肢窝，试图让双手暖和一些。

　　杨小煜的头发很凌乱，他尝试寻找梳子整理，哪有梳子？！无奈，用双手简单的抹抹头发。

　　杨小煜向严哥打听：“几点吃饭？”

　　严哥：

　　“七点呢！”

　　噢！还要等几十分钟。个个洗漱完毕，有的搬着凳子靠门口坐着，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轮不到的就尽量靠拢他们。只要不躺坐在床上就可以。互相之间交流，吹牛皮的，打听的......说什么的都有。

　　从聊天中，杨小煜发现只有他自己不是本地人，其他的都是本地人，不便于开口，等待别人主动跟他说话。当地的方言，杨小煜几乎不会说，只能偶尔能听个大概。虽然结婚十几年了，但是跟他的妻子一直用普通话交流。

　　杨小煜的普通话也比较蹩脚，但是交流起来还没有大问题。

　　没事做的时间过的虽然很缓慢，但集中注意力听别人侃大山，时间也就不知不觉的流逝了。门外来了个老头，推着餐车：

　　“开饭咯，准备打饭。”

　　老朱和他身边的两个中年矮个子男人互相配合，从塑料箱子里拿出两层饭盒，一一的摆开在他们面前的木板通铺上。杨小煜望去，默数了一下，有十三个。其他人都安分的坐着。

　　老朱一个人，把饭盒一个个拿给门外的老头，老头用大勺子盛好粥。老朱再一个个递来给坐着的其他人。每人一碗粥，一个鸡蛋。还有一份咸菜干，谁要吃谁就自己夹。这是今天的早餐。

　　杨小煜边吃着鸡蛋，边看着碗里的稀粥，米虽然糙了点，但是还不算稀，在这里面能有这样的伙食待遇，知足了。

　　有个别人吃不完的，倒入厕所冲洗掉。吃完的，把饭盒放在洗手池。

　　老朱：

　　“小杨，你去洗碗。”

　　杨小煜：

　　“好的，好的。”

　　杨小煜唯唯诺诺，不敢不听话。杨小煜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动作有些毛手毛脚，很明显，他不常干过这类活。刚冲洗了两三个塑料饭盒。严哥走了过来：“小杨，你过来，我洗。”
　　杨小煜：

　　“不用不用，严哥，不要您洗。”

　　严哥冲杨小煜笑了一下：

　　“你洗不来，我经常洗，习惯了。”

　　经不住严哥的客气，杨小煜退到一旁。

　　他的双手，冻的麻木，用毛巾擦了擦，然后双手又放到自己的胳肢窝里。往常娇惯的杨小煜是没有受过这种苦，他内心感激严哥的热心帮助。

　　其他汉子跟没看见一样，各聊各的天，各做各的事。

　　严哥熟练地洗干净饭盒，堆积在一起，然后存放在指定的塑料箱子里。

　　杨小煜向严哥递上了毛巾：“严哥，您擦擦手。”

　　严哥：

　　“不要这么客气。”

　　接着问：

　　“小杨，你一直在花城吗？还是在海县？”

　　杨小煜摇了摇头：

　　“都不是，我一直在杭州。”

　　严哥有些羡慕：

　　“杭州哇！好地方，人间天堂哇！”

　　又说：

　　“我这么大都没去过啊！”略带遗憾又渴望的语气。

　　杨小煜有些惊讶：

　　“那么美的城市，又不远，怎么不去玩玩，逛逛西湖美景。”

　　严哥不停点头：

　　“是，是，是，以后一定要找时间就看看。”

　　又问：

　　“你在杭州多久啦？”

　　杨小煜：

　　“六七年吧。04年去过，但很短。”

　　接着说：

　　“就是在杭州跟人家合作亏的，亏掉一千五百万。”

　　严哥张大了嘴巴，表情很夸张：

　　“一千五百万？！你是人才啊！怎么亏这么多啊！”

　　又说：

　　“我要是有这么多钱，早就什么都不干了啊！”

　　又说：

　　“房子、车子都可以有了，存些钱，再做点生意，舒服死了。”

　　杨小煜苦笑：

　　“没那么想过。当时就一心想继续赚大钱，唉！太贪了！”

　　严哥有点替杨小煜惋惜：

　　“太可惜了！要是我，有这么多钱，别说拘留，坐牢也甘心！”

　　杨小煜有点鄙视：

　　“晕，您太没追求了吧！我不甘心啊！”

　　两人突然相视，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往事再次提起，犹于伤疤被再次撕开，杨小煜心里很痛。低着头，不再想说话。

　　一旁的严哥转向其他人，告诉他们杨小煜亏了一千多万。那些人啧啧称奇，羡慕嫉妒恨什么表情都有。

　　“各区室人员坐好，准备广播学习。”八点了，广播声重复两边。

　　听到广播后，每个都正经地坐着，等待着被教育。广播内容是拘留所里面各种规章制度和被拘留人员行为规范等。

　　杨小煜听力本来就不是很好，听着带有浓重方言的普通话广播，很吃力。

　　老朱起身拿了本手册给了杨小煜，杨小煜一看，是广播内容。

　　初来乍到的杨小煜，老老实实地用心看手册，要学会遵守拘留所的规矩，哪些事情不能做。

　　“杨小煜。”管教手里拿着袋子在门外叫杨小煜。杨小煜没有回应，他没听见，还在认真地看着手册。严哥碰了碰杨小煜：

　　“管教喊你。”

　　杨小煜突然醒了过来，立刻站起来，大声喊：

　　“到！”

　　一阵哄堂大笑。杨小煜跑到门口。管教把袋子里面的衣服倒在地上，然后仔细翻了翻，检查有没有违规东西。然后捡起来，递给杨小煜：　“这是你衣服，还有存钱的收据。”

　　杨小煜接过来：

　　“好的。谢谢。”

　　杨小煜的妻子蓝欣送来了一套保暖内衣，知道他怕冷。还存了一千元钱，用来给在里面的杨小煜开销之用。杨小煜知道蓝欣身边没什么钱，很心疼妻子，也很感激她妻子。

　　这么多年来，有钱的时候，杨小煜在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身上花了很多钱，他很少关心妻子......

