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火炼》羊爱草

4、失去自由（三）

　　一个个都开始起床了，1月21日早晨六点到了。今天是周四。有人去大解，高个子人去打开洗手池上方的小窗户，突然大喊：

　　“快看，下大雪了。”

　　刚值班完的杨小煜有些困意，朝窗外望去，好大的雪！树枝，雪厚厚地覆盖着。值班期间的杨小煜和搭档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冷风不停地从窗外刮了进来，驱赶着室内浑浊的空气，冷但很清新。

　　接着冷水洗漱，然后吃早饭，跟昨天的流程差不多，只不过今天的早餐没有鸡蛋，也没有馒头，只有稀饭和萝卜干。吃呗，还能怎么着。

　　九点左右。管教来到了门口:

　　“杨小煜，过来。”

　　杨小煜立马喊到，小跑到门边。

　　“咔”的一声，管教打开房门，让杨小煜出去。杨小煜跟着管教走，来到了管教们的办公室。进门后，第一张办公桌后坐着的一位警官站了起来：

　　“你是杨小煜吗？”

　　杨小煜：

　　“是，我是杨小煜。”

　　警官指了指他面前的一张椅子，客气地招呼杨小煜坐下来。这位警官很帅气，四十出头的样子。警官从办公桌上抽出一根中华香烟，递给杨小煜：

　　“抽烟吗？来。”

　　杨小煜受宠若惊：

　　“呃，我...不抽。”其实平时的杨小煜烟瘾很大，平均每个工作日都要抽两包。在进拘留所的两天，他竟然没有想抽烟的感觉。

　　“抽吧，没事。”警官再次客气。

　　杨小煜站起来，接过香烟。刚要问打火机，警官帮他点了火。随即开口问：

　　“蓝欣老师是您的爱人吗？”

　　“是。”杨小煜应到。

　　警官又问到：

　　“想不想打电话给蓝老师？”

　　杨小煜点了点头。警官没有用办公桌上的电话，而是直接把他手机打开递给了杨小煜。这是违规的。旁边的管教刚想要说什么，又停止了。

　　杨小煜拨通了妻子的电话。蓝欣很惊讶：

　　“老公，你怎么有手机的？有没有人欺负你？”

　　杨小煜：“一位警官帮忙的，没有人欺负我。你和女儿好吗？”

　　又说：

　　“你今明两天联系吴总，跟他商量。尽力让他不要在十五天后续拘我。继续关我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蓝欣：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电话联系他商量。”

　　又说：

　　“你要想得开啊，拘留没什么的。跟刑事犯罪不同，不要害怕。”

　　又说：

　　“还有26号，就是下周二早上九点，姐夫和雪松会过来，我们到时候一起来看你。”

　　雪松是杨小煜一个好朋友名字，姓华。杨小煜老家人，熟识八年了。杨小煜和妻子然后又简单说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把手机还给警官后，不停地道谢。

　　这位警官在隔壁的看守所上班，很早以前和杨小煜的岳父家是邻居。是杨小煜的岳父找到的他，请警官找人关照在拘留所的杨小煜。然后警官问了杨小煜一些情况，杨小煜一一地如实回答。而且警官跟几位管教打了招呼，请他们对杨小煜多照顾。

　　谈话结束，警官起身送杨小煜到门口，互相又聊了几句后，警官走了，杨小煜也被管教送到区室。

　　回到区室内的杨小煜明显心情好转。严哥好奇，杨小煜跟严哥简单说了刚才的情况。今天和周五，也就是1月22日，生存的方式跟前一天没什么区别，很枯燥，几乎简单的重复。杨小煜内心盼望26号早日到来。

　　直到周五下午，美女警官才送来杨小煜买的那些零食，花三百多元。收到之后，杨小煜很大方地派发了不少给同室的其他人。这跟以往的杨小煜为人风格是一致的，他很大方，哪怕没钱的时候也如此。

　　从严哥的口中老朱三人旁边的四个年轻人是因为赌博被抓进来，也是十五天。再旁边的老周，是因为欠别人三十八万，没还，一样司法拘留。老周和严哥中间的中年男子，鼻子挺挺的，对女人很有杀伤力，是因为建房子，有一面墙塌下来，砸死了一个老年人，没赔钱，被拘留。打架、欠钱、赌博、事故，基本脱离不了这几种原因。

　　今天是1月23日了，也就是周六。是严哥出去的日子。周末也是大家最盼望的日子，不需要听广播学习，可以看一整天的电视，除了吃饭休息。昨夜，严哥几乎一夜未眠，太亢奋，用他的话说，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一大早，严哥有说有笑中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记下了杨小煜和老周，老朱三人的手机号码，约定大家都出去后，找个时间痛快喝场酒。杨小煜也听到严哥拜托老周他们照顾杨小煜的几句话，心里很是感动。私下里，单独交待杨小煜，杨小煜出去的第一时间要告诉他，杨小煜应允。

　　杨小煜看出来大家都很羡慕严哥，他自己也羡慕。谁都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呆一分钟。