　　想到这些，杨小煜眼睛湿润了，用手狠狠地抹去流下的两滴泪水。

　　广播教育学习的两个小时，是不允许随便走动地，除了上厕所。中间，有几个管教会随时过来朝窗口望望房间里面的情况，然后就离开。

　　杨小煜耐着性子把手册看了个大概。其他人，有的低头闭着眼睛睡觉养神，有的呆呆地左右望望，有的低声交头接耳。

　　上午的广播结束，大家兴奋起来，开始散开，房间空间就那么小，规定中也不允许有激烈的肢体动作，连俯卧撑都不可以。所以跟早上洗漱完后一样，尽量靠近门口坐着，互相吹吹牛皮，扯扯江湖轶事，等待十一点中午饭的到来。

　　偶尔来个辅警，换换水瓶，大家的水杯里，不管喝不喝，都倒满了开水。有那么三两个大方人，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些零食，分发给大家解解馋。

　　杨小煜总觉得吃人家东西不好，开口向严哥打听：

　　“严哥，零食是怎么买到的？”

　　严哥的右手轻轻地指了指老朱那边：

　　“老朱那边有购物单，要过来填写一下，等美女警官来收单子。”

　　杨小煜客气地从老朱那里要了张单子，然后跟严哥商量着买些什么零食。单子填好，递送给了老朱，等待美女警官上门来收取。

　　很快，还是早上的老头，推着餐车过来，中午开饭了。一碗米饭，一碗大白菜汤，还有平均两人共享一份千层烧肉丝。杨小煜看着碗里的千层烧肉丝，水多于油，肉丝全是肥肉，很嫌弃，勉强夹了两块千层就着米饭咽下去，米饭和汤倒吃的干干净净，他饿了。

　　旁边的严哥，没像杨小煜那么多讲究，把这份荤菜吃的一干二净。

　　一样的重复，吃完的把碗放洗手池里，吃不光的倒厕所冲掉。杨小煜刚要打开水龙头洗碗筷，被严哥拉到一边：

　　“这种粗活，不是你这样的人干的，是我们干的。”

　　杨小煜这一次没再跟严哥太客气，道了声谢谢，就站在旁边干看着。他的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严哥没离开的日子，该杨小煜洗刷的时候，都是严哥帮了杨小煜，杨小煜默默记在了心里。

　　又到幸福的时刻了。十一点半到下午一点半是集体休息的时间，中午不需要有人值班。吵吵闹闹中，一个个进入了梦乡，有的人还打鼾，睡的真香，这么好的心态。杨小煜很是羡慕。

　　杨小煜有些难以入眠，胡思乱想一番，迷糊中也睡着了。

　　睡眠时间总是不知不觉的，又到起床时间了。叠被子，洗把脸，等待着两点半开始的广播教育，跟上午的教育内容一样。

　　广播中，杨小煜把手册中主要规范熟记在心。枯燥无聊的日子很难打发，怎么办呢？找本书看吧。有书吗？杨小煜试探着向室内的人询问。结果找到了一本《****传》，这个让杨小煜很是欣喜。

　　精神食粮对杨小煜来说非常重要，尤其在他现在的处境下。杨小煜对其它一概充耳不闻，如饥如渴的投入看书的兴奋中......

　　五点半开晚饭，六点半看电视，杨小煜除了看书，间歇中就是跟严哥聊聊。

　　从严哥的口中得知，老朱和老朱旁边的两位矮个子是一起的，他们是做钢贸生意的。也开了担保公司，替别人担保了两百万。别人跑路了，他们作为担保人被告上法庭，这次已经是他们三人第三次进来了。他们跟管教已经很熟，所以每次进来都是“老大”。本来十五天已经结束，又被续拘了十五天。杨小煜听到很惊讶:

　　“还可以延长十五天？”

　　严哥：

　　“对呀，你不知道？”

　　杨小煜担忧自己的处境：

　　“那我十五天后还不一定能出去？还要关十五天？”

　　严哥：

　　“对呀，你不知道？”

　　杨小煜担忧自己的处境：

　　“那我十五天后还不一定能出去？还要关十五天？”

　　严哥：

　　“这个就不清楚了。主要看原告和法院态度吧。”

　　又说：

　　“所以你要想办法跟那边谈谈，尽量早出去。”

　　杨小煜懵了，一声不吭。他一直以为最多被拘十五天，可以回去和家人一起过春节。他的情绪突然低落，非常难过。

　　今夜，杨小煜被安排在凌晨四点到六点值班。

　　担忧被关十五天后出不去，不停地想着对策，所以这一夜，杨小煜没有休息好。

　　凌晨四点前，杨小煜和另外一个人被叫起值班了。

　　所谓的值班，就是两个人一起看着已经睡觉的其他人，不要出事。万一有事，紧急按门上的报警器，向值夜班的管教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