　　杨小煜听他们说，平常要出去的人员，都是在当天上午八点管教们上班后，来房间把到期的人放出去。严哥也以为他自己跟以往的人们一样，八点后会被放出去。谈笑中，老朱、老周他们常跟严哥开玩笑，让他陪大家吃个午饭，睡个午觉，下午再出去。严哥听到，只是傻笑一下，他心里当然不愿意，一百个不愿意。

　　但是命运总喜欢捉弄人，左等右等，管教也来过，都不是来放严哥的，是因为其他事。老朱他们的玩笑成了事实，严哥也不淡定了。大家一起帮他计算日子，没错，就是今天。杨小煜也不停地劝慰他。

　　下午三点了，严哥很不耐烦了，不明白什么原因。杨小煜建议他主动找管教问，怎么找呢？按报警器报告。这时的严哥哪管那么多规矩，直接奔向报警器前，按了下去，询问中，管教让严哥等一下。几分钟过后，管教终于来了，这次是真地放严哥出去的。严哥这才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向大家一一招手告别。边走边望向杨小煜，在耳边伸出打电话的手势。杨小煜明白，这是让他出去后联系严哥。

　　杨小煜站起来拍手欢送，其他人随之也跟着起身拍手，被管教喝令制止，一阵笑声，各自又本分地坐了下来。

　　杨小煜有些惆怅。没什么心情看电视，更静不了心看看书。他极其渴望自己能早点出去，想起那首著名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感慨万分。

　　“咔”地的一声，管教又来了，送进来两个人。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伙子，也戴着副近视眼睛，个子跟杨小煜差不多。后来得知是因为在家里吸毒，被举报，抓了进来，行政拘留十五天，姓名王晓伟。另外一个头发光亮整齐，气质明显是坐机关的中年男子，眼睛有些凸出。这个中年男子，两三天后就走了。原来这两位是隔壁二区转过来的。

　　这一下，杨小煜终于可以稍微远离厕所边了。新来的两位在杨小煜的右边挨着坐了下来。后面的日子不停的有人走，有人来，杨小煜一直到离开这里就没有再洗刷过碗筷。

　　又捱过了三天，杨小煜盼望的日子终于来了。今天是1月26日，周二，杨小煜进拘留所七天了，周二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是家属可以探望被拘留人员的开放日子。杨小煜可以见到家人了，心情有点激动，但也很压抑，他不知道见到的时候该说些什么。

　　头发杂乱，胡子稀疏，又黑又瘦的杨小煜被管教领到了会见室。杨小煜看到了爱人蓝欣，姐夫卫华，好哥们华雪松。中间隔了块玻璃墙，面前有部电话。

　　杨小煜拿起电话，示意对面的妻子说话：“你和女儿都好吗？”

　　蓝欣红着眼圈：

　　“我们挺好的，你不要担心。你怎么样？

　　杨小煜哭笑了一下：

　　“挺好，就这样。跟吴总那边商量怎么说的？”

　　蓝欣：

　　“就是要钱吧，他意思先关你十五天，让你受受苦。”

　　又说：

　　“十五天到之前，他和法院的人还会一起来这里，跟你协商。下月二号吧，也是周二。”

　　杨小煜：

　　“随他吧。你照顾好女儿。不要担心我，我不死就没事。把电话给姐夫。”

　　杨小煜的姐夫快五十岁了，大眼睛，年轻时候很帅。接过了电话，有些心疼杨小煜，说到：
　　“你呀受苦了。再有几天就可以出来了。不要害怕。”

　　杨小煜微笑：

　　“没什么的。自己作的自己受。母亲身体怎么样了？不要告诉她我现在的事。”

　　姐夫：

　　“没告诉她。都瞒着她的。老年人身体还那样，你不要担心，我们会照顾的。”

　　杨小煜的母亲过了古稀之年，全身是老年病，高血压，脑梗塞等等。尤其腿脚不便。他最担心他母亲的身体。

　　杨小煜：

　　“好的。你们不要盘我的心思。把电话给雪松吧。”

　　接着华雪松又接过了电话：“二哥，你不要多想。我们都相信你还会起来的。要想得开。”

　　华雪松也不轻松，满脸愁容，杨小煜知道他也欠了一屁股债。

　　杨小煜：

　　“雪松，我没事。不晓得说什么好，等我出去了再商量吧。”

　　杨小煜的语气软弱无力。

　　华雪松：

　　“好的。等你出来。你在里面要好好的。二号我们会过来接你，多保重。”

　　杨小煜应了声。刚要挂了电话。他的妻子蓝欣又拿过电话：“老公，马上我去存一千五百块钱给你，你在里面要好好的吃。不要省。”

　　杨小煜点了点头，狠狠的挂了电话。通话时间规定最多二十分钟，杨小煜和家人也就谈了十分钟。此时的他不知道说什么。一直盼望着这一刻，本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要说，结果什么都不想说。

　　杨小煜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看到他的姐夫流泪了。杨小煜知道姐夫心疼他，舍不得他。但又能怎么样呢？！被拘留的日子里，唯一的一次会见就这么简单的结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一切是那么的平淡。

　　此后的七天里，在拘留所的生活，没什么惊奇。有人出去了，又有新人进来了。有一天天气好，管教们带着被拘留人员出去放放风，也就是活动活动筋骨，跑跑步，做做体操，呼吸新鲜空气。一切是那么的自然，简单、重复、枯燥